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

    一只白色细表带，在小卖部随手购买的廉价腕表，指针指向六点五十八分，时间有些晚了。

    饶青的手搭上扶梯，抬眼望向教学楼外的天空，暮霭沉沉，天色并不明亮，她步履匆匆地小跑下楼梯。

    正准备下到二楼，饶青脚步顿住，看见背身而立，站在栏杆前的那个人，她的心猛地提了一下。

    她缓缓地往后退，闪身躲进楼梯的拐角。

    多久了？

    大概一个来月了吧。

    饶青在学校遇见过伏谨很多次，走出教室去厕所的路上、体育课的操场、教师办公室时不时就会看见他的身影。

    听着他和别人交谈，低低的声线，她会垂着眼睛、强装镇定地走过他身边，避免和他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他似乎也很识相地没再来骚扰过她。

    放学后，略显空旷的教学楼二层，伏谨站在露台的栏杆前，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孩站在他身后，双臂环住他的腰，紧紧地贴着他。

    俩人一前一后，很亲昵的模样。

    高中校园，只要有心留意，随处可见这样不甘寂寞的小情侣。

    尽管早就知道他是个人渣，饶青的心还是跌落至谷底，想起他之前逼着自己当他女朋友那一幕

    饶青鼻翼翕动着，眼泪不断地滑落下来沾湿了脸颊，她真是被他彻底地羞辱践踏。

    她定定地背靠墙站了十来秒，忽地抬手用力擦了把脸，迅速跑回三楼，从另一个方向下去。

    伏谨不耐烦地扯开环在腰间的手，转身，“信不信我将你扔下楼？”

    “痛、痛痛痛！”叶楠星娇声直呼。

    伏谨反手拧着她的胳膊，“别跟我来这套。”说完，他丢开她的手。

    叶楠星喜滋滋地盯着他的眉眼，他那张脸不得不说真的很养眼，就是黑脸的时候有些吓人。她揉着胳膊，嘟囔道：“凶死了。”

    他眉心蹙起，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又抬头扫了眼通往三楼的楼梯。

    学校里静悄悄的，伏谨眸色愈发暗沉。

    *

    饶青刚走进家门就闻见了浓浓的饭菜的香味，吴秀莲正在厨房里忙活，饶国富捧着手机，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

    “爸，我回来了。”饶青反手关上门。

    饶国富手机视频外放的声音远远盖过她说话的声音。

    饶青弯腰换好拖鞋，起身。

    饶国富正眼瞧了下饶青，“去厨房帮忙。”指使完，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手机。

    菜都端上饭桌，一家三口坐在椅子上。

    饶国富拿着筷子夹菜，他看着饶青，“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

    饶青机械地咀嚼着米饭。

    他自顾自地说话：“一定要好好学习啊，家里给你花了多少钱？要是考不上好大学——”

    吴秀莲打断他的话，“吃饭就吃饭，讲这么多干嘛？”

    饶国富撂下碗，瓷碗磕在玻璃桌上发出“当”地一声，“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发表一下意见怎么了？！”

    吴秀莲没再出声。

    饶国富边扒菜，边刷手机，“我看有很多学生，年纪轻轻的，不好好学习，净想着谈恋爱。”他举起手机，屏幕朝向饶青、吴秀莲两母女，“看新闻上写的，这女学生才上初中就跟男的跑了，家里人一直在找她。”

    他手指划动手机，刷到寻人启示的照片，“这女的看着就不正经。”

    父亲的话一字一字地钻进饶青的耳朵里，她失神地看着手里的碗，心里空落落的。

    那件事之后，她曾经来到派出所的门口，她鼓足勇气却始终没能踏进去。她清楚自己是受害人，却也害怕报警之后，那会成为纠缠她一生的丑闻。

    吴秀莲夹了箸菜放进饶青的碗里，饶青回过神，努力地牵起嘴角朝吴秀莲笑了笑。

    饶青低头望着碗里多出来一块红烧肉，她不知道当初的退缩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今后，她希望自己和伏谨的一切都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