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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纶但笑不语,又问道,“云将军近来身体可好?” 说到父亲,云野神色有些琢磨不透,双眼语气皆有些戏谑,“家父守边关抗海寇多年,我作为儿子,理应为他分担,但他却从不让我沾染兵营事务半分。” 赵纶轻叹一声,似为他解忧,“将军知你心意,此刻在京城,也是为他分忧。” 云野却不接话,赵纶又问道,“当日皇后娘娘说让韩王带你游历京城,可曾有去?” 一说到韩王,云野颇为头痛,“被他吵嚷着去了一次,全是各色人多眼杂的地方,甚至酒肆赌|坊这种地方都照去不误,他一个皇子,如此熟门熟路……” 赵纶跟着笑起来,也一副头疼的样子,“韩王从小如此,本以为长大后会收敛心性,如今看来,还早着呢。” 正说着,沈沧从院口走过的身影一晃而过,赵纶问道,“此人是何人?上次在筵席上也没多做留意。” “此人名沈沧,是家父身旁一名近卫。”云野说道,“不过我也是此次来京城才与他一道。” 二人又从花园向书房走去,渐渐聊着,倒似有了越来越投机之意。 谁都未曾留意,书房屋顶一角,一个玄色身影不留痕迹地轻轻落下,停留片刻,又轻轻离开。 太子府内,如今正值夏初,训练房内白日里热气蒸腾,梧叶儿每日浑身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殷涔每每见到他都恨不得退避三舍,自两年前京城突然开始严查地下钱庄之后,为了避嫌,安全起见,殷涔让梧叶儿暂停了放贷事业,变成了情报搜集,朝中几位重要大臣的日常动向,每日四处打探,且不得留下任何痕迹。 今日梧叶儿的情报信息告知殷涔,有人去了世子府,并停留良久。殷涔思索片刻,夜间去了城中小院,沈沧头一次不在,殷涔留下字条,约下时间。 隔了三日,夜间院落,二人再度相见。 均不提此前的剑拔弩张,殷涔问道,“将军对于世子进京有什么具体安排吗?” “如果你指的是如何在朝堂立足,与何人为伍这样的具体安排,那没有。”沈沧答道。 “那如若世子自行入了谁的阵营,该当如何?” 沈沧颇为冷静,“拉拢他的人并非针对他,而是他背后的东南大军,然而世子无权,这点他很清楚。” 殷涔步步紧逼,“他虽无权,可若他日为他人利用,将军也不能坐视不理,何况,朝堂之上,世子的立场就代表了将军的立场,不管他有无实权。” 沈沧沉默片刻,说道,“世子如将军一样,只会做个纯臣,将军多年来不教诗书,也不教兵法,只教了这么一条,若他连这么一条都会忘掉,那……” 沈沧停住,殷涔看着他,“那会如何?” “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沈沧盯着殷涔。 “会杀了他,是吗?” 沈沧沉默。 殷涔又问,“将军有没有跟你说过,如若有一天我不再受你掌控,也要杀了我?” 沈沧呛言,“你是将军亲生子。” “是吗?我怎么觉着我活得还不如那个假的。” “不要意气用事。” 殷涔一字一句说道,“我倒很想看看,若真到那么一天,你会将我如何。” 沈沧面有怒色。 殷涔转身要走,沈沧扔过来一句话,“让梧叶儿勤加练功,手脚再利落些。” 殷涔呆了一瞬,跃上房顶,没入黑暗之中。 第18章 体温 黑沉沉的雨夜,一个着军营骑装,手抓缰绳策马奔腾的身影靠近了皇城,此时城门已闭,来者手持一物高高举起,靠近城门却速度并不减慢,沿路高喊,“西北边关800里加急军情——城门速开!” 城墙上禁军值夜统管被叫喊声惊醒,来不及披雨披,站在城墙上远远一看,见马背上来人身穿西北镇北营军服,手持文书上带长长羽毛令箭,忙令城下守卫开门。 镇北营传令兵箭一般冲进皇城,刮起一阵如锋刀水雾旋风。 一路驰骋进了宫门,司礼监见了加急军情也不敢耽搁,皇帝身边的掌印大太监高仁进了广明殿,跟皇帝陈泽禀明西北有军情来报,陈泽此刻尚未入寝,也并未着皇室常服,而是一如既往的斜襟宽袍大袖,江南进贡最薄最滑的蝉翼丝,走动起来长袍大袖闻风起舞,一派仙风道骨,宛若即将羽化登天一般,身旁仍是近十年来居于深宫,不断给陈泽进献各种仙丹的道士方守敬。 陈泽斜卧在一张紫檀木罗汉榻上,面色苍白脸颊凹陷,微闭着双眼轻点了下头,说道,“朕知道了。” 高仁试探问了句,“那镇北营传令兵如今还跪在殿外,皇上要做如何处置?” 又过了片刻,陈泽双目猛睁,严声说道,“叫祁言之来!叫内阁所有人即刻进英华殿!那个传令兵也带过去。” 高仁忙应了一声,快步退了出去。 陈泽又高声道,“把太子也一并叫过来,还有韩王!” 方守敬递上一颗红玉丹丸,奉上茶水,说道,“皇上日夜操劳,这些年竟也无人能分忧,外人不顾皇上的龙体安康,皇上自己可还是要顾着的呀。” 陈泽冷哼一声,服下丹丸,望向殿外不知处的墨黑深渊,语气寒凉如雨,“古来君臣若不是一心,则天下大乱,如今这君臣,朕倒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们了,当面称朕为活神仙,背里却说朕昏庸误国,整日只知炼丹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