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那臣先告辞了。” 卓敬尧随后走出来,身边跟了两个禁军,颜瞳瞧了一眼,这次卓敬尧虽然没有被直接被关押,但还是暂时革职,等待调查结果。颜瞳这肩上的担子,也格外的重,一面是甸南公主,一面是三朝忠臣。 卓敬尧向他微微点了下头,颜瞳莫名的惆怅,这卓将军似乎是信任他的,可颜瞳也不知自己究竟能不能办好此事。 颜炽最后才走出来,他看着面色不善,颜瞳吓了一跳,“老八,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再看他撑着向前走的步子都又些虚浮了。 “王爷。”卓敬尧也问,“没事吧?” 颜炽摇了摇头,语气很轻,“我送将军回去。” 那两个禁军忙矮身一拜,“属下等护送卓将军回去,王爷还是赶快回府中休息吧。” 颜炽嘴唇发白,“无碍,本王答应过的,走吧。” 卓青黛此时已经在宫门口等了一夜,她满心焦急的在附近转悠,要不是她身上寒王府的腰牌,守城的士兵早就把她抓起来了。 新一天的日头跳上半空来,甸南的马车先从宫里驶了出来,卓青黛的心瞬间纠在一起,她紧看着马车从她面前驶过,就快消失在巷口时,马车的窗帘被从里面挑开,绫罗冲她微微点了下头,然后马车就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卓青黛原已沉溺到水底的心,终于能浮上岸来透一口气,她知道至少卓敬尧的命保住了。 又等了片刻,两辆马车前后驶了出来,最前面的一辆驶到她面前时,停了下来,后面的马车也就跟着停了下来。 颜炽从里面撩开轿帘,一张冰冷惨白的脸上,艰难地扯了个笑。 “我把卓将军平安的带回来了。” 卓青黛等待了一整个晚上所受的煎熬,都因这一句话而不复存在了,她开心的笑起来,两步跑到了身后的马车。 刚要开口叫爹爹,就看两个身穿盔甲的禁军士兵站在马车两侧,卓青黛表情由欣喜转为狐疑,生生将肚子里的话忍了回去。 她跳上马车,小声道,“您没事吧?” 卓敬尧面色疲惫的摇摇头,轻声嘱咐,“我没事,皇上念着情谊,虽然命我暂时停职,禁足府中,但并没有过多责备。你听我的话,不要再插手此事,赶快同寒王殿下回府去。” “你没有同他们争执吧?” “没有,多亏了你和王爷提前告诉我暗影的事,否则在殿前,我定是忍不住要同他们争起来,那怕是就落尽这些人的圈套了。” 卓青黛欣慰的舒了口气,“没有就好,我最怕的就是你脾气一上来,在皇上面前说错什么话来。” “放心,这次我什么都没说。此案关系复杂,甚至涉及到二十年前的暗影,皇上现在将它交给不问政务的乾王殿下调查,想必只是演给众人看的,日后他必然还是要派更可靠的人去查,你要多加小心……”卓敬尧凑在她耳边,重点叮嘱,“尤其是你的身份!” “您放心吧,我明白。” 父女二人将殿上的情况略微说了说,也算通过了气。卓敬尧猛的想起颜炽的面色,“黛儿,你还是快和王爷回府去,我看他从长霄殿中出来,就不太舒服的样子。” 卓青黛这才从父亲脱险的喜悦中惊醒过来,颜炽的确看上去不怎么对劲,“那您自己多加小心,我先送王爷回府,等事情平静下来,再回家去看您。” 卓敬尧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去吧。” 等卓青黛再次回到颜炽的马车上时,一钻进轿子便吓了一跳,颜炽整个人缩在一边,双目紧闭,脸上一时白的吓人,一时红的烫人。 “王爷?”卓青黛立刻吩咐马夫加快速度,一边把躺倒着的颜炽抱紧了自己怀里。 她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时冷时热的触感传了过来,卓青黛忙一句一句唤他的名字,却不得反应。 她也见过颜炽发病的,但绝不是这个样子。 一时间无计可施,卓青黛只能将这个不清醒的人,紧紧箍在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她自言自语这样祈祷着,她才差点失去父亲,难道就要轮到颜炽了吗? 