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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傲笙”额头上全是冷汗珠子,眼睛却跟淬毒的刀锋一样冷厉,被禁锢在这皮囊之中的女子魂魄分明心怀不安,却一遍遍强行把自己快要崩弦的理智拉回来,坚持着刻画符文。 突然,一阵凄厉的嚎叫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夹杂着令人牙酸的尖啸和啼哭,辨不出发声者究竟是男女老少。然而这阵怪声乍一听只是刺痛双耳,转瞬后便直达心底,搅得大脑和五脏六腑都被一同翻了江海,“萧傲笙”的手不禁一松,只觉得恶心欲吐,掌下如水般流动的符文刻画眼看就要被打断,头上突然落下一只冰凉的手,刺骨寒意霎时灌顶而下,叫她浑身一激灵,立刻回过神来,快速完成了最后几笔。 “萧傲笙”捂着胸口站起来,到底还是没忍住吐了口血,只觉得那声音简直越拔越高无处不在,一时间面如金纸:“这是什么声音?” 净思的素袖如流云卷过,空无一物的天幕上乍现山川叠影,间有亭台屋舍、长街短巷次第闪现,飞檐斗风,高楼欲倾,转眼后连亘数里,赫然是被拖入秘境的寒魄城! “萧傲笙”面色一正,却只见狂风大作后,城池皆化乌有,只剩下一条无头龙身盘成一圈,其间有千魂百鬼挣扎不休,声声泣血直入耳中,俄顷又烟消云散。 “那些魔物欲使罗迦尊复生,重开西绝吞邪渊。”净思道,“现在,已经有人动了封印魔龙元神的灵涯剑,若其脱困,整座寒魄城都将为祭,无一能活。” “萧傲笙”脑子里面“嗡” 了一声,她咬牙道:“若是我们现在打开封印把城池拖出来……” 净思淡淡道:“阴面失守,封界令二去其一,就算你手握阳面拼尽全力,也只能拖回一半而已。” “萧傲笙”毫不犹豫地道:“能救一半便是一半!覆巢之下无完卵,难道现在袖手旁观,日后就能高枕无忧吗?” “那么剩下的一半,你就要舍吗?” 这句话让“萧傲笙”一滞,她看向自己手中那把剑,果断地低头道:“还请尊者教我!” “斩杀罗迦尊元神,恢复白虎法印。”净思转身,眼中没有一丝温度,“萧傲笙是正法灵身,代掌白虎阳力,又身怀玄微剑意,本是魔龙克星,可惜他不自量力,妄想逆天而行,反失了先机。” 顿了顿,她戳穿了所有伪装假面,冷漠而毫不留情地道:“当年我与人法师奉真神之令赐下麒麟法印,命定御朝江山三百载,盛传六代衰于今,而御飞虹就该死在这里,自此推动权奸乱朝之祸,亡御氏皇命。这件事你幼时就知道,只是你不服。” 这话虽无讽刺却冷漠至极,虽未指名道姓,却已经把两人当下情形说了个明白。“萧傲笙”握紧五指,却是抬头直视她道:“草木有灵当为生,众生有心非傀儡,既然如此,我不服天命,有错吗?” 她当然不服。 天生为女子,无缘于大宝,可是幼弟年少不知事,宗亲骄奢不堪用,她欲肩挑江山基业,不负祖辈与百姓,有错吗?嫡亲长女,身具麒麟血脉,她不愿辜负大好根骨,弃了脂粉红妆,修阵法战术以助家国,有错吗?权奸窃国,豺狼当道,她抛了脸面身份下嫁异姓王之子,以寡宿之名坐镇北疆,一则牵制奸宦,二来庇佑国关,有错吗? 三十载披荆斩棘,只因为一句“天命注定”,她就要坐以待毙? “你没有错。”净思的目光透过皮囊,看向那不甘的魂魄,“所以你花了二十三年时间积攒逆天改命的力量,用十年心血真情让一个与此无关的人为你赴汤蹈火。现在大劫临头,你的这步棋终于入局,他替你去死,而你将以他身份苟活于世。这一切是他心甘情愿,你当然没有错,可以走了。” “萧傲笙”被她毫不留情地戳中隐秘心思,一时间脸色青白交加,难看至极。 她生而知事,父皇令大祭司为她占卜,说她乃是有天命异人,可惜寡宿入宫,不仅淡六亲与情缘,更有早逝之相,故而父皇虽然爱惜她,却从一开始就把她放弃了。只有她那出身北极境的母后,不惜耗费寿数为她寻找破命之法,算出她一生有三次大劫,分别应在十岁、二十岁和三十岁,除非找一个与她命格相合或相似的人顶灾,否则熬不过去。 父皇举国之力寻找这样的人,可一直没有所获,直到她十岁那年生了怪病差点死去,醒来却见母后驾崩,这才从大祭司口中得知——母后就是与她命格相合的人,多年来父皇一直想要以旁人代之,到最后还是没能如愿,此为第一劫; 十年前,父皇驾崩,朝堂大权旁落奸相,她若留在宫中只会被暗害,从此弟弟御飞云彻底变成孤立无援的傀儡,于是她为了避难也为争夺军权前往北疆和亲,在途中遇刺,是刚好南下的萧傲笙将她救下,此番险象环生,哪怕两人皆是修士也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是为第二劫; 现在当是第三次,她的确是刻意与远在寒魄城的萧傲笙维系了十年交心关系,但没想到他这次还会自愿去替她迎死劫,然而她本该见机撤退,却寸步不忍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萧傲笙”闭了闭眼,喃喃道:“我……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有没做完的事……” 净思转过身,一脚踩在符文中心,“萧傲笙”只觉得自己体内一松,一道金光将要从心口飞出,这是阳面之力,一旦被抽离就与自己再无关系,她的确是可以转身撤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