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一个穿着碎花的确良衬衫的妇女，朝背篓那边吸了吸鼻子，眼睛里还闪着光。 这鼻子可真够灵的！郑媛诧异地看她一眼，然后把背篓卸下来放在地上，说：“有肉，猪肉。” 她声音不大，但这儿安静，人们听到猪肉这两个词都下意识地往这边看过来。 一个穿着衬衣挽着袖子，看起来像个知识分子的男人走过来：“你这里真的有猪肉？” 郑媛把盖在肉上面的一丛菜叶子拨开，露出了下面红白相间的肉。五星级酒店的标准非常高，用的食材也好，猪肉都是当天杀当天送过来的，这会儿郑媛拿出来，非常新鲜。 “哇——” “嘶——” “你这肉多少钱一斤啊，给我撑两斤！” “我也要两斤！” “我要五斤，妹子，给我五斤！” 一个个的，生怕自己说晚了这肉就没了。 没人问这猪肉的来历，事实上黑市这里经常有人过来卖猪肉，都是庄稼人自己养的，有的人家自己馋了又不想把肉卖给国家，就偷偷养了偷偷杀，吃不完的就卖到黑市，可比买去收购站贵多了。 郑媛这里的猪肉还是新鲜的，一看就知道是当天杀的，这个时候那种生了猪肉绦虫的病猪肉都能卖两块钱一斤呢，她的肉肯定也值两块钱。郑媛说：“一口价，两块钱一斤。”她顿了下，“不过，我这儿没称……” “我这有我这有！”一个卖水果的大爷把称拿过来，对郑媛说，“闺女，也给我称一斤。” 郑媛接过称，咧嘴笑：“好的大爷。” 将近一百斤的肉，一会儿就卖完了，郑媛赚到了一百多块钱，再加上之前手里那些，总共有两百多，给她哥和她妈看病应该差不多够了。要是不够也没关系，她可以再来卖一回肉。 手里有钱了，她心里也不慌了，捏着那厚厚的一沓钱，郑媛左右瞧瞧，想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不过看了一圈，好像她空间里什么都不缺，各种各样的肉她有，各种各样的粮食她也有，各种各样的水果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卫生巾……咳，她都有。 既然不缺，郑媛就不在黑市里多停留了，转身出了黑市。拐过一个路口，趁着周围没人，把身上的筐放到酒店，然后急匆匆赶去了医院。 第88章：威胁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穷的厉害，家里一年年的基本上存不下什么钱，就算存下来一点，那也是留着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用的，十几年也就攒下来那么几十上百的。郑天明这回伤得重，要做大手术，要用麻醉西药还有钉骨头的钢板什么的，加起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邻里邻居的，借个十块八块的人家借给你，你一借就上百，谁能借给你？ 冯明月在两家邻居那里碰了壁后，叹了口气。 她自己的私房钱加上从邻居那里借到的二十，加起来有五十块钱，可是还不够。冯明月低着头把钱一张张地铺平数好，默默算了下还差的那个数字，琢磨着是不是往娘家去一趟，借点钱出来。不过她当初为了嫁给郑天明，跟家里闹了一通，也没跟郑家要多少彩礼，闹得自己娘家很不高兴，估计也借不出来多少钱。而且她娘家有点远，这一来一回得耽搁不少时间，天明的腿等不及了。 “嫂子，还差多少啊？”郑娟端着一碗地瓜糊糊进来，给冯明月放到桌上，说，“嫂子，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要不是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郑娟也跟着去了医院了，她这一天在家等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怕她妈她哥出个啥事。好不容易把她嫂子等回来了，知道了医院的消息，知道她妈她哥都没大事才稍稍放了心。这边刚要舒口气，那边就听嫂子说她哥的腿要做手术，需要高额手术费，家里钱也不凑手，转头就出去找乡亲们借钱了。