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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此在最后关头醒过来,琴遗音却堕入了自己布设的梦中陷阱,除非他亲手打破梦境,否则就会一直沉睡下去。 金色咒纹已经爬上左边额角,利用白虎法印从重叠幻梦里强行把自己拽回来的代价并不小,暮残声能清晰感知到元神与法印愈加密不可分,暴戾的杀性正在飞快侵蚀他的意识,周遭的玄冥木仿佛感知到了危机,所有人面花都朝他看了过来,那些眸子里没有丝毫多余情绪,冰冷死寂,仿佛一面面映照人心的镜子。 可这些“镜子”里面,依旧没有暮残声的影子。 “不能留在这里……” 心魔沉睡,婆娑天很快就要彻底关闭,暮残声眼看着这些树木飞快挪移变位,封锁通往外界的通道,他一咬牙,最后回头看了眼琴遗音意识沉睡的地方,纵身飞出树林,在婆娑心海消失之前跳入水中。 一霎那海水没顶,几乎能将人碾碎的巨大压力汹涌而至,暮残声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好在下一刻就脚踏实地,身体一晃跪倒下去。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不禁又愣住了。 琴遗音是在朱雀门前把他拽入婆娑天,按理说他从中逃离也该回到原地,可现在暮残声位于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面前是一个山洞,上面寒星点夜,下方暗流疾涌,隐约还能听见几声狼嚎鹤唳从幽深山野间传来。 这地方有些熟悉,暮残声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灵涯洞。 他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在十年前带着萧傲笙祭拜萧夙,灵涯洞距离朱雀城有数千里之遥,即便落点有所偏差也不该来到这里,除非有谁故意为之,而放眼天下能在瞬息间捕捉到他的位置,又悄然无声地将他从朱雀城转移至此,也就只有那一位罢了。 暮残声抿了抿嘴,勉强压下满心乱麻,抬步走了进去。 灵涯洞内一如当年,长明灯仍然高悬在上,四象石雕也还放在原来的位置,施加在此的避尘咒使洞穴内部没有积灰,如果不是少了人气,看起来就像个天然居所。 净思依旧站在白虎石雕前,身影与当年在朝阙城一事后相见那般重叠,使暮残声几乎有种自己跨越了时间的错觉。 可是当她转过身,他就彻底回神了。 净思老了。 三宝师诞生岁月早已不可考,地法师的年纪可谓很大了,只是净思道行高深,又与大地灵脉相互影响,让她数千年如一日般清丽无暇,若非那身凛冽清寒的风骨,她该是能令天下男子折腰的倾世美人。 奈何英雄终归末路,红颜亦有一老。 两个月不见,风华绝代的美人变为老妪,满头青丝成了花白,根根皱纹如玉圭上的裂痕般触目惊心,皮下血肉脂骨好似被抽干了灵气,变得格外消瘦,露在袖子外的手就如同一截枯枝。 唯一没有变的背脊和眼睛,她依旧站得如孤峰一样顶天立地,双眸始终保持着理智与清醒。 暮残声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恰好有一股山风从后方袭来,如冰冷毒蛇般窜入后背,令他毛骨悚然。 “师……尊……” “我等你很久了。” 净思的声音变得苍老沙哑,带给暮残声的压力却远胜从前,可他积压在心头的所有惊疑也被这句话引了出来,一瞬间仿佛洪水决堤,几乎要将他吞没。 轰然一声,洞口被一块突然坍塌下来的巨石死死堵住,挡去了最后一丝天光,洞里一时变得死寂,只有幽幽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无限拉长。 直到净思再度开口:“那块骨头,你已经拿到了吧。” 暮残声微微一颤,向她摊开手掌,残骨正安稳地躺在掌心。 净思的目光如剑锋般冷厉:“你知道它是饮雪,为什么不试着呼唤它?” “因为……”暮残声合拢掌心,五指骨节微微发白。 净思缓缓走来,分明是孱弱衰老的姿态,依旧咄咄逼人,让暮残声下意识往后退去。 “你在怕什么?” “我……” 一步进一步退,直到后背抵上石壁,退无可退。 枯瘦手掌攥住暮残声的手腕,净思冷冷道:“畏首畏尾,止步不前,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你根本不明白!” 神经紧绷到极致就如弓弦般断裂,血气一时上涌,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着的情绪都在此刻排山倒海般爆发出来,暮残声用力挥开她的手,结果在下一刻就挨了一耳光。 净思这一巴掌半点没留力,直接把他扇倒在地,然后俯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迫使暮残声与自己对视。 “不明白的是你。”她毫不留情地讥讽,“暮残声,你离开天圣都时说的话是被自己吃回去了吗?” 自此一去,永不回头。 暮残声当然不敢忘。 可那个时候谁能想过,最后竟会走到这一步? 现在回头,就能继续沉溺虚伪之中吗? 握住残骨的手紧了又松,暮残声沉默了很久,将净思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即便晃了好几下,最后还是站稳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要怎么做?” 净思定定地看着他,只手指向自己心口,一字一顿地道:“唤醒它,然后……杀了我!”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全局 一剑铸形,刚劲锋利以争锋,柔韧不摧以灵动,是为外相者也,历劫罹难方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