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等他们走了之后, 钱国亮关上门。

    二伯娘和江氏走了一段路，二伯娘停了下来。她沉着脸看了江氏一会儿，江氏之前去医院看过，医生也说她没有问题，现在钱国亮也说她没有问题。二伯娘虽然刚才在钱国亮面前发了火, 但是并不代表她没有脑子，一个两个都说江氏没有问题，那么……而且白露是她侄女, 总不会说自己堂哥的, 可是白露跟弟妹说过，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没有怀上孩子，夫妻之间又正常的话, 女方如果没有问题，可能男方有问题。

    二伯娘想了想，心里头有了主意。

    “妈？”江氏不安的叫了一声。三年没有孩子，虽然婆母不至于对打她骂她，但是反话是没有少说的，她也因此一直很自卑。

    二伯娘道：“今天的事情要保密，知道吗？”

    江氏道：“我晓得。”如果是她的问题，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如果是她男人的问题，她更加不想让人知道，她男人不能生的话，对她来说也是脸上没有面子的。而且，王家总体来说是挺好的，虽然因为她没有孩子，婆母对她总是有些话，但是不打不骂，比起那些不把儿媳妇的当人的，王家算是好人家了，所以……江氏心里很复杂。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不能生孩子，每天担心东担心西的，深怕婆家不要她，把她赶回娘家，她压力很大。而现在……江氏叹了一声气。不过，比起自己不能生孩子，总是她男人不能生孩子比较好，如果她不能生孩子，婆家不能善待她，她要么被赶走，就是被赶走了，一辈子也就完了，而老公不能生孩子的话，最起码自己不会这么差了。

    人在现实面前，总是比较自私的。

    但是，江氏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婚的。起码这三年大家都以为她不能生的时候，她男人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想要孩子，但是从来没有给她脸色看过，反而安慰她，冲着这一点，江氏都知道这是一个好男人。

    二伯娘看着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估计是钱国亮的话给了她希望，让她放心了不少，至于放心的原因……她不用想也知道。

    回到家，二伯娘把儿子叫了出去，她儿子在王家排行第四，大家就叫他王四，他大名叫王有食，食四有点皆音。

    “老四，你出来一下。”

    王有食从屋子里出来，他老妈带着他媳妇去找钱国亮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现在他们回来了，他老妈单独叫他，难道他媳妇有问题？他看向走进来的江氏。江氏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王有食走了出去：“妈……”

    二伯娘把他叫到了外面：“关于你媳妇的事情……所以……”

    王有食：“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去看一下？”

    二伯娘道：“老四，妈知道你心里肯定不高兴，也觉得丢脸没面子，但是丢脸没面子有什么？咱们现在去，也没有人看见，总比一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好。这样一年一年下去，万一真是你……那你这样拖着，以后就没有孩子了，等年纪到了就来不及了，咱们说了，有病要趁早医治，你说呢？”

    王有食沉默。

    二伯娘又道：“这样老四，咱们先去让钱国亮医生看一下，如果真是你的问题，那咱们再到露露那边的大医院再仔细问问医生，再确认下，你觉得怎么样？”

    王有食：“嗯。”兄弟们一个一个都有孩子了，他的确也着急。

    第二天

    “嫂子电话……”门卫小兵又来找白露了。

    白露正在家里吃早饭呢，这么早竟然有电话了，她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是我老家打来的吗？”想到昨天方亚芬的电话，白露想着可能跟二伯娘那边有关。

    白露跑到门卫，回了电话过去。那边电话接起的很快：“喂……喂，是露露吗？”

    是方亚芬的声音。

    白露道：“是我，妈。”

    方亚芬道：“露露，妈把电话给你二伯娘，你二伯娘找你有事情。”

    白露道：“好的。”

    “喂，是露露吗？”二伯娘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白露对二伯娘的声音没什么印象，隐隐觉得熟悉，但是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二伯娘，她还真的认不出声音的主人是谁。“露露啊……”二伯娘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白露道：“二伯娘，二伯娘别着急，慢慢说，是因为堂哥的事情吗？”听二伯娘的情绪，难道说他们已经找了钱国亮医生了？不能生育的是堂哥？

