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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七,天气晴。 医生领着周思源去看周烟,冰冷的墓碑,和面容。 周思源竟然一张周烟笑着的照片都没留下来,可这不怪他,周烟笑得少,更不爱拍照。 医生觉得他有话要对周烟说,到下边等着他去了。 周思源蹲着整理他带来那束花,哭了一个月了,他终于哭不出来了。 她死在了直升机上。 跟她的爱人。 “你答应我,你会回来的。” 周思源抚摸花朵:“骗子。” 他蹲着,有一只手伸过来,放了一只烟在花旁边:“你姐姐不喜欢花。” 周思源知道:“我送的话,她喜欢。” 韦礼安低低地笑。也没错。 他伸手摸摸周思源脑袋:“别恨她,她是功臣。没看新闻吗?” 周思源看了,中央发布公告,哪里都是,持续了一个星期,都是司闻和周烟协助警方禁毒不幸牺牲的新闻,他都要看吐了。 他抬头:“为什么禁毒就会有人死呢?” 韦礼安蹲下来,揽住他肩膀,看着墓碑上周烟的脸:“你姐姐应该不想我告诉你这些。” 周思源抿抿嘴:“那你能告诉我什么?” 韦礼安说:“你姐夫把整个东升制药都给你了,你现在咱们歧州最有钱的人,你打算怎么花?” 周思源不知道,不过他不缺钱:“捐了吧。” 韦礼安挑眉:“这么狠?” 周思源该走了,站起来,转过身,迈下一级台阶,又停住,转过身来,问:“考警察大学跟普通大学一样吗?” 韦礼安跟上去:“你想当警察?” 周思源点点头,又摇摇头:“是禁毒警察。” 韦礼安又吃一惊:“为什么?” 周思源一级一级往下走:“我要自己搞清楚,为什么禁毒就会死。” 韦礼安愣住,不往前走了。 他从身后看着周思源背影,是谁把苍穹埋进了那个小小的脊梁? 周思源已经走出好远,他的声音又传来:“我不恨她。” 医生告诉他,周烟一开始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过他仍然相信,她不会骗他。她从不在这种事情上骗他。从不。 韦礼安笑得欣慰。 冯仲良嘱咐他的,他没做到。 如果司闻没有事先把他全部财产写给周思源,他一定会公开司闻全部壮举。给了周思源,司闻就等于有了一个亲人,那再公开的话,这个亲人的生命安全就不能保证了。 他一开始觉得,真是遗憾,后来想想,这未必不是司闻用来堵他嘴的方式。 司闻不愿意让他的过去面世。 就像他带周烟去了广南庵,又带周烟上了直升机。 他会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不知道两方火力全开,他选择乘直升机离开,无论是哪边都有可能把他打成对方的人? 他军警出身,又有多年打击罪犯的经验,当然知道一场战役里,任何不明第三方出现在现场的代价都是沉重且巨大的。 况且,这本来也是他的作品。 那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还是要上直升机? 为什么? 韦礼安想,恐怕他是为了让政府记住,并永永远远对他愧疚。 可这值得用生命来换吗? 值得吗? 或者说,他真的死了吗? 他为什么把周烟带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是觉得他可以保护她免遭迫害?还是他想着趁乱带她赴一场假死,然后远走高飞、再不问世事? 韦礼安轻笑。 世上的人,都爱说往事如烟,岁月如烟,什么都如烟。 可他看来,天上人间,皆不如烟。 直至一人,超脱世外,他不要这天上,也不要这人间,他要平底起山河,做他自己的帝国。 后来他掬起烈火,烧一把尘烟,染红了青天。 韦礼安方如梦初醒。 * 太平洋上的一个不知名的、有主的岛。 女人吃过饭,提了胶桶去补三楼的楼顶。 她光着脚踩在红木长板上,仰头看着,再內眼估量一下这白胶够不够。 貌似不够。 不过她还是踩着楼梯上去了。 到顶上,伸手一摸,一个指节那样厚的土。东西北三面有落地窗,都关得紧紧的,那就只有朝南的方向了,正对水,每曰都拥抱光线和海风,定是它把这土带进来的。 晚上得跟某人说说,在南边砌道墙。 窗户补好,也晚上了。 男人外出回来,牵了一条狗。 女人眉头紧皱:“什么玩意?” 男人看看狗:“别人送的。” 女人:“我不养!” 男人把它拴在楼梯:“它有点晕船,让它缓缓。” 女人走过去,把他衣裳脱了。 男人以为她要做爱,搂住她腰,舔她脖子。 女人推开他:“我给你把衣服洗了。” 洗什么衣服?男人把她压在楼梯台阶,当着狗的面,要了她半宿。 女人一拳头捶在他詾膛。 男人偏头亲她额头。 女人躺在他怀里,想起楼顶的事:“南边要砌墙了。你买岛时,没看这房好坏?” 男人:“明天找人来弄。” 女人:“你现在已经死了,能自己动手的事,就不要找别人了,以免被人知道。” 男人:“知道又怎样?” 女人对这事还有点疑问,手撑着他詾腹爬起来:“既然他们不会怎么样我们,那我们为什么要死?” 男人告诉她:“我们做了许多那个世界不允许的事,自然,那个世界的规则不允许我们活着。” 女人觉得可笑:“那为什么我们活着?” 男人:“因为我们是坏人,不守规则。” 他本来可以撇清关系,还能让任何人都觉得合情合理,可他放弃了,他选择尊重那个世界的规则。那个世界自然对他投桃报李,允许他在另一世界做自己。 女人浅浅地笑。 笑里头全是灿烂与骄傲。 * 有这样一个男人。 他有一身逆生骨,他从不对我、对谁柔软,可我总也忍不住看向他的眼。 我没有在他眼里找到自己,却还是醉在他无心酿成的风月里。 我意乱情迷。 我‘铜驼荆棘’。 我被他折磨得活过来,死过去。 渐渐地,我想要把他剥离,不管他是不是渗入我血脉和神经。 可他不愿意。 他捧起鲜花和光明,朝我行进。 他告诉我,不要看他眼睛,被鹰啄过的眼睛没有感情。 我问他。 那要看那里。 他把心掏出来,递到我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