没多久，她就回来了。 冯明月握紧了手里这一叠子钱，叹气：“我哪里吃的下去……还差不少呢。” “嫂子，你去小叔家借了没，小叔家肯定有钱。”郑娟想了想，自家这一圈亲戚，小叔两口子都是领工资的，肯定有钱。 冯明月一出医院就奔家来了，根本没有去过小叔家。冯明月也是脑子着急蒙了眼了，竟然没想到小叔家，让郑娟这么一提醒，她眼睛就亮了。而且就算小叔家能借的钱不多，她手里还有块手表呢，不用票就卖出去应该也能卖不少钱。就是她不知道能到哪儿卖去，总之也是个办法。有了找钱的出路，她心里就没那么慌了。 喝了两口糊糊，放下碗，着急忙慌地说：“那我去小叔家问问，星星和牛牛咋样，没闹吧？” “星星没闹，这孩子乖着呢，也知道家里出事了，牛牛哭了一阵，不过让我给哄睡了，我给他放到妈那屋了。”郑娟说。 冯明月走到门口，一脚都迈出门槛了，又迈回来往沈翠云那屋里去了。牛牛正睡得香，小脸脏脏的，还能看到泪痕。冯明月有些心疼，摸摸他的小脸：“小可怜样儿……”顿了下，“放心吧，你爸爸肯定没事。” 临走，郑天亮牵着星星，郑娟都跟在后面送她。 冯明月摸摸女儿的头，叮嘱：“你在家乖乖的，听小姑姑的话，妈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了，让小姑搂着你睡。” 星星一听，有些舍不得冯明月，抓着她的衣服角，问：“妈，你啥时候回来啊。” 冯明月想了想：“明天？明天吧，明天妈就回来。” 星星满意了，这才撒开手。 这会儿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天色将晚，冯明月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胡同里。几个人刚要转身回屋，就听一小孩脆生生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看电影喽，看电影喽！” 吆喝地周围人家都听到了。 这时候的农村也没什么旁的娱乐，收音机那是有钱人家才舍得买的东西，平时也就指望电影队下乡给乡亲们放一场电影，都是露天电影，用柴油机放的。和郑媛在县里电影院看的不同，电影队里的电影大部分都是些老电影，还老循环播放，像《地道战》《地雷战》这种，每年都得放个两回。那些电影情节乡亲们熟悉地都能背下来了，可每次放电影，还是会有不少人愿意再去看一遍。尤其小孩子，最爱凑这种热闹，以前郑天亮是此次不落的。 “红兵，今天放啥电影啊？”前面来福嫂子探出脑袋问。 红兵兴冲冲的说：“是新电影！《智取威虎山》！来福婶儿，快去，再晚了就没地方了！” 周围被吸引出来的人一听这电影名就知道自己看过没看过，一听是个新电影，一下子就热闹开了，纷纷嚷着赶紧吃饭去占地方。还有那小孩子连饭都顾不得吃，就要搬着凳子去看电影。 红兵一路跑一路喊，路过郑媛家，一眼瞅到了小伙伴郑天亮。 “天亮！走，看电影去！” 一向爱凑这个热闹的郑天亮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落：“我不去了。” “啥，不去了？”红兵惊了一下，不过他也没继续问为啥，电影等着开场，他通知完一圈还得赶紧回去占地方呢，“那我先走啦！”说完就跑了。 郑娟见弟弟头都垂下去了，蔫哒哒的，便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要是想去——” “我不去。”郑天亮没等她说完就拒绝了，噘着嘴说，“哥和妈还在医院里呢，我才没那个心情看电影呢。姐，明天咱带着星星牛牛去医院看看他们吧……” “行，明天咱一块去医院看看。” ………………………… “哟，这不是明月嫂子嘛！嫂子，我天明哥咋样了？没事吧？” 冯明月正匆匆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声音熟悉，正是她躲避不及的郑天虎。她哪里会停下跟他掰扯，装作没听到，小跑起来。 谁料那郑天虎不死心，大步子一迈，居然一把抓住了冯明月的手腕：“嫂子走那么快干啥？”他眼睛眯着，还色眯眯地往冯明月胸上停了一下。 