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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情肃杀的地法师,原来有一颗这样炽热的心。 她原来,还隐藏了这样的力量。 暮残声怔怔地低下头,看到净思单手攥住他右手腕,整个手掌都没入了她的胸膛,而净思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化,目光里还含着一丝对他的怒其不争,以至于让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她用自己锻造的神兵,洞穿了自己的心脏。 他张了张口,喉咙却被什么堵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有血如泉涌,只看到细碎的淡黄色光点从心口破洞里溢散出来,像夏日飞舞在山野间的萤火虫,似乎被长明灯所吸引,化成一道碎金光缕向上飞去,火焰将它们映得格外温暖,仿佛是晨曦微露时的华阳初晖。 “你是我最愚钝顽固的弟子……”净思慢慢抬起头,用微微发颤的苍老的手轻轻抚摸他的眼角,抿成刀锋的唇一点点软化上扬,“不过,你也是我唯一的骄傲。” 两世千年,净思始终把最美好的假象给外人,用最残酷的真实面对暮残声,却在最后一刻说出了这句话。 暮残声浑身僵硬地跪在原地,声如蚊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净思却像是听懂了一样,冰雪融化的眼里荡漾开些许微光,唇角笑意清浅。 生命的步伐永远停在了这一刻。 净思坐在石壁下,唇角微勾,双目轻阖,仿佛是跋涉万里的苦行者终于抵达终点,自此卸下重担,得以好梦长眠。 洞穴里越来越温暖明亮,地法师生于大地,自当归于大地,除了这一具残躯,其他所有都溃散成光赠予地上万物,攀附在石壁上的无数枯藤,在沉睡千年后终于苏醒,重新焕发出点点新绿,明明洞口已经被巨石挡住杜绝声色,即使此刻正是隆冬时节,可暮残声在这一刻听到了万物复苏的声音。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证死亡,却是第一次领悟到何为向死而生。 直到很久以后,暮残声才缓缓收回手,被断骨刺破的手背已经愈合,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死亡的冰冷与血腥仿佛都不曾存在,只有些许余温残留在手上。 手指下意识滑过眼角,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悲痛或落泪,反而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 或许他也知道,她是真的累了。 暮残声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最后一点碎光消失,才俯身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转身向洞口走去。 挡在前方的巨石忽然无声移开,温柔如水的月光倾泻下来,照亮了不知在外等候多久的那道身影。 暮残声嘴唇翕动:“……师兄。”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黄昏 沉默一阵之后,暮残声打破了这片寂静:“师兄待了多久?” “你来之前。”顿了顿,萧傲笙垂下眼,“她命令我在外守着,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得插手。” 暮残声循着他目光望去,看到了悬在萧傲笙腰侧的坤德令,此物在琴遗音走出朱雀门后就被抛弃,自当回到重玄宫手里,它不止是净思的伴生法器,也是重玄宫至高权威的象征。 如今,令牌上除了本身具备的地坤灵力,又多了一道藏锋内敛的剑气,意义不言而喻。 在暮残声才刚收回的那份记忆里,三宝师合道后北极之巅从天而坠,继承重玄宫主之位的是司星移,如今兜兜转转,却是萧傲笙得到了这份传承。 即便在真实世界里与他相交的剑邪本为换魂后的御飞虹,暮残声跟萧傲笙这十年并肩同担的风雨终究镂刻至深,能够看到昔日天妒英才如今走上他该抵达的巅峰,哪怕这个世界还只是一场弥天幻梦,也让他不禁为萧傲笙感到欣慰。 暮残声低下头:“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婆娑天里不知岁月,他在重重梦境中徜徉百日,于外界也不过一天而已。彼时看到暮残声被琴遗音带走,醒来后的北斗与青木状似如常却难掩异样,显然在朱雀门里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萧傲笙直觉不妙,恰好朱雀城一役后南荒战事暂歇,他将手头事务移交给厉殊和青木,凭借坤德令直接赶回重玄宫,本是想要上报此事问个章程,不料撞上了惊变——前往天净沙的登仙梯坍塌了。 亘古以来,天净沙便悬浮在北极之巅上空,被称为通向神明的接天之境,乃天法师侍奉神明所在,即便是重玄宫六阁之主及各殿长老,非三宝师传召不得擅入天净沙。总是如此,天净沙依旧是重玄宫门人仰望可见的圣地,它不仅是神明的居所,更象征了无数玄门修士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 登仙梯坍塌,代表连接天净沙与北极之巅的唯一道路从此不存,仿佛也腰斩了修士羽化成仙的梦想。 好在能够看到登仙梯的只有内门精英弟子,这个消息立刻被各位长老严令封锁,以千机阁木长老为首,六阁执事都前往坤德殿求见净思,殿门却始终紧闭。 萧傲笙抵达之时,心急如焚的长老们已经徘徊近十日,不得不陆续离开,唯他身怀坤德令不受禁制阻挡,带着满心惊疑与忧虑走了进去,未料穿过重重帷幔,看到了油尽灯枯的净思。 “……宫主不仅斩断了登仙梯,还调动十方地灵逆转缚天,只要地灵一日不散,下面的人就上不去,神君与天法师也不能离开圣地。”萧傲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过令牌,“她不准我问原因,只让我带她来到这里,然后将坤德令和宫主之位传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