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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萧傲笙脑中嗡鸣,御飞虹的声音似乎跨越了千年光阴,与当初那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重合到一起—— “师父,除魔卫道为什么是我们的责任?” “不是啊。” “诶?” “啊,怎么说呢……旁言道‘身在其位担其责’,这话是不假,但我觉得这个‘身’不是指天生之身,而是立心之身,不靠外界强加,由自己心甘情愿地选择。比如说皇帝的儿子不想治国只喜欢琴棋书画,让兄弟去当太子,江山朝堂就不再是他的责任,我辈修士亦然。” “我还是不懂……” “你现在可以不懂,但是将来你选了哪条路,不管它是对或错,都可以是你的责任。” “所以责任不是天生注定,也不一定是对的,更不是一成不变的?” “世间万物天生地长仍有枯荣生灭与黑白光暗,责任当然也一样,要说不应改变的……也许就只有初心了吧。” “初心又是什么?” “它是做出选择之前的底线,是担当责任之时的原则,也许你一生要做无数次选择,但是只有初心能让你选出最正确的那条路。” “那师父呢?” “大概就是,在我还能挥剑的时候,寸步不让吧。” “……” 虽死不悔,不折初心。 萧夙的初心是不为危难所退,御飞虹的初心是大局为重,那他自己呢? 握剑的手松了又紧,在御飞虹眼中光亮都要湮灭的时候,萧傲笙低下头在她脏兮兮的眉心轻轻一吻。 “我明白了,放心。” 第五十三章 玄微 北极境灵族有三宝师,天法师常念坐镇天净沙守护真神沟通自然,地法师净思创立重玄宫统领灵族事宜,人法师静观游历玄罗五境观情闻世,三者并为灵族之首。在这之中,天法师座下只有一名弟子,唤作“司星移”,在五百年前入重玄宫司天阁沟通上下;人法师静观性喜游戏,常年来漂泊不定,至今没有弟子传承;地法师净思名下亦不见亲传弟子,唯有萧傲笙因其师之故被她作为记名弟子,这些年来多有照看。 如此殊荣,灵族之中自然不乏有所微词者,只是畏惧净思威严不敢妄言,少数几次碎嘴被萧傲笙听见了,他也只当耳旁风。 若换了少时,莫说是在背后戳脊梁骨被他撞见,哪怕一星半点的恶意冒犯,萧傲笙也是从来不把混账留过夜,往往就当场收拾了。 可那时他是灵涯真人萧夙的徒儿,如今却是重玄宫主的记名弟子。 他本是天净沙里一块天生地长的寒玉,听着三宝师论道了许多岁月,受日月精华和地脉之气点化出灵识,化为道体,本身根骨极佳,生而知事,又有些石头般顽固不化的执拗脾气。因着睁目第一眼见到的是净思,本身又是玉石化灵,对她亲近异常,铁了心要做地法师的徒儿,然而净思一直没有松口,她不管看着谁,目光总是冰冷疏离,偶尔掠过的一点亮色也似尺称微光,仿佛万物在她眼里都有斤两价值在评估,而他虽然入了她眼,却还不到能做她徒弟的资格。 萧傲笙自然不服,他根骨绝佳,悟性天成,自诞生以来没有能越过他的同辈,只要净思一日没有亲传弟子,那么他就一日还有可能。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秉着一股子倔劲儿跟在净思身后做了近一百年小尾巴,对方却转手把他送给另一个人做徒弟。 那个人就是萧夙。 彼时萧夙还不是什么灵涯真人,也没加入重玄宫,只是一个人族散修,见面时光着膀子热火朝天地在山洞里打铁,跟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发觉净思来了便咧嘴一笑,看着更傻了。 净思让他拜萧夙为师,他当然不服,转头就想跑开,不料被一只手揪住后领当鸡崽子一样提起来,萧夙还晃了两下,转身问净思:“你们灵族的娃儿都轻得跟鸡崽子一样吗?” 那一刻萧傲笙决定跟他不共戴天。 被按头拜师之后,萧傲笙天天都想着欺师灭祖,然而没等到他把想法付诸行动——魔祸已现端倪,偷跑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群魔屠村,那仿佛饿鬼地狱般的惨状让他惊怒不已,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 他双拳难敌四手,法诀虽精却体力不够,对灵力的运用虽然熟稔却不精通,平日里切磋还好,一旦到了这生死实战便现弱势。然而,魔族不是北极境里的同修,他若是输,便要死了。 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灵涯剑。 长锋出鞘荡日月,一剑破魔镇山河,那个总是光膀子打铁的男人披着身松垮白袍从狼藉尸堆中走来,一手收剑入鞘,一手抱起被救下的小姑娘,耐心地哄了几句,然后才看着狼狈的萧傲笙,微微一笑:“虽然鲁莽了点,不过胆气很好呀,想学剑吗?” 那是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喊出“师父”。 他跟在萧夙身边一百年,白天认认真真地学剑练武,晚上又忍着痛让男人正骨揉伤,末了连自己的脏衣服都让师父拿出去洗了。起初萧傲笙还会端着碗鸡汤一脸纠结,后来渐渐习惯,他觉得这个男人哪怕实力超绝,也总是把自己当个普通人看,过着凡夫俗子的烟火生活,只要不拔剑,萧夙应该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好脾气男人。 一百年,他眼看这个男人怎样从无名小卒变成声震玄罗的灵涯真人,又加入重玄宫做了剑阁之主,对外总算有了些唬人样子,人后又是一脸傻笑地做饭打铁养猫狗。萧傲笙嘴上喊着“师父”,脸上嫌弃无比,心里却把他当了爹,并且大力支持他追求地法师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琢磨着哪怕没拜净思做师父,以后喊声师娘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