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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当年,他因家族争夺傀儡秘术而身陷仇杀恶斗,险些殒命之际,是苏巽执追魄剑破空一击,相救于水火。从此那道神挡杀神的酷烈身影便铭刻在脑海当中,历经多年不改其颜色,而他也同样刻苦磨练自己,誓死忠心追随。 一年前,苏巽在任务执行过程中遭人暗算,身中剧毒,他辗转多方各路求援,才勉强将人救出。 而化生散正是江湖间人人闻之色变的奇毒,不仅发作的过程痛苦不堪,它更是会侵入脏腑,逐一将身体机能蚕食殆尽,使中毒者五日内衰竭而亡,纵使华佗再世也无可挽回。 他寻到人时,苏巽已然中毒半月有余,而原本万无生理的人,硬是凭借着惊人的内力生生逆运真气,将毒素压制在丹田气穴中不致扩散。 这样做的代价却也巨大,一身艳绝武艺尽废不论,全身经脉更是损伤惨重。而那些没来得及禁锢住的毒素同样教人头痛,流窜于苏巽的周身百骸,频频使之缠绵病榻,足足修养了一年才恢复得七七八八。 “知蘅,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了吧。”苏巽眸光流转,细长的眉皱了皱,蔓延出无奈的弧度,“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叶知蘅,在梁国百姓口口相传之间,有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每当地方豪强作乱荼毒一方生灵之时,总会有势力暗中将其抹杀,还冤死的无辜者一个公道。 其不为人知的部分,则在幽邃的地底深处,某种庞大的空间正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不可胜数的通道那些离散的地点连接成线,勾勒出一张横跨国境的庞大版图。 这便是苏巽曾隶属的组织——玄霄阁。 “按照玄霄阁的规矩,接取任务一年后尚未完成者、身死者、叛离者,视为任务失败。由于其身系不传之秘,必须带回玄霄阁发落。” 纤长的睫羽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苏巽注视着前方,面上绽开一抹怅然的笑意:“一年之期届至,想必天吴定然不会放过我,前来追查之人,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此事他也曾与叶知蘅解释,由于任务性质特殊,玄霄阁中人为求自保,往往取《山海经》中神明精怪之名作为自己的代称,平日里更是黑袍兜帽加身,面上也覆盖着琉璃面具,彼此之间并不知晓真实相貌。 “烛阴”则是他在阁中的名号,自从十年前加入玄霄阁伊始,他完成的刺杀任务不计其数,手中追魄剑不知取了多少奸佞狗贼的性命。可如今他落败失踪一年光景,只怕纵然过往有再多的荣光,眼下也尽数蒙上了可疑的阴霾。 “咳咳,”苏巽轻咳一声,唤回叶知蘅的思绪,“对了,知蘅,之前拜托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叶知蘅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雕饰精美的木盒打开。只见盒中绛红软垫上静躺着一枚手钏,手钏由树脂材质构成,通体呈现晶莹的暗绿色,远望仿佛纠缠一体的细小藤蔓。 手钏周身点缀着数颗剔透的宝石,仔细端详,其中仿佛隐约有光华流转。 他将手钏取出戴在苏巽腕上,绿意莹莹的钏身衬着手腕处白皙的肌肤,宛若冰雪中一抹新绿,煞是好看。 “此物名为吐息,顾名思义,就是释放内力的容器。” 叶知蘅微微一笑:“所幸傀儡术还能派上些用场,这手钏上统共20粒傀儡宝珠,每一粒储存的内力足够您连续不断攻击数个时辰有余,只需手指轻点便可触发;且我在制作时注入了真元,宝石上都附着着气穴,储有的内力耗尽后,静置三日即可恢复如初。傀儡宝物认主,您是它所接触的第一人,此时它已与您气息交融,旁人即使获得也无法使用。” 话音刚落,他又取出一对小巧轻盈的匕首放在苏巽身前,拔刀出鞘: “这是为您制作的双匕首,毕竟您的内力都用于压制毒性,沉重的追魄剑已经不适合使用……这对匕首锋利无匹,刀身乌黑的那一柄上蕴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另一柄银白的则淬上了强力麻沸散,若是罪不至死,只需匕首划出伤口,便能教人昏睡好几个时辰。” “小人技艺不精,无法根除化生散之毒,惟愿这两件物事能有所助益,这样我心里也能宽慰一二。” 叶知蘅所言着实不假,苏巽将匕首握在掌心,只觉得恍若无物,运用起来也是轻松自如,不禁由衷感谢道: “真的谢谢你,想来我一时自保应该无虞,待身体状况好些,便可着手追查当年之事了。” 自从一年前叶知蘅救下出逃的他,二人便藏身于朗京的南风馆之一——无谢楼中。 朗京烟花之地繁多,更是不设男女大防,是以南风馆也和青楼一般寻常可见,不失为掩人耳目的好去处。 早先叶知蘅在他的授意下置办下了这间产业,不想有朝一日一语成谶,这里竟真的成为了他隐遁形迹的避难所,此时想来,到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无奈了。 “此前我身体尚未恢复,如今若是要出行调查,须得有个正当身份,”指腹轻轻摩挲着下颔,苏巽喃喃道,“况且你我若仍旧如此称呼,怕是容易惹人怀疑,索性起个诨名的好。” “不知大人有何见教?” 仿佛江面上氤氲而起的缥缈雾气,苏巽墨黑的眉眼间蔓延出某种朦胧的情绪,似眷恋又似愉悦。 垂落的眼睫如鸦羽,投下的浅淡阴影微微摇曳,抒写下某种难言的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