    二伯娘眼睛一红，声音中带着一点哭腔：“露露啊，我……我按照你说的，去找了那个钱先生，你堂嫂和你堂哥都去看了，钱先生说你堂嫂的身体没问题，所以……所以我就带了你堂哥去，结果……结果钱医生说，你堂哥是什么肾虚，因为肾虚所以那个什么精子的……可能比较弱，他还说了比较复杂的话，我也听不懂。但是……但是总归是多数的原因在你堂哥身上，露露啊……”说了一半，二伯娘哭了出来，“露露啊，你说咋办呢？你堂哥如果……如果真的没有孩子了，这不是一辈子都会被人看不起吗？”

    白露道：“二伯娘您先别哭，你听我说，关于这件事，堂嫂是怎么说的。”

    二伯娘道：“她……她也没有说什么，总归是，她不会和你堂哥分开的，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

    白露想了一想：“二伯娘，关于这件事呢，我是这样想的，首先，堂哥就算是肾虚、或者是精子比较弱，也是可以调理的。”

    白露说完，门卫小兵赶忙出去，他有些脸红，听到这样的话，他一个单身兵都不好意思了。

    白露继续道：“我的想法是这样，堂哥继续调理，这件事先慢慢来。”

    二伯娘马上道：“露露啊，这不是调理不调理的问题，就算我愿意让你堂哥慢慢调理，就算咱们花得起钱调理，但是人言可畏啊露露。你堂哥结婚三年没有孩子，如果在老家调理，别人不知道的，肯定说你堂嫂，但是这个锅你堂嫂愿意背吗？换成是我，我是肯定不愿意背的啊，而且她已经背了三年了。现在如果再让她背，她生气起来把这件事抖了出来，那你堂哥怎么办啊？”

    白露觉得二伯娘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她又沉思了一下：“二伯娘，如果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么对堂哥来说，最重要的是环境问题，他如果继续调养，就不能在长青生产大队调养。这样吧，你们先请钱医生开了方子，药先不要抓，然后堂哥和堂嫂带着方子来部队。在部队这边，天高皇帝远的，大家也都不认识他们，自然也不会问他们孩子的问题，堂哥在这里可以放心的调理身体。”

    二伯娘道：“露露啊，伯娘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是吧，亲戚亲戚到底也是外人，就是内人，自己爸妈住在一起时间长了，也会有矛盾的，更何况是亲戚呢？你堂哥堂嫂来你部队暂时住个几天是没有问题的，可时间长了呢？何况吃住都在你们那边，这是不方便的。”

    关于二伯娘的话，白露觉得是很中听的，别说是堂哥，就是亲爸亲妈都能出矛盾，更何况是隔房的堂哥。所以白露又道：“让他们先过来，我再带他们去医院看一下具体的情况，如果医院那边和钱医生说的都一样，那咱们再做打算。如果可以，他们在这边可以试着找一个工作看看。当然，我是说如果可以，能不能找到工作，我暂时也不好说。”

    白露这样一说，二伯娘就放心了。他们亲戚之间的关系本来是挺好的，如果因为这件事住成了仇人，那就不好了。而且，人家客气，他们也不能不识相。这一点，二伯娘还是很明理的。不管是二伯娘、还是大伯娘，还是方亚芬，就是因为她们都是明理，所以三个妯娌之间才会相处的好。

    二伯娘这边和白露说完话，心头就松了一口气：“那我让你堂哥去买票，如果买的到票，那就明天上午从家里出来，到时候不给你打电话了，如果买不到票，我们再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再说。”

    白露道：“可行，如果明天我没接到你们的电话，三天后我会去火车站接他们。”

    二伯娘：“好，就这样说定了。”

    第113章

    白露挂了电话，缩了缩身体, 有点冷。此时, 她无比想念空调, 就算没有空调, 有个热风机也是好的，但是通通没有。

    “嫂子, 你打完电话了？”门卫小兵红着脸，尴尬的同白露打招呼。

    白露道：“打完了, 这几天家里有些事情，所以电话比较多，真是不好意思了。”