怀里的人气息越渐微弱,卓青黛强撑着不许自己掉下眼泪来,“上天,请你不要这么残忍……求求你……求求你……” 马车停下的一刹那,卓青黛背起这个远比她沉的多的人,就往府里冲,一边冲一边喊,“岳灵霄!岳灵霄!” 岳灵霄在人没回来喝药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提心吊胆了,在王府等了一夜,又气又恼,忽听见门外有人在叫自己,他猛地打开门冲出去。 就看卓青黛身上背着已经不省人事的颜炽,一脸狼狈与不安。 岳灵霄心里咯噔一下,紧张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快!……快……快背他进来!” 卓青黛将人放在床榻上,岳灵霄迅速抽出两个银针,探着穴位刺了进去。 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岳灵霄皱眉,难倒?他心里生出个不好的想法,忙去探颜炽的脉象。 搭上脉的一刻,岳灵霄猛地倒吸一口气,他竟然自封了穴道,这不是找死吗? 岳灵霄忙帮他解了穴道,由于他功力不及颜炽,在两处经脉大穴上,点了几次,才面前冲开。 穴道解开的瞬间,颜炽忽冷忽热的脸色,忽的血气上涌,本已无生气的脸,突然挣开了眼睛,胸腔内一口从下由喉咙血滚了上来,他“噗”的一下,喷的到处都是,岳灵霄和卓青黛都没能避免。 解穴后的颜炽,大有变身猛兽的倾向,岳灵霄重新拿起银针,稳准狠的冲着颜炽的额头,刺了进去。 刚醒来不过眨眼功夫的颜炽,又重新躺了回去。 这次诊治的时间要比上一次长许久,直到太阳又落了下去,岳灵霄也没从屋子里出来。 卓青黛等在廊下,任谁来劝也不肯走,她是在见到岳灵霄之后才想起来的,昨夜颜炽该吃药的。 可她不仅忘了,还拜托颜炽去帮她爹洗脱罪名。 如果颜炽有什么三长两短…… 她想起初见岳灵霄时,他便嘱咐她要看着王爷按时吃药,结果现在因为她的疏忽,害的颜炽病发,卓青黛心里极度自责,她恨不得那个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是自己。 又过了两个时辰,岳灵霄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也疲惫极了,一关上门,就撑着门廊柱子,跌坐了下去。 卓青黛忙跟了上去,“岳大夫……” 没等她开口问,岳灵霄就摆了摆手,“能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挺过来,要看他自己。” 卓青黛唰的一下,眼泪掉了下来,“岳大夫,您在说什么呢?你医术那么高明,你一定有办法的!你……” “阿青!”岳灵霄声音里透着无奈,“很多事情都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王爷的病本就无药可医,我用北境独有的雪兰花为药,也只能压制他体内的血灼而已。” 他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最初他的病只需要三个月喝一次药,可慢慢的能压制的时间越来越短,上次在南疆我就意识到了,他的病症越来越重。这次回来我已经有意再在加重药量,但你看看只不过喝药的时间过了几个时辰,他便撑不住了。” 岳灵霄苦笑,“大概他自己也意识到了,所以昨夜他自封了穴道,就是怕病发时,变成一个只想杀人的魔鬼。可是这也加重了他的内耗,冷热两种内力在他体内对冲,那个滋味可想而知,他能撑到回来才晕倒,已经很不容易了。” 卓青黛越听越自责,“难倒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岳灵霄眼眸里尽是茫然,他抬头看着冰冷的月光,摇了摇头,“就算挺过了这次,他的身体也将大不如前,早晚有一天,他会被血灼吞噬。” 卓青黛心里最后一根弦也被岳灵霄掐死,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揉搓的纸人,“不……一定有办法的……我们可以用最名贵的药材给他补身体……人参,最好的人参,灵芝还是雪莲,只要你说!