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郑媛瞧他那样子也忍不住笑，两个人就这么笑了会儿，看着一个比一个傻。郑娟在一旁都没眼看，这还是他英武不凡的二姐夫吗？这个还是她聪明美丽的二姐吗？她无奈得摇摇头，端起卷子拿起笔，出去了，把里屋留给了这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 “你要不要抱抱孩子？”郑媛笑着问。 冯建文连连点头：“要要要。”他伸出手欲接，却在碰触到小被褥的时候一缩，“诶，这咋抱啊？” 冯建文生平没遇到过啥难事儿，结果在抱孩子这一档子事儿上犯了怵。他这样伸伸胳膊，那样摆摆手势，愣是不知道该用啥姿势把孩子从孩子娘怀里抱走。 郑媛瞧着冯建文那笨拙的样子直笑，笑完了才手把手的教冯建文应该怎么抱小孩子。 冯建文按照郑媛说的方法，笨拙地把小包子抱在怀里。小包子睡得香，换了床位都没有一点感觉，仍旧在呼呼大睡，小嘴微微张着，特别的可爱。望着怀里的儿子，在看看对面满脸温柔笑意的媳妇儿，冯建文整颗心突然就踏实了。 “谢谢你。”冯建文突然说。 郑媛一愣，对上冯建文专注的目光，他的眼睛像是一潭湖水，里面的温柔与缱绻荡漾着层层波光，让她心猛地连跳了好几下。蓦地她笑了，说：“不客气。” 他没有说他在谢什么，她却心有灵犀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后郑媛便开始跟冯建文讲这三个月来小包子的趣事儿。 “小包子生下来就七斤多，虽然生他的时候折腾的我不轻，但这孩子发育的是真好，身子骨很结实，几乎没有生过病。而且，小包子特别特别的乖巧，平时从来不无缘无故得哭闹，之前校长不是喊我去学校教学吗，我没办法时时刻刻陪在小包子身边，又不能饿着他，只能把奶水挤在奶瓶里喂他，一开始我还担心他不适应，会哭闹着拒绝……唔，你可能不太清楚，有的小孩子特别认熟，吃奶只吃一边，换一边都愿意的。但是小包子不愧是个吃货，这孩子只要有口吃的，还真不会管装口粮的饭碗长啥样，抱着奶瓶衔着奶嘴照样吃得很香。对了，小包子已经能可以抬头了，以前抱着他的时候都不能竖着抱，现在可以竖着抱了，等他醒了，你可以抱着他玩……” 郑媛在屋里滔滔不绝，悄悄退出里屋的郑娟看看手里的数学练习本，嘴角一抽，忍不住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她大概是被郑媛给虐成习惯了，都逃离了郑媛身边了，居然还顺手把练习本给带出来了！ “傻不傻呀！”郑媛嘟囔一声，把本子往堂屋的桌子上一扔，飞快跑了出去。 一开门，外面的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郑娟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她出门没穿外面的袄，这鬼天气，晴天还这么冷！回头望了一眼，不管了，她才不进屋碍那两口子的眼，棉袄不穿就不穿，她去对门找冯春兰玩好了。搓了搓手，又跺跺脚，郑娟拔腿就往对面跑。 过了腊八就是年，今儿都腊月十一了，队里也渐渐减少了苦力活，大部分人就是想上工也没啥活干，多数留在家里准备过年。 冯家这边冯长勇出去给人看病去了，冯建文去了工程队，其他人都在。 郑娟一进门，吴大妮先打招呼了：“小娟过来了？春兰在她屋里呢。”郑娟来找冯春兰的次数多，吴大妮不用问就知道她来干啥的，手一抬，往冯春兰住的那屋指了指。 郑娟应了一声，兴冲冲地扭头往冯春兰那屋走。跨门槛时忽然一顿，转回头来：“诶对了，我二姐夫回来了！” 李金枝本来在忙着纳鞋底，闻言一愣，最先反应过来，惊呼：“啥？建文回来了？” 郑娟点头：“对，我二姐夫回来了。” 李金枝把针线和做了半拉的鞋底子放旁边一放，站起来：“啥时候回来的？他咋没回家啊？” 李金枝这一说把郑娟弄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三秒才想明白她说的家自然是她住的这边这个家。她笑：“二姐夫刚刚回来，我来之前刚进家门，在跟我二姐说话呢。” 李金枝眉毛一拧，嘴上比脑子快，张口就埋怨：“这孩子，回来咋不先回这边来！” 郑娟无语，李金枝这话说的，人家两口子都结婚了，对面才是她二姐夫的家吧？这边按理说算是冯建华的家，她二姐夫放假回家为啥要先回他大哥家？ 李金枝也不管郑娟会咋想，急匆匆地往外走，看样子是去对面了。 人家小两口一年没见面，好不容易团聚了那不得说说知心话腻歪腻歪啊？