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聆听她的呼吸
“你说什么？”沈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了一下，手停在林彦深的肩膀上，仰着脸看着他。 月光下，她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眼波流转，带着惊疑。 林彦深深深吸了口气，“我派人查过了，沈尧在西藏的时候曾因剧烈头痛和呕吐去医院就诊，医生怀疑是脑部肿瘤，建议他去内地的大医院确诊。沈尧在回来之前，在西藏的一家医院拍过脑部的核磁共振，但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去拿核磁共振的结果，影像资料一直在医院的资料库里保留着。这份结果，现在就在我手里，你现在要看吗？” 沈唯愣愣看着林彦深，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林彦深的意思是说，尧尧脑干出血去世，并不是因为林彦深的车子撞了他，只是刚好在那个时间点上，脑瘤引发了并发症？ 真的会这么巧吗？ “车子挂倒了他，导致他后脑撞到马路牙子，大脑受到冲撞和震荡，这的确是我的责任，但脑干出血，真的和撞击没有必然关系。我也咨询过许多脑科专家，他们一致认为，那种撞击力度，并不会导致大面积脑出血。”林彦深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资料，“唯唯，所有的医学资料和专家电话录音都在这里，你先看一下好吗？” 沈唯双手颤抖着接过资料，顾不得许多，她打开手机电筒，贪婪地盯着资料看了起来。 厚厚一叠资料，她越看越糊涂，根本不明白上面在说什么。她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尧尧的死真的和林彦深没关系吗？真的是她误会林彦深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和林彦深之间的障碍是不是就能扫清了？ “别急，可以拿回去慢慢看。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找专家咨询。”林彦深心疼地看着沈唯。看到她红着鼻尖，极力忍着眼泪，难以置信却又小心翼翼的表情，他心里很难过。 “沈唯！”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高傲轻慢的男声，很年轻的声音。 沈唯抓紧手里的资料，扭头朝后面看去——过来的人是陆钧。他高高瘦瘦，走路也是漫不经心傲气十足的。 他正朝沈唯和林彦深走过来，脸在月光下显得很白皙，轮廓分明。 “陆钧，你怎么来了？”沈唯本能地挡在林彦深前面，虽然知道只是徒劳，但她还是不想让陆钧看到林彦深。 林彦深一眼认出了陆钧，这个傲慢张狂的小屁孩，他早就注意到了。在节目组官方微博放出的花絮汇总，这个拽拽的小屁孩经常露面，今天的决赛，他还是沈唯的美食情侣。 林彦深一直觉得他看沈唯的眼神不对劲。 陆钧挑挑眉看着林彦深，问沈唯，“他是谁？”他说话永远直接，想要什么想说什么都不会掩饰。 林彦深是谁？沈唯有半秒钟的迟疑。林彦深是她孩子的爸爸，是她的初恋情人，是她相忘却又没能忘记的人，是间接害死她弟弟的人。只是最后一点，似乎快要被推翻了。 “我是她的朋友。”林彦深替沈唯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伸出手，“你是沈唯节目里的搭档吧？幸会。” 林彦深的游刃有余带着成年男人的稳重和周到，陆钧却不吃这一套，他盯着林彦深，“什么朋友？” 林彦深皱皱眉，这孩子有点没教养了，跟人第一次见面，用这种语气说话，真的很欠揍。 林彦深不再理陆钧，这种小屁孩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唯唯，愿意让我送你回去吗？还是你想跟节目组一起回去？”林彦深轻声问沈唯。他自然是想接她回去的，可是他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你先回去吧，我跟节目组一起坐大巴回去。”沈唯拒绝了林彦深，她脑子很乱，这些资料她还没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林彦深。 林彦深傲慢的态度让陆钧非常不适应。他还没被人这样轻慢过。在听见林彦深和沈唯的对话后，陆钧明白了，林彦深是沈唯的追求者。不过，沈唯好像并不领情。 被林彦深故意忽视带来的不悦瞬间消失，陆钧心情不错地拉了一下沈唯的胳膊，“别跟他废话，跟我回去。” “别碰我！”沈唯用力推开陆钧，她真的很烦，她现在脑子很乱，这些人能不能不要来烦她？ 陆钧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他回头看了林彦深一眼，看到了老男人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罗青蔓还没有回来，沈唯打开灯，坐在桌前一页一页翻看那些资料。 