冯明月被刺激出来一层鸡皮疙瘩，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会儿人都跑去大队上看电影了，路上根本没几个人，她又出了村子，路上两个人影都没有，甚至旁边就是小树林。 冯明月扭开胳膊，退了好几步，警惕地说：“你干啥？你天明哥还在医院等着我给他送钱去呢。” 女人的胳膊脱了手，郑天虎有些留恋那软绵绵手感，搓了搓手指，神色猥琐：“嘿嘿，嫂子，我听说你为了给天明哥筹手术费到处借钱啊？你咋没到我家来借钱？都是亲戚，天明哥出了这么大事，怎么着也都得帮帮忙不是？” 你家有什么钱！这么多年来还不是靠着我家接济才过得下去！冯明月心里十分不屑，见郑天虎又凑了过来，连忙往旁边躲了躲。 “嫂子，你忘了小霞她刚嫁出去，我家还有小霞的彩礼钱呢！”明白冯明月的鄙夷，郑天虎嘿嘿笑着，捻了捻手指，“嫂子，那可是一百块钱理，这么多钱，给天明哥做手术也够了吧？” 冯明月眼睛一闪，喜大过惊：“你愿意借给我？” “嘿嘿，当然愿意啦，只要……”他顿了下，色眯眯的眼神再次停留在冯明月高耸的胸脯上，想象着那软绵的手感，下面都快硬了，张着的嘴恨不得流三尺的哈喇子，“只要嫂子陪我睡一觉。” 第89章：猜测 “艹！”正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偷听的郑媛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声，她可真是没想到，本来是赶回来通知她嫂子不用筹钱手术费已经交上，手术时间也安排好了，结果竟然赶上了这么一出大戏！ 郑天虎竟然看上了她嫂子！他娘的，他竟然还敢乘人之危提出来让她嫂子陪他睡觉这种要求！他怎么敢！ 上辈子他是不是也跟她嫂子提过？ 是了，肯定是提过的，她嫂子上辈子出轨的源头可能就在这儿呢！她就说呢，她哥和她嫂子明明那么恩爱，感情那么好，就算她哥腿瘸了又如何，又不是死了，她嫂子肯定也愿意和她哥不离不弃的，更何况他们俩还有两个孩子呢。她嫂子怎么着也不可能主动背叛她哥的，除非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上辈子这个时候家里的形势可比现在要严峻多了，嫂子为了救她妈，救她哥，只能忍痛选择了出卖自己！ 想到这里，郑媛紧紧咬着牙，恨不得立刻上去给郑天虎一拳头，把他揍个半身不遂！都是这个黑心烂肺的王八蛋，这个无耻下流的糟心玩意儿，居然敢打他嫂子的主意！难怪娶不上媳妇呢，就这种人，谁嫁他谁倒霉！他就应该打一辈子光棍！还有她嫂子，怎么就那么傻！怎么就沦落到卖身的份上了？除了郑天虎，别人那就借不着钱了吗？为什么不去找她借钱呢，明明她就在县城里啊，就算她跟家里闹再大的矛盾，她还能对自己的亲妈亲哥见死不救吗！啊？ 想到上辈子的事郑媛就气得直哆嗦，可再气又能有什么办法，她又不能再穿回上辈子抓着她嫂子的肩膀摇醒她。还好老天爷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还有机会阻止她嫂子再次迈上那条不归路。 “你，你说什么呢！郑天虎，我是你嫂子！”冯明月又羞又恼，恨不得给郑天虎一巴掌！其实她早就有预料的，自从那天晚上意外撞到郑天虎的身上，郑天虎总是找机会和她说话，还总用淫邪的眼光打量她身子。这种丢人的事儿她又不敢和别人说，只能能躲就尽量躲远点，谁想他竟然趁着天明受伤的时候跳出来趁火打劫！ 冯明月气得胸脯一上一下的，她刚刚结束哺乳，本来就丰满，这会儿一生气那胸前更是波澜壮阔，勾得郑天虎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上面。 “嘿嘿嘿，都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就因为你是我嫂子啊，可不得让你小叔子也解解馋啊！”他说着，还冲冯明月顶了顶下身。 冯明月真的是恶心坏了，又惊又怒，她一个弱女子又打不过郑天虎，抱着胸踉跄着往后躲，吼了一声：“滚！” “嫂子，你可想好了，我天明哥的伤可拖不得，只要你愿意，我今儿就把钱给你。”