连郑娟这个没结婚的小姑娘都贴心的躲出来了，李金枝这个当婆婆的居然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郑娟特后悔自己嘴那么快，她张嘴打算拦，结果话才刚到喉咙，李金枝那边已经跑没影了。也不知道她那一双裹出来的小脚咋就能跑那么快！ 郑娟往外跟了两步，想过去看看，忽然脚上一停，又讪讪地扭头转身了。 算了算了，不去了不去了。她二姐铁定知道是她报的信，万一她再被她二姐迁怒就不好了，她还是躲开对面的火葬场，去找冯春兰吧。 冯春兰住在东堂屋的东边的最里间，那屋子里虽然有窗户，但不向阳，冬天特别冷，冯春兰白天一般不爱在那屋待着。她以前最喜欢在李金枝那屋里头躲懒，李金枝那屋子向阳，还烧着炕，暖和。所以郑娟今儿一进门就去了西堂屋那边，没想到冯春兰居然在自己屋里窝着呢。 她一推门，想直接进去呢，结果没推开，冯春兰居然在里面把门给挡上了。郑娟眉毛一挑，心中升起疑惑，冯春兰在里头干啥偷事儿呢？大白天的还锁门，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敲敲门，喊了一声：“春兰，我来了。” 五六秒后，屋里面才有动静。 门一开，郑娟直接就问：“你干啥呢在屋里，还锁门！” 冯春兰心虚地躲开郑娟的直视：“没，没干啥……你咋突然来了，你二姐不是说给你出了好多题让你今天做完吗？” “别转移话题，你肯定干啥偷事儿了！”郑娟撇嘴，她才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看看冯春兰，她脸上的嫣红还没消下去呢，肯定有啥偷事儿！ 冯春兰吓得飞快伸手捂住郑娟的嘴，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吼：“你小声点！” 郑娟也往周围看看，没人，她凑近了冯春兰，眼睛亮晶晶的：“你告诉我你刚在屋里干什么，我就小声。” 冯春兰眸光闪烁，好一会儿，像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咬咬下唇：“你不能跟别人说！” 郑娟捂嘴：“我不说！” “……那，那你进来吧。” 第291章：禁书 郑娟的好奇心被吊的高高的，随着冯春兰进了门，心跳情不自禁地加快。冯春兰进了屋后就站在了屋子中央，一脸为难地看向郑娟，犹犹豫豫地问：“你真想知道吗？” 郑娟眼睛亮亮的，连连点头：“想！想！” 冯春兰咬着嘴唇：“……那，那你答应我，不准告诉任何人！” 郑娟伸出三根手指头，表情一肃：“我发誓，谁也不说。” 冯春兰深吸一口气：“那行，我告诉你。”下定决心后，冯春兰关上了屋门，还用扫帚抵住了门防止人进来。 郑娟瞧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更加好奇了。只见冯春兰走到床边，弯腰掀起褥子，从里面抽出一本薄薄的本子，她把本子一卷，直起腰转过身来，往郑娟面前递过来：“我刚刚在屋里的看这个来着。” 郑娟眼睛在笔记本上一停，疑惑：“这是啥？你是在屋里学习呢？”然后她笑了，“嘿，你要是想学习就直说啊，跟我一块学不就得了，干啥要偷着学？”她伸胳膊揽住冯春兰的肩膀，“咱俩还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冯春兰偏了偏脸，欲言又止，好几秒后，结结巴巴说：“不，不是学，不是可以学习的本子。” “那是啥？”郑娟伸手接笔记本，冯春兰抓的非常紧，她稍微一抽没抽出来，微微用力，还是没能抽出来，“诶，你撒手啊，你拽着我咋看？” 冯春兰慌张松开了手，郑娟把本子拿到手里。她展开笔记本，笔记本就是很普通的笔记本，本子皮儿上啥也没有，掀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字——少女之心。 “少女之心？”郑娟念出来，抬眼问冯春兰，“这是啥玩意？” 冯春兰莫名其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屋子里光线暗，郑娟都看出来她脸色的变化。郑娟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好的猜测，这不会是什么禁书吧？ 这几年国家管得很严，很多人因为收藏“坏书”而被打为“坏分子”，又是被贴大字报又是游街批斗的，严重的还有被判刑的。闹的最厉害的那几年郑娟都快十岁了，印象很深刻，所以对禁书一类的东西都很害怕。 