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节
“我、我怎么救?”周二小声道,“我不知道,是你自己要骂他的。” 周大气得哼哼几声,艰难地翻了个身,又觉得胳膊被压得很痛,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翻身回来了,这样的痛苦,让他不禁哭了起来。 “老天爷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周大哼哼唧唧的,“郑骁云那个老家伙,迟早我要弄死他!” 然而,没有等到他的豪言壮语实现的那一天,太傅的话被送到了。 从审刑处的老大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周大、周二的好日子就已经过到头了。 江家兄妹几个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来是太傅并没有告诉他们,二来是因为江敬武和柏秋接到了顾瑾城的信,打算提前来京都了。 江家在沬州也有些积累,手底下培养了不少有能力的亲信,平时也只是每个月到店里对一下账簿即可,眼下有急事,便将生意暂时交给了亲信来管,收拾东西就匆匆过来了。 太傅得知了这个消息,十分激动,老早之前就开始打算,一会儿说宅子太小,不够住,要买个新宅子,一会儿又说担心周氏的案子把他们吓到,需得整理好证据,好好斟酌一番,再同柏秋细说。 另外还存了些期待,毕竟柏秋从小在京都长大,若她能过来,将小时候常去的地方再走一遍,是不是就能恢复记忆? 虽然他明白这个可能性很小,但还是存了些希望,打算要好好陪陪女儿,反正他年纪大了,朝堂上那些事情,他有心也无力,还不如在家养老,享享天伦之乐。 以前就不爱勾心斗角,眼下更不想参与那些。 不过,没想到的是,很多事情,顾瑾城想得比他还要全面、周到。就比如说买宅子的事,顾瑾城当即就表示:绝不能由他来买! “太子倒台,九皇子入朝,虽说没有交给他实权,可他不少建议都被采用了,”顾瑾城说道,“比如治贪和滇南震灾的许多举措,说明今上有历练九皇子的想法。” “而九皇子前两天向阿柔提亲的时候,今上并无表示。”顾瑾城看着太傅,讳莫如深。 但太傅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 太子的亲事,自然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今上早就给他们看好了。 但九皇子不一样,他既没有入主东宫,又没有实权,母妃还不在宫中,自己做主向中意的人家提亲,这很正常。 今上什么都没有说,其实就等于默许。 为什么默许?自然是因为阿柔出身不低,人品不差、模样姣好、是为良配。 说白了,太傅外孙女这个称呼,在其中占了很大的成分。 太傅在朝中这么多年,闲云野鹤一般,今上是看在眼里的,若九皇子换个人,今上恐怕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说不定还要以为九皇子狼子野心。 而太傅不掌权,阿柔的娘家又是做生意的,好拿捏,九皇子向阿柔提亲,即便有人想要借题发挥,也无从下手。 但如果太傅这个时候去买宅子,问题就可大可小。 首先,朝中近来反贪腐的风刮得很大,此事一出,今上会不会猜想:太傅前些年都一副清廉的做派,怎么江校尉和顾瑾城一回京,他就开始又是带头反太子,又是买豪宅的? 难道前几年都是装的?眼下不装了,是因为觉得这几个孩子能在朝中有所作为? 毕竟无论是大哥还是九皇子,都和太傅关系匪浅。 即使今上不做他想,也免不了有多心的人,暗中拿这些来做文章,将他们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还是你想的周到。”太傅点点头,赞许地望着他,“那你的意思是?” 顾瑾城桀骜地扬了扬下巴:“这个简单,我来买就行了。” “我总不能成天赖在这儿。”顾瑾城说道,“之前就已经看好了,正在犹豫,此番二叔和秋姨也过来,刚好可以买个大的。” 太傅哈哈大笑:“我说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你想买就买,但他们过不过去住,我可不能保证。”太傅故意打趣他。 “这您就不用管了。”顾瑾城经常和太傅一起上下朝,关系好的很,便回敬他,“相比看您脸色,秋姨肯定更乐意和我住。” 太傅佯怒着瞪他一眼,让他买完宅子赶紧滚。 顾瑾城跟蜚蜚的事儿,他自以为瞒得滴水不漏,只等江二叔和秋姨过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而在提亲之前,他当然要做些准备。 除了看宅子,他还看了许多有的没的,连嫁衣的款式都帮忙挑了几个款式,只等蜚蜚点头同意。 知道小姑娘不擅长这些,干脆什么都帮她准备起来,到时候,她只用欢欢喜喜地当他的新娘子就好。 一想到要和蜚蜚组成一个全新的家庭,顾瑾城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 以前晚上睡不着是因为总做噩梦,现在睡不着,全是因为只得开心的事情太多了。 蜚蜚对此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许不知道嫁人代表着什么,成天也不避嫌,一见到顾瑾城,眼睛就黏在他身上。 想着离他近些,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就会心情很好。而她这些小女孩似的单纯举动,却让顾瑾城心动得厉害,时常产生想要触碰她的想法。 可两人还没有定下来,他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举动,只好含情脉脉地回望着她。 