灯光明亮，她的心也安静许多，一页页的资料看上去没那么难理解了。沈尧的就诊病历，医生的建议，复印的核磁共振结果，还有各种跟脑部肿瘤相关的知识，图片…… 是的，沈唯不得不承认，就这些资料来看，弟弟很可能真的得了脑瘤。头撞到马路牙子，很可能只是一个不相关的小小细节。弟弟脑干出血的真正原因，是脑瘤导致的，而不是撞击导致的。 沈唯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是悲是喜，她说不清。 她捂着脸，忍不住痛哭起来。弟弟的命真的太苦了，父母离婚后，老妈硬气，从没要过抚养费，弟弟从小就吃了不少苦，又因为性向的问题消极避世，跑到西藏去组乐队，好容易想通了，刚回来就出事了…… 弟弟这一生，真的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听见门响的声音，沈唯赶快把资料放进抽屉，抽了张纸巾擦干眼泪。 “沈唯姐，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们刚才吃了一只特别嫩的小乳羊，喏，我给你带了点羊排回来。”罗青蔓喝酒喝的脸红扑扑的，走到沈唯身边把一只方便盒放到她的桌子上。 沈唯勉强冲她笑了一下，“谢谢。不过我现在吃不下。” “沈唯姐，你怎么哭了？”罗青蔓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伤心事。”沈唯摇摇头。 “伤心事总会过去的，你看我，父母双亡，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世界上，不一样好好的吗？”罗青蔓安慰沈唯，“沈唯姐，你人这么好，做事又稳妥又可靠，将来肯定会过上幸福日子的。” 罗青蔓温柔地安慰她，还伸手帮沈唯轻轻按摩头部，动作细致而体贴。 沈唯心中感动，也不好意思再伤感下去，强打起精神冲罗青蔓笑了笑，“嗯，你说的对，没什么大不了的，伤心事都会过去的，人总要向前看才行。” “就应该这样嘛！”罗青蔓放下心来，推着沈唯往浴室走，“快去洗澡吧，你先洗，洗完美美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沈唯睡不着，她脑子里满满当当全是各种疑问。 林彦深拿来的这些资料是真的吗？会不会是他为了让她原谅她故意弄出来的假文件？她该怎么验证这些文件的真假？ 自己亲自去西藏那边的医院调取一下弟弟的病历？拿了各种病历和资料再找专家看？ 她可以相信林彦深吗？ 鬼使神差般，沈唯拿手机给林彦深发了一条微信：我可以相信你吗？ 林彦深很快回复了她：可以。 沈唯正在打字，想问问他一些具体情况，林彦深的电话打过来了。罗青蔓在洗澡，沈唯赶快把电话接了起来。 “睡了吗？”林彦深问她。 “睡不着。”沈唯老老实实对他说，“我怕你给我的资料是你做过手脚的。我担心明天早上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她和林彦深一波三折多灾多难，她真的已经怕了。每次觉得会幸福了，命运就给她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林彦深没有笑，他的语气很认真，“沈唯，我从来没在你面前发过誓，今天我对你发誓，这些资料都来自医院，我没有动过一个标点符号。” 沈唯没吭声。她已经信了。是的，她还是信任林彦深。只要他说是，她就不再怀疑。 林彦深等不到沈唯的回答，又听见房间里有了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知道是沈唯的室友回来了，只好道，“很晚了，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沈唯说了一句晚安，却没有挂电话。 她不想挂电话，她还想再听听他的声音。这段时间的折磨和煎熬，已经将她的承受力逼到了极限，她迫切地想沉溺在林彦深的柔情和关爱中。 “怎么了？”沈唯不挂电话，林彦深的声音愈发温柔。 “我……”沈唯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罗青蔓就在旁边做面膜，她不好意思说什么情侣之间的私房话。 林彦深却一下子懂了，“有话想跟我说对吗？明天我来找你。” 他也不方便说话，司机就在前面坐着，车子里这么安静，他说什么都会被司机听见的。 “好。”沈唯答应了，却还是不肯挂电话。 听着手机里沈唯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林彦深的心都化了。巨大的幸福和甜蜜像飓风席卷而来，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静静聆听她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