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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邪魔,就要在流毒于外之前将其诛灭。 厉殊垂下眼:“阿灵,让开。” 阿灵颤声道:“厉、厉阁主……求求你,他、他们都还是人……还,还有希望的!” “人?”厉殊抬头环顾,又望着天上战况,神情愈发凝重,“你听一听他们现在发出的声音,他们在诅咒天神,自甘堕落!” 阿灵自然也听到了越来越嘈杂的咒骂声,在天罚降临之后,在非天尊说出那些话之后,连日里惊恐受难的百姓们似乎终于将所有负面情绪找到了宣泄口,在魔气弥漫的当下,怨恨已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了。 哪怕迟钝如她也在这一刻清清楚楚地知道,昙谷再也不是什么“神降之地”了。 “可、可是……”阿灵哆嗦着嘴唇,“他们都……都还活着,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厉殊没有再与她多说,无形气劲直接将阿灵推了出去,而他提掌落下,就要击在这入魔老人的天灵上。 就在这一刻,墨绿藤蔓如灵蛇袭来,缠绕住厉殊的手臂,他凝神看去,脸色微变:“凤云歌!” 在天罚之后,凤云歌就像失魂落魄一样再没说半个字,他木然站在满地狼藉中,如同局外人一样看着劫后重生的山民们对神明和修士又哭又骂,看着厉殊带人进入城池,诛杀所有来犯邪祟,现在又把剑锋对准了这些幸存下来的人。 冥降发了疯的笑声在他脑中不断响起,从最开始的刺耳变得习惯,凤云歌知道自己现在不对劲,可他已经无力去阻止这样的异变,也不想去阻止。 神与魔,正与邪,他以为活过这么多年已经明了,现在才发现自己一无所知,“回天圣手”这四个字成了一个笑话,凤云歌还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将这个笑话坚持到底。 “我发过誓,会救他们。”他直视着厉殊,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地吐出这五个字。 凤云歌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在他心境失守的刹那,冥降已经加速了与他的融合,原本温润儒雅的男人变成行将就木的老者,满头白发如同枯草,就连皮肉都萎缩下去,哪怕仍有象征生机的草木在他脚下源源不断地生长蔓延,可那些草叶都染上了不祥的黑色,在缠绕上其他修士时竟能破开护体真气腐蚀他们的皮肉。 生命与死亡两种对立的属性正在凤云歌体内融合异变,等到他体内清正真气消耗干净,他就会成为一个魔物,纵为回天圣手,也是无药可救。 厉殊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可是明正阁主手里从不动摇的剑锋在对准凤云歌之后,竟然在微微颤抖。 “你救不了他们,也不能救。”他哑声道,“凤云歌,你做的足够多了……他们已经堕入魔道,你就算救了他们,也只是救了一群魔物,不值得。” 凤云歌忽然笑了,他的脸庞半明半暗:“他们为何成魔?你们凭什么说……不值得?” 话音落,数道藤蔓已经缠向厉殊,同时凤云歌眉间有青色树纹浮现,那些被他以甲木真法催生的大树已经扎根在黑暗地隙中,原本青翠的颜色悉数变暗,粗糙树皮上接连裂开大口,里面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尖齿,不断疯长的藤蔓树枝就像恶鬼的手臂,肆意拉扯范围内所有修士。 一根树枝穿透了厉殊的腹部,将他死死钉在了一棵大树上,他反手一剑插入背后那张大口,真火直接从内部爆裂燃烧,将整棵树焚成灰烬。 眼见已有数名修士遭到重创,天上双魔攻势愈发猛烈,厉殊终于不再迟疑,他手中长剑突然崩解,然后化成了九道影子飞散开来。 明正阁主厉殊的本命法器名唤“九幽”,因他在千年前曾于南荒境与魔将九幽殊死一战,最终他将九幽封在自己剑中,不惜以心血淬业火,生生把九幽炼化成剑灵,从此世间再无魔将九幽,只存九幽剑。 九幽剑有九灵,便成九式御剑真诀,分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二剑,兵。” 此时,厉殊眼中再无柔色,如同水面浮冰,手结大金刚轮印,代表“兵”剑的赤影(注2)破空而出,悍然不惧草木上的死气,张开大口一路吞吃过去,转眼间已到了凤云歌面前,直击老者丹田! 凤云歌虽然入了魔,反应却还不慢,但见他双手交错,层层藤网拔地而起,将来势汹汹的赤影拦截下来,仿佛神兵的锋锐之气每突破一层藤网,都会被草叶剐去一分,渐渐地,赤影越来越小,叶片却越来越大。 “八剑,前。” 手诀变作日轮印,原本疯长的草木突然迟滞了片刻,同时土石崩裂,赤影锐气大增,挣脱了藤网束缚,眼看就要刺入凤云歌胸膛! 凤云歌双手枯瘦如骨爪,面对赤影袭来,他两掌一拍一合,将其死死夹在掌心,然而此剑力量极大,逼得他连连后退,而厉殊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到他身后,代表“临”剑的青影化刃落在他掌中,剑锋已对准了凤云歌背心! 他那张快要看不出原样的脸露出一个十分狰狞的笑容。 若论死斗,凤云歌身为医修,十个他加起来也不是厉殊对手,然而他现在与冥降融为一体,生机勃然的甲木真法与死寂不祥的魔力相合,不仅不惧伤损,其身上的疫毒更能腐蚀修士肌骨丹田。因此在感受到背心锐气之后,凤云歌竟是不闪不避,反而猛地加速撞在了剑尖上,同时双手化成柔韧藤蔓往后包抄,死死抓住了厉殊,青、赤两道剑影几乎同时将他洞穿,黑色的血液还未流出,伤口便已经愈合,牢牢将两道剑影锁在了自己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