因为两人的克制,每当他们同时出现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会变得粘稠、升温,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哥哥姐姐们早就知情,也知道他们各自的想法,就总是打趣顾瑾城,让他收敛些,毕竟,想做他们江家的女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在爹娘没同意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顾瑾城便越发期盼江敬武和柏秋的到来。 终于,在东胡使团进京的前三天,两人紧赶慢赶地来了京都。 已是六月初,天热得厉害,顾瑾城和兄妹几个早早在城门口等着他们。 一见到他们的马车,蜚蜚和阿柔便激动地跑了过去,特意上了爹娘的马车,叽叽喳喳的,百灵鸟一样说个不停。 阿爹知道她们母女有体己话要说,与两个女儿玩笑几句,就把马车让给了她们母女三人,自己下去骑马,并同两个儿子说话。 一家人去往东市的江家。 顾瑾城已经提前搬回了长虹街新买的大宅子,毕竟他和蜚蜚还没有定下来,不好直接搬过去,若定了下来,没完婚之前更加要避嫌,便暂时只让二哥和三哥过去住,腾出来两间院子。 他们三个年纪相仿,又尚未婚配,有说不完的话,三人白天在江家吃饭,夜间便回顾府。 二哥连书都没有搬过去多少。秋闱将近,他该看的书也差不多了,眼下最需要的是在多多京都露脸,与朝中人走动。因此,住在顾府反而更加方便。 一路上,母女三人说了些体己话。 姐妹俩先前的经历,顾瑾城在信中简单提了几句,柏秋难免担心,问了许多问题,确定九皇子没有为难阿柔,这才放心。 “我们没什么的,倒霉的是其他人。”蜚蜚小声说道,“大周氏被外公给关起来了。” 此事,顾瑾城倒是没有说,柏秋面露担忧:“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蜚蜚回答,她也想起周家那几个子侄的事儿:“周家那几个子侄也遭了难,听说周大和周二判了几十年的牢狱,剩下那几个也因为恶意圈地,还闹出了人命,判了流放,还是赵大人亲自给做的批文。” 有这事儿? 蜚蜚和姐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瞧出来不可思议,她们原先并不知情,眼下听了,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毕竟那几个胖子来镖局闹事的景象仿佛就在昨天,眼下却得知他们连命都要没了。 “除了周家的老三还是老几,剩下的都不在京都了。”柏秋感慨道,“这才多长时间?偌大的周家,说败就败了。可见平日还是要行善积德,莫要做坏事。” 周家本就是虚假繁荣,大厦将倾,再加上为非作歹,作茧自缚是迟早的事情。 这件事给了姐妹俩许多启发,也认同阿娘所说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那周氏是怎么了?”阿娘忍不住问。 上回在沬州,大周氏也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她一直觉得大周氏瞧她的眼神很奇怪,加上小周氏侵吞她们见面礼的事情,阿娘总觉得其中有大周氏的参与。 以前小周氏不还说,小时候经常当着大周氏的面欺负她的吗? 以前她有这么怂?柏秋觉得不可思议。 在自己家里,还能让别人欺负了去,想想都不正常,莫非,正因如此,太傅对她才这样愧疚的吗? 若是出于这个原因,那她现在也不想原谅太傅。 自己女儿被续弦给欺负了,难道看不出来?阿娘心里总是有个芥蒂,不弄清楚,她恐怕没有办法像正常的女儿那样去孝敬太傅。 毕竟缺失了二十年,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感受,但她从心底里,有点介意太傅二十多年都没有找过她这件事。 她是向往也在乎亲情的,但说到底,还是有点担心。 蜚蜚看了阿娘一眼,欲言又止的。 因为她隐约知道大周氏对阿娘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可究竟是什么,她又不知道,所以当着阿娘和姐姐的面儿,也不好直接说。 “我其实有点怀疑。”阿柔说道,“她之前派人刺杀我和妹妹,此事暴露了。可她毕竟是太傅府的大夫人,依外公的个性,再生气也不至于把她关起来——我猜,她应该还做了别的。” 蜚蜚顿时睁大了眼睛,赞赏地望着姐姐。不愧是姐姐,真的好聪明,一猜就中! “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柏秋不可置信地问,“她因何如此?” 阿柔说道:“那些受雇于她的难民说,是想毁了咱们的清白,好让太傅离咱们远些,莫要碍她的事。” “竟如此歹毒?”柏秋惊呼出声,“这还不至于关起来?要是我在场,怕是要宰了她!” 阿娘还是这么威武。姐妹俩一笑,一边一个搂着阿娘,撒娇说想她。 柏秋也想她们,但更多的是愤怒。 ——他们江家在京都已经安置了住处,又不是没地方去,谁惜得住在郑府,看她的脸色吗?她倒好,竟然想出这种歹毒的招数。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周氏现在在哪儿?”柏秋问道。 姐妹俩见阿娘的表情不对,便如实说在江家的柴房。 阿娘便拍拍她们的手,又将两个女儿抱着,心疼地说道:“我的心肝呐,怎么这么可怜?” 姐妹俩:“……” 还是头一回从阿娘嘴里听到这么肉麻的话,姐妹俩都有点想笑。 阿柔还插科打诨地说:“我们还好,大哥更可怜,明明跟我们一起来京都听封的,结果,拖了快一个月,今上都没有宣他进京,眼下还在城外的校场等着呢。” 柏秋心里就更难受了,就不该让他们来京都,看这事出的,一桩接着一桩。 偏偏还报喜不报忧,若不是亲自前来,都不知道出了这些麻烦。 柏秋心疼孩子,又气着罪魁祸首,一到江府,凳子都没有坐热,就说要去见大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