冯春兰眸光闪烁，摆明了是心虚：“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明天正好是小包子出生一百天整，我本来是说带着小娟一块去县里，你回来了，那明天咱一家三口一块去县里照，到时候给小包子单独照一张，咱一家三口一块照一张。” 冯建文笑：“好，明天我骑洋车子带着你们娘俩去。只是……”他顿了下，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外面这么冷，不会冻着小包子吧？” 郑媛说：“没事儿，给他多穿点，再用小被子包上，冻不着……诶，你都抱了好长时间了，累不累啊，赶紧把孩子放下吧。” 冯建文低头瞅瞅怀里的小包子，嘿嘿笑：“累什么啊，小包子才几斤？就这么点重量还能累着我？你忘记你男人是干什么的了？” 屋里暖和，小包子没用小被子包着，只穿了一身棉袄棉裤，抱起来软绵绵的，手感超级好，冯建文一点都舍不得把孩子放下。 郑媛露出个无奈的神色：“行行行，知道你力气大，但是……你还是放下他吧，你这么抱着他，他睡觉肯定不舒服的。” 冯建文：“……行吧。”小包子睡得舒服最重要。他小心翼翼得把孩子放到床上，郑媛拽开被子给小包子盖上，小包子特别可爱蹭了蹭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冯建文被萌的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肉呼呼的小脸，忽然抬头问郑媛：“儿子啥时候能醒啊？一般睡到几点？”他现在特别有冲动和小包子一块做游戏。 郑媛说：“这一觉得睡到下午三四点呢。” “唉……”冯建文遗憾得叹气，那还得好几个小时呢。 就在这时，李金枝一边喊着：“建文，建文回来了是不是？”一边进了院子，还没进门，一眼就瞅见冯建文扔在窗户根那儿的行李了。 “嘿，行李咋扔在这儿了？！”李金枝埋怨一句，转头就去拣冯建文的行李。 冯建文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跳下炕，迎了出去。见到李金枝弯腰捡行李，他三步并作两步，一边喊着：“诶，娘，你放下，放下，东西沉，你提不动。”一边跑过去，伸手把东西从李金枝手里拦了下来。 他左手提着一些零碎的东西，弯腰一捞，把最大的那个帆布袋子从地上捡起来，喊李金枝：“走走走，娘，快进屋，外面太冷了。” 李金枝一边走一边扭着头瞪冯建文，唠叨：“你说说你，怎么把行李扔在外头了啊！” 冯建文嘿嘿笑，进了堂屋，胳膊一伸，掀开里屋的帘子，先进去后，等后面的李金枝也进来了才把帘子放下。 李金枝还在抱怨：“你说说你这孩子，回来了也不知道跟娘说一声！这都多大会儿了，要是小娟不去家里，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冯建文扭身放下行李，笑着解释：“我这不是刚到家吗？”“真”刚到家，连话都没说几句呢。 李金枝眼珠子往郑媛那边睇了一下，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儿子回家的大好日子，她不想跟儿媳妇和儿子计较这个。 “来，让娘看看你瘦了没。”说着就上前一步，结果脚下踉跄了一下，没站稳，身子一晃。 “哎呦，娘！”冯建文连忙站起来迎向她，握住李金枝朝他伸过来的手，扳住她的胳膊，“娘你慢点。” 李金枝借着冯建文的力站稳：“哎呦，没事儿没事儿。”她抬着头仔仔细细打量着冯建文，一年过去，冯建文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黑，还是那么壮实，李金枝就算想昧着良心说一句瘦了都说不出口。 冯建文咧了咧嘴：“放心吧娘，我没瘦，部队里的伙食可比家里的好，我还要担心娘你瘦没瘦呢。” 李金枝弯了弯眼，拍拍他的手背，笑着摇摇头：“娘也没瘦。” 第292章：好奇心 郑娟在看与不看之间徘徊不定，她知道自己应该严词拒绝，并果断的把本子还给冯春兰，并劝冯春兰也不要看这个东西，赶紧毁掉。但是，这东西就像恶魔的拿出来的果实，明明知道吃掉后或许会得到不好的后果，可果子看起来太诱人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尝味道。然后她又想，冯春兰都已经看了，她也看一看其实也没什么，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她们两个谁也不在外面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她看过禁书，也不会有人来抓她批斗她。 