    门卫小兵：“没事没事。”在所有的军属里，门卫小兵觉得白露是最有礼貌的, 每次碰到他们会跟他们打招呼，会跟他们说谢谢。在这部队里，很多军嫂都鼻子朝天的，因为能随军的军人一般都是军官，级别稍高些, 所以有些军嫂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样子，就会看不起他们守门的。但是白露不同，在她的眼中, 门卫小兵没有看到任何看不起的意思, 她的笑容很真诚，而且她长得漂亮，多看几眼也舒服。

    白露付了电话费, 告别了门卫小兵，想了想，去了医务室。

    吕伟和新来的医生陈飘已经上班了，看到白露这么早来，有些意外。吕蔚道：“弟妹怎么这么早来了？”他年纪比顾琛阳大，不过他还未婚。而且他和顾琛阳、吕宏强关系好，所以叫白露的时候，也稍微亲切些。

    白露道：“吕医生早上好、陈医生早上好。”

    陈飘道：“早上好。”说着，她给白露倒了一杯温水，“请喝茶。”一路过来有些冷，热茶可以暖暖身体。

    白露道：“谢谢。”她喝了几口热茶，又问吕蔚，“吕医生，在妇产科里，有哪位医生对不育不孕比较内行的吗？”

    噗……

    吕蔚口中的茶直接吐了出来，被白露刺激的。他虽然知道阳子的这个媳妇是个有才华的，从国庆节到黑板报，整个部队都知道阳子的媳妇有才华，政委媳妇更是炫了好几次，从天.安门到领袖画像，谁不知道白露的大名，但是……一个姑娘家直接说不孕不育真的合适吗？虽然她不是姑娘了，是有丈夫的人，但是……好吧，吕蔚自我安慰，白露是个失忆的人，跟普通人不一样。

    吕蔚一边用手帕擦嘴巴，一边指了指陈飘，意思是这位比较内行。

    白露自然也看懂了吕蔚的手势，回想起陈飘为徐静静接生的事情了，她刚要问，陈飘开口：“你这是……为你自己问的？还是问顾副营问的？”她的话里也有一些调侃的意思。

    在当下，像陈飘这样思想、这样性格的姑娘，真是不多了。

    白露道：“是为了我堂哥。我堂哥和我堂姐结婚快三年了，一直没有孩子。他们的性生活一个礼拜两次，如果碰到农忙的时候可能会累一点，一个礼拜一次，然后前两天，他们去看了中医，中医说我堂嫂的身体没有问题，我堂哥有些肾虚，可能精子比较弱。按照中医的意思是，男方喝中药调养身体。但是在农村里如果传出男人不能生孩子，是很丢脸的事情，这比女人不能生还要难堪，所以我就让他们过两天来这里，顺便再带他们看看医生。”

    陈飘道：“你到时候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检查之后再来找我。不过按照你说的，我认为中医的话可能是比较正确的，男性精子比较弱的话，女性受孕率比较低，在这种情况下，中医调养身体最重要，然后调养期间最好不要房事，等调养的差不多了，最好在女性排卵的时候房事，那几天稍微可以勤一点。”

    白露道：“谢谢陈医生，陈医生对这块似乎比较了解，原来是这个专业的吗？”

    陈飘道：“对。”

    白露也没有多问，虽然一个妇科或者妇产科的医生来这边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但这是人家的私事。

    第二天是周六，到了晚上，顾琛阳回来了。饭后，白露跟顾琛阳聊起了王有食的问题。顾琛阳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今天早上出发，后天上午可以到了，到时候我跟钱建华打个招呼，让他开车载着你去接人。”

    白露道：“公车私用没关系吗？”

    顾琛阳道：“偶尔一次没事，来的时候顺便去医院做了检查。”

    白露点点头。

    顾琛阳道：“如果王老四的身体真的有问题，那你打算怎么办？让他们住在这里，然后找工作？”他倒不是说不愿意让人住在这里，只不过短期是没有问题，长期的话的确是不方便，就算夫妻生活也要克制了。

