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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有小厮砌好茶,端给童冉。童冉接过,一边喂小老虎喝,一边道:“都自己找位置坐下,莫叫我请了。” 竟然喂老虎喝茶。几个矿工暗咋舌,但就算给他们几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多话,全都按照童冉的意思,找了位置坐下。 桌子是圆形的,一共放了十二副碗筷。除去童冉的,还有十一副,其中十副后头放的是凳子,另一幅与童冉紧挨着的,则放了扶手椅。矿工们在十张凳子上分别坐下,离童冉最近的那张凳子大家都不敢坐,最后还是老尤坐了下来。 “大人。”老尤恭敬地拱手。 童冉笑:“先别着急,饭吃完了再说。”他击掌两下,立刻有小厮进到堂来,十几道热汤热菜依次摆上。 矿工们看直了眼,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 “呜哇!”小老虎从童冉怀里挣出来,跳到一旁空着的椅子上。 老尤等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见又一名小厮上来,撤下老虎面前的餐具,端上一盘还冒着热气的烤羊腿,直接摆在它面前。 给老虎吃烤熟的羊腿? 可真是舍得啊。 烤羊腿的香味弥漫室内,勾得老尤几人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别客气,都吃。”童冉道,他夹了一筷子鱼放到老尤碗里,“山林北道和小锅县之间的路通了,这鱼就是从那儿运过来的,路程足足缩短了七成,尝尝看,是不是比以前吃过的都新鲜?” 陇右道缺水,鱼更是金贵。老尤年轻时好奇,也曾咬牙买过一尾。那条鱼从山林北道而来,已经离水多日,不甚新鲜,他吃过那一次后便对鱼没了念头。 童冉夹来的这块鱼肉也不见什么特别,不过是放了葱姜蒸熟的最普通的鱼。 老尤不想吃,但监察使的命令却不能不听。他恭敬地道谢,又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 其他工人们都没有吃过鱼,此时全都盯着老尤,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 老尤嚼了两口,睁大独眼道:“大人的东西果真不凡!” 这样鲜美的鱼肉与他曾经买过的天壤之别,这官府里的东西,果真与他们小民吃用的不同。想到此,老尤的神色又不禁灰暗了些许。 “不过是普通的鱼肉而已。”童冉道,又招呼其他人,“别客气,随便吃。” 桌上有肉、有鱼,还有各色蔬菜,有些是当地有的,有些则不太常见。他们来时本是做好了要被问罪的准备,没想到监察使竟然摆了这么一桌好菜,工人们抵不住腹中饥饿,陆续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那盘是山林北道特有的野菜,跟鱼一道送来的。那肉是小锅县的,还有那鸭子,是从定县运来的。”童冉一一介绍道。 矿工们每天的伙食很简单,不过是本地的一些菜蔬,还有麦饭等物。手头紧的时候,一碗粟米粥都是奢侈,更别说这样一桌鸡鸭鱼肉俱全的宴席了。 柯阳吃了两口,却不觉鲜美。 他偷瞥一眼童冉,童冉正笑容满面地招呼他的一个同伴吃鸭腿。 听老人说,犯人上刑场前,衙役们会给准备一顿好酒好菜,让他吃了以后能暖呼呼地上路。 “怎么不吃?”一个声音忽然道,有人撞了他一下,柯阳猛地回神,却见童冉正看着他。 柯阳连忙放下筷子他,拱手道:“大人恕罪,柯阳心里不安,吃不下。” 原本热闹的杯盏声顿时停了,坐柯阳对面那人嘴里还含着鸭肉,浑浊的泪霎时落下,滴在他的盘子里。 童冉置若罔闻,只是问道:“你叫柯阳是不是?” 柯阳一愣,随即又抱拳道:“是。” 童冉:“我刚到那天你也去了吧?我记得你冲在最前面。” 柯阳心里一跳,手忙脚乱地跪下:“柯阳自知逃不过,请大人放过我的家人。” 柯阳这一跪,其他人也陆续跪下,老尤道:“大人,我等冒犯了您,罪该万死。但家中妻儿老人都是无辜的,还请大人放过他们。” 童冉放下筷子,道:“你们可知,若不是因为修了新路,即使是陛下亲至,也不可能在金河监吃到这样新鲜的鱼肉。” 小老虎慢条斯理吃下一块羊肉,瞥一眼童冉。 这小子可真敢说。 老尤和柯阳他们低头跪在地上,所有人都提着心,童冉那话状似与他们毫无关系,可却仿佛丧钟,一声一声敲打着,提醒他们时间所剩不多。 童冉:“有了水泥和□□,山林北与小锅县之间便多了一条穿山而过的道路,即使是金河监,也能吃到新鲜鱼肉。当炼铁技术更为发达时,我们将能造出飞驰的铁龙,它比骏马更快,且日夜不歇,将大成各地更为紧密地串联起来。届时,身在陇右而能吃到临海的海鱼,身在临海,也能吃到岭西的牛羊。而这一座座铁矿,是这一切未来的基石。你们可愿继续铸造这座基石?” 柯阳忘了害怕,抬起头,张开嘴,却忘了该说什么。 后头另一人道:“大人……您,您的意思是,不杀我们了?” 童冉笑而不语。 老尤忙道:“大人,往后我们一定勤恳工作,唯大人马首是瞻,恳请大人饶我们一命!”老尤说完,重重磕下头,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依样画葫芦地给童冉磕头。 其他人的都磕了头,只有柯阳还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