说着就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钱，零零碎碎的，一百有没有不知道，肯定有几十块钱。 郑天明的伤的确拖不得，冯明月眼睛里挣扎了下，不过也就是一瞬，然后她一巴掌拍开了郑天虎的手。 事情还没到卖身的份上呢，县里还有小叔，她总能借到钱的。不过郑天虎有句话说得对，天明的伤耽误不得，她还得着急去县里筹钱呢，“呸”了郑天虎一声，转身就跑了。 郑天虎把钱捡起来，冯明月已经跑远了，他追也追不上。 “贱人！”他骂骂咧咧地一边往冯明月跑的方向回头一边往村里走，“早晚睡了你！他娘的，等郑天明变成个瘸子，满足不了你，我看你让不让我睡！” 郑天虎渐渐走远了，郑媛才阴着张脸从树后头走出来。一眼扫过树干上粘着的一个蝉蜕，两手指狠狠一捏，就在手心碎成了渣。 看看郑天虎离开的那个方向，她冷笑了一声，敢打她家里人的主意，她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郑媛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这才抬脚去追冯明月。 “嫂子……你别着急，钱，钱我已经凑到了，已经，给我哥交上了手术费，医生已经安排好手术时间了。”郑媛是跑着追过来的，一边掐着腰大喘气一边说，胸口里的心脏扑腾扑腾乱跳。 冯明月一把抓住郑媛的胳膊，惊喜道：“真的？真的已经凑齐了？” 郑媛点点头：“放心吧。”喘了一会儿，身体就缓过来没那么喘了，说话也顺溜了，“医生说手术安排在明天下午。” “咋安排在下午啊？不是说要尽快手术吗？”冯明月还记得医生跟她说的话呢，说天明这伤很严重，必须尽快手术，不能拖，拖久了那骨头可能就要自动愈合修复了，到时候长不好肯定就瘸了，而且还保不齐骨头缝中间化脓什么的，要是化了脓，说不定还得截肢呢，反正把她吓得不轻。真要截肢了天明可咋办啊，她倒是没事，愿意伺候天明一辈子，可天明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咋受得了自己变成一个瘸子？ “因为手术中需要用的一些药啊什么的，咱县里没有，得从市里边往这调，还有市里的大夫也得往咱县里赶。”郑媛也问了医生这个事儿，医生是这么给的解释，反正她对这个也不懂，医生给她说啥她就给冯明月咋解释，安慰道，“放心吧嫂子，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明天做手术来得及，到时候肯定还我哥一双健健康康的腿。” “那就好那就好。”冯明月拍拍心口，又双手合十，“真是老天保佑！” 安慰完冯明月，郑媛也该回家了，她说：“我回家给爸妈还有我哥弄点饭，他们还饿着呢，没吃饭。我本来说让他们在旁边的国营饭店买点包子吃，唉，他们不舍得……嫂子你吃了没？” “我吃了。”她喝了一碗地瓜糊糊了，一点都不饿。 “那就行，嫂子你赶紧去医院看着我哥吧，把春生哥替换下来，春生哥为咱家这事都忙一天了。”郑媛说。 冯明月也不敢多耽误时间，应了声就赶紧往医院去了。 第90章：背锅侠 郑媛回去之前郑娟已经做好饭了，熬了一锅地瓜糊糊，热了几张煎饼，没炒菜，就着郑媛之前腌好的咸菜对付了一顿晚饭。 郑媛一看这哪行，沈翠云和郑天明都是病人，病人必须得吃点好的。她从后面菜园子里揪了几个西红柿，炒了一锅西红柿鸡蛋，从空间里倒出来一点橄榄油炒了个茄子豆角，再熬上一锅小米粥，里面放几颗红枣，热几张杂面煎饼。虽然没什么荤腥，不过给做手术的病人吃已经足够了。 找了个之前下地上工带饭用的饭盒，因为郑天明和沈翠云不住一个病房，分成两份装好，又找了个篮子放饭盒，然后郑媛就准备回医院了。 临走也不忘叮嘱弟弟妹妹：“你们俩在家乖乖的，咱妈咱哥都没大事，住几天院养一养就回来了，看好星星和牛牛。牛牛晚上饿了可能要喝麦乳精，你给他冲一碗，星星要是想喝就也给她冲一点，你们两个大了，就别争了。你们乖乖的，等姐从县里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