郑娟眸光闪烁不定，好几秒后，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她掀开了笔记本的第二页。 这是一本手抄本，抄写的人抄写的时候大概很慌张，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字体看起来非常潦草，必须仔细辨认才能分辨出来写的是什么。但这一点都不耽误郑娟看下去，因为这本子里面写着一个让人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故事——这本书讲一个叫曼娜的女大学生暑期回家，邂逅表哥少华后，在引诱下失身的经过，后来回到体育学院又与体同学林涛谈情说爱……书里充斥着赤裸裸极为露骨的性描写。 这个时代任何关于“性”的话题都是禁止的，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懵懂无知，在此之前，郑娟一直以为一男一女躺在同一张床上一个被窝里睡觉就会怀孕生小孩，这本书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她看得脸色涨红，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 她没敢看完，看完第一段关于“性”的描写后，她猛地一下子合上了本子，像是碰到烫手山芋一样，把本子扔到床上，还往旁边挪了两步躲开，水汪汪的眼睛瞪向冯春兰：“你刚刚就是在屋里看这个？” 冯春兰也红了脸，点点头。 怪不得开门的时候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这里面写的那些话真的太羞人了！郑娟神色复杂的看看手里的笔记本，厉声质问：“这是谁给你的？” 冯春兰支吾：“你别管。” 郑娟又不傻，想想这段时间冯春兰跟谁接触最多，立马就有了猜测：“是不是那些知青给你的？”说完，只看冯春兰那心虚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拔声质问，“他们怎么能给你这种东西看？” 冯春兰头一扭，不想说这个：“你别管！给你看你就看，你要不想看就别多嘴！” 郑娟绕到冯春兰面前，强迫她看自己：“到底是谁给你的？谁给你的？他肯定不安好心！”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冯春兰敏感的神经，她一下子就急了，反驳：“才不是，这本子是我帮人收拾床铺的时候不小心翻到的，他也没说让我看，还跟我抢来着，是我自己纳闷里面写的是啥，非要看的。” 那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冯春兰就帮着一个知青晒被子，没想到一掀开被子从里面掉出来一个笔记本，她一向崇拜那些文化人，就忍不住好奇想要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那个知青转眼瞧见她手里的本子，吓了一跳，飞快跑过来就跟她抢，她还开玩笑说：“你里面写了啥小秘密啊，还不让人看？”这一追，就追到了院子里，冯春兰的笑声被外面几个人听到，这个知青环顾四周，也害怕周围人注意到这个笔记本，无奈之下，便压低了声音跟冯春兰说：“你要看就看吧，但是别在这儿看，拿回家看去。”顿了顿，神神秘秘的补充，“还有，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这个本子。” 本来冯春兰见他这么着急这个本子，都打算还回去了，结果他这么一说，立马把她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冲动之下就真的把本子带了回来。 她也没想到本子里面写的是这种东西，那火辣热烈的描写，看得她面红耳赤。一开始的时候她也像郑娟一样，看了一段就羞的把本子合上了。可不知怎么回事，虽然合上了，可之前看过的那些字，一个一个在她脑海里组成了一幅幅动态的画面，一遍遍播放。看得她心里又痒又热，之后就忍不住内心的冲动，把本子全看完了。看完一遍后，又忍不住想要再看一遍，再看一遍，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