    白露道：“不用，我已经想好了。”

    顾琛阳好奇：“你怎么想的？”

    白露道：“我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顾琛阳问：“你真的不说？”

    白露：“我必须有坚持。”

    顾琛阳笑了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然后把人抱到房间里……

    周一那天上午，钱建华载着白露去了火车站，白露把孩子委托给了张静。到了火车站没多久，就看见王有食和江氏的身影了，他们有些拘谨、有些紧张的在到处张望。倒是白露大声道：“四哥、四嫂。”她朝着他们挥手。

    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王有食夫妻当然是紧张的，现在看到白露，他们也松了一口气。王有食绷紧的脸也终于松了下来：“露露。”说着，夫妻俩背起三个大袋子就跑了过来。

    钱建华过去，去接江氏手中的东西：“嫂子，我来拿。”

    江氏道：“不用不用……”她怎么好意思呢？

    白露道：“四哥、四嫂，这是钱建华，你们叫他建华同志就好，他是琛阳的警卫员，今天是他开车送我过来接你们的。”

    王有食赶忙道：“真是麻烦您了，给您添麻烦了。”说着，要鞠躬了。

    一辈子没有出过县城的人，非常的老实，碰到了军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他就是认为对方身份比自己高的，加上他现在不能生育，又让他有些自卑，所以让铁骨铮铮的汉子，只在下地时弯腰的男人，很轻易的弯腰了。

    白露看着，是有点心酸的。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笑着道：“四哥、四嫂，你们在车上一定饿了吧，快上车，东西放到车里，我给你们买了早餐。”

    王有食道：“真是麻烦你了露露，这是三叔和三婶叫我带来的一些东西，这是我妈叫我带来的一些东西。”

    白露道：“二伯娘真是太客气了。”

    王有食笑笑，这些东西跟露露的人情没法比，但是他们农村人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东西送来总归是一份心意。上了车，白露拿出军用的水壶和陶瓷杯，倒出水给他们喝，里面的水是温的，温度刚刚好。然后又拿出热乎乎的包子，包子是菜包，因为她怕车里面肉包味道太浓了。

    王有食也没有客气，让江氏放心吃。都来了，再客气也没有必要了，何况是自己嫡亲的堂妹。

    车还没到军区医院，他们就已经吃好了，两人坐在车上，有些好奇，这种小车跟火车完全的不同，坐过一回小车，回到农村里，都能够炫耀好几年了。只不过，这次出来，如果可以，王有食没想着要回去。除非不孕不育跟他没关系，如果真是他的关系，他是打死都不愿意回去的。他不想面对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不想面对他们像是看野人一样的眼光。不孕不育，会让王有食觉得自己是怪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到了军区医院，钱建华停好车，白露让他在车上等着，她带着王有食夫妻去检查身体。也不用检查的太仔细，现在这个年代，太仔细的也没法检查，所以就大概的检查一下，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就出来了，带着病历本。

    上了车，钱建华都能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尤其是嫂子的这位四哥，脸色很差。

    车到部队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快一点了，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出门的时候就熬着粥，因为里面有柴火，所以现在是温热的，把热水瓶里烧开的热水搭进去，再拌一下，粥就更加热了。

    “四哥、四嫂，咱们先吃饭，有什么事情吃好饭再说。”

    王有食：“嗯。”如果是平常，来到这里，他肯定畏手畏脚的，不知道手脚该放哪里，但是今天心情不好，他连紧张都忘记了。

    白露给他们各盛了一大碗的粥，是香喷喷的大米熬的粥，小菜是咸菜炒蛋、豆瓣酱、还有臭冬瓜，臭冬瓜是冬瓜丰收的时候，白露自己做的。“四哥、四嫂，你们先吃，我去叫孩……”

    顾坤：“妈妈呀……”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两孩子时不时的回来看一下家里，这会儿看到门开在。

    顾乾：“妈妈你回来了？四舅舅和四舅妈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