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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精心策划让辛氏觉醒过来。他们一族修的是香火道,与所供奉的‘神明’缔结灵魂契约,我们这些凡人对于优昙尊来说如同蝼蚁,可如果辛氏在紧要关头背叛了她,所以……千年前的神降之日,优昙尊本来有机会离开,是辛氏绝了她的后路!”姬幽按住眼角,大笑起来,“魔族三尊何等人物,我立下大功,不仅换得家族皇运,还能得到进入重玄宫修行的机会!可辛见那个傻子,优昙尊一死,辛氏足以将功抵过,他偏偏不懂一推四五六,背着罪责不肯放,说什么‘忠义难两全,背叛优昙尊是为了赎罪,不是为了前途’!哈哈哈哈哈!就这么一句话,他们世代都不可能离开这个山谷,生前帮灵族看守着魔罗优昙花,死后又去镇魔井旁给优昙尊下跪忏罪,装得仁义两不全,像不像双面走狗? “就连我的大儿子,也不认我这个娘,说我是叛徒,他宁可跟着辛见在这里做狗,也不肯随我安排回姬氏做人上人!你们说这一族是不是蠢笨如猪,冥顽不化?” 她的笑声从放肆到冰冷,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像一只被狂风暴雨捶打的老母鸡。 “常念骗了我!他说了要给姬氏皇道天运,为何我族却不能千秋昌盛?他说了给我修真妙法使长生不老,我却进了千机阁,学什么灵傀术,与人偶无二!”姬幽的脸彻底扭曲了,“他骗我!他只是利用我,什么天法师,什么神明,都是兔死狗烹的小人!姬氏亡了,我不服!我不能长生,亦不服!他们不给我,我就自己去拿!” 北斗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创出咒魂钉这样阴毒邪恶的咒术,假如一个人的心里全是无底欲壑,就算是再多的东西都填不满,唯有三毒藏心,浸淫自迷。 暮残声的目光落在被她踩在脚底的卷轴上,冷冷道:“上有记载,八十五年前有不明人士闯入地穴,辛氏第三十二代族长没能阻止,就干脆启动阵法,然后又在上面建起宅院以镇压……那个人,就是你吧。” “是我啊……”姬幽的声音渐渐低了,神情变得怔忪,“我要得到魔罗优昙花,就要拥有优昙尊的力量,于是我潜入镇魔井,挖取她的眼睛,留下槐木钉,却因为灵力与魔力冲击生不如死,难以逃离地穴,被困在井下八十五载才得以融合……我怎么会,忘了呢?” 北斗眉心微蹙,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姬幽有心颠倒黑白诓骗自己,现在这一路听下来,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姬幽看过面前三个人,又看看脚下卷轴,最后把目光落在怒放的魔罗优昙花上,喃喃道:“这么多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忘,怎么会记差了呢?” “因为你动了不该碰的东西。”暮残声看着她佝偻的身影,本来冷厉的声音变得轻淡,“姬幽,虽说不甘心是人之常情,但人也要有自知之明。你一生都在强求自己求不得的东西,早已经心生魔障,优昙尊的眼睛又凝聚她残留魔力,与魔罗优昙花息息相关,凭你的心境如何能抵御这种侵蚀?在井下的八十五载,不是你融合了这双眼睛,而是这双眼睛融合了你。” 姬幽呆若木鸡。 “你先前的记忆里,把一切罪责都推得干干净净,忘掉自己才是真正背叛优昙尊的人,忘记了自己所有的不择手段,只活在最能让你心安理得的幻梦中。”暮残声抬起饮雪,戟尖离姬幽的眼睛不到方寸,他却看向了那株魔罗优昙花,“你仔细想一想吧,无论是杀绝辛氏血脉,还是炼化昙谷众生,若这一切真让你自己得了利,为何你会在想起一切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认真看看这花,怕是开得太过娇艳了些罢。” 萧傲笙和北斗都看向神台上那株高大的昙花,只有姬幽木然而立,一动不动。 “向辛氏和昙谷复仇,炼化魔胎欲成形体,给重玄宫的修士设伏,与魔族勾结想要打破神像封印释放魔罗优昙花……这一桩桩一件件,可有哪样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你妄图获得魔罗优昙花取代优昙尊,却不知道自己成了咬饵上钩的鱼。魔罗优昙花是天地幻法奇物,而你终究不是优昙尊,没有驾驭它的本事,就只能被它操纵。”半晌,终于明白的北斗长长叹了口气,“师叔祖,你做了一辈子灵傀师,难道不知‘提线之人亦为线所缚’的道理?” 世间最可怕的骗局,莫过于自欺欺人,优昙花只利用了姬幽的贪念,就摄走了她的命脉。 优昙尊死了,魔罗优昙花却还活着,它操纵姬幽做下这一切,还炼化出即将成形的魔胎,恐怕是因为……它想要一具新的身体离开昙谷,重新成长。 萧傲笙提剑走向蜷缩在地的魔胎,姬幽脸上已经一片空白,只有那双眼睛越瞪越大,她僵硬地伸手抓住饮雪,把那戟尖一点点向自己眼眶送去,眼看就要戳进那一幕黑夜点星里。 突然,那眼角微微弯起,勾出了一点摄人心魄的笑意。 暮残声脸色倏变,饮雪疾刺的同时厉声喝道:“萧师兄!” 下一刻,原本木然的姬幽和魔胎一齐动了,前者的身体就像泥巴一样散了架子,险险避过了长戟,拼着被北斗一道牵魂丝截下肢体的风险,硬生生绕过玄微剑,包裹着那魔胎向魔罗优昙花冲去! 暮残声离得最近,饮雪抡转带起一道雷光化成圈牢,抢先一步落在神台周遭,同时萧傲笙眼疾手快,玄微剑破空而至,穿过了裹挟魔胎的血肉泥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