我一定能找到!岳大夫,你要什么,我都能找到!……啊……你再想想!你别放弃!你再想想……” 她已经泣不成声,崩溃如一滩烂泥。 岳灵霄有些心疼的看着她,“阿青……” 他确实已无能为力,但也不忍看着她就这样破碎下去,有时候给生者留一个幻想,也是一个医者该做的。 “如果你非要求一个办法,我这里确实还有一个。” 卓青黛果然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你说,什么办法?” 岳灵霄道,“古书上有记载,有一种东西,叫做‘阴蛟’,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它生在哪长在哪,去哪才能找到,均不可知。” “阴蛟……” 岳灵霄点点头,他确实曾在一本书里看到过记载,但却从无人真的发现过,自然也只当传说一般,他之所以告诉卓青黛,不过是希望她留有一点生的希望而已,待悲伤慢慢随时间过去,一切也就都没那么重要了。 卓青黛却是眉间一皱,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第39章 又是一夜无眠,卓青黛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阴蛟”这两个字了。 那还是她身为皇妃时,一次在皇上的寝宫中,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柜子,正巧从柜子里掉出来一个紫檀木盒,上面刻着四个字,“南海阴蛟”。 当时颜煜说,这是先祖从南海带回来的东西,可是并没有人清楚能作何用途,只当是个会散发香气的物件,也渐渐就搁置着流传下来。 到了颜煜这一代,更无人问津此物是何东西了,这柜子十几年也不曾有人动过,里面就是有再好的宝物,也和臭石头没什么两样。 当时卓青黛并未打开来看,但却闻得丝丝沁鼻的香气,那里面应该是有东西的。 她必须把那东西拿到手,不管它能不能救颜炽的命。 第二日一早,卓青黛又去看了看颜炽,人虽然还昏着,但气色已经较昨天好了一些,岳灵霄这两日也是眼都没合,一直在调配药,他虽然在理智上说过现在得看颜炽自己的造化了,但在情感上却从没有放弃过。 她问,“如果我能拿到‘阴蛟’,岳大夫是不是就有办法救活他?” 岳灵霄一愣,“我不知道,没人见过‘阴蛟’究竟是什么。” 卓青黛了然的点点头,“那就等我拿到再说。” 她按常来到城外大营,士兵们都在训练,韩清泫看她来了,忙迎上去,“阿青!” 她昨日没来,想必已经引起了韩清泫的注意。 “清泫,昨日……” “我知道,卓家出了这样的事,你作为远房亲戚,总要去看看的。”韩清泫搭上她的肩,|“不过你胆子还真大,一般人遇到这种事,都避恐不及吧。” 卓青黛表情并不轻松,“那你相信卓将军是无辜的吗?” “我相信有什么用?关键是皇上信不信。”韩清泫挑眉,“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个集训营,再过半个月,可就要最终考核了。” “考核?” “对呀,考核过关的人,就能带兵上战场了。” 上战场,这曾是卓青黛多么期待的一件事,可眼下她却一点精力都没有。 卓青黛满心都是‘阴蛟’,她想过了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直接去和皇上要,要是皇上问她怎么知道他有‘阴蛟’,那就如何都说不清了,她只有一个办法,去偷。 而想要在皇宫中偷东西,可没有那么容易,必须得有一个人帮助她进去。 “清泫,你可不可以带我进一次宫?” “恩……啊?”韩清泫愣了一下,“你说什么?让我带你进宫?” 卓青黛点了点头,“对,请你带我进一次宫。” 韩清泫将她拉到一边,忍不住疑惑,“你进宫干嘛?” 卓青黛早已想好了说辞,“昨天王爷丢了一件东西在宫里,我得把它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