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现在这一刻

    季晴晴猛地惊醒过来，周围一片黑暗，似乎还是夜里，她全身都透着耗尽心力的虚弱感，额头上似乎有冷汗滑落，她想要抬起手擦汗，手指头却传来了酸胀感，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直紧攥着什么东西，手指蜷缩得久了，以至于现在都舒展不开。

    身旁有什么东西动了动，然后带着倦意的声音响起：“醒了？”说话间，温热的手掌已经覆在了她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舒缓了手指的痛感。

    季晴晴回想起了昏过去前的事，骤然惊醒过来，接着就想要抽出手。季青岚却没有松开，而是难得强硬的把她又往怀里摁了摁，暖融融的温度，让季晴晴的心情都舒缓下来。

    季青岚感觉到怀里的人没再挣扎，稍微松了口气，情绪能维持稳定就是一个好的迹象。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温和地开口说道：“姐姐……”

    “我说了那么多，你应该猜得到真相。”季晴晴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嗓音还很沙哑，也就显得她的态度愈发冷淡而绝情。

    “你既然亲身经历了重生这种事，又遇到了同样重生的阮清雅，就该知道不可思议的事是有可能发生的。”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季青岚绝对想象不出来，季晴晴能说出这种话。

    他的心脏又传来了紧缩感，总有一种如果不能及时阻止季晴晴再这样说下去的话，这个人就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他了。

    “是，我做了很多猜测。”季青岚说得有些艰难，“你不是真正的季晴晴，只是一个同样叫做季晴晴的人，而在你的认知里，这个世界是一部以谢思思为女主，陆忘川他们为男主的小说，你穿越到了这个世界里。正因为你知道剧情，所以想要避免原著里季晴晴的死亡结局，于是一直尽力对我们好。只是你说的取代阮清雅成为反派，我就不明白了。”

    “你能推测出来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季晴晴笑了一声，语气依旧凉凉的，“我还有一个系统，根据系统的要求，我一直在努力扮演好原来的季晴晴的性格——简单来说就是傻白甜，按照系统的说法，只要我维持好季晴晴的性格，就可以间接地改变剧情。”

    “所以我照做了啊，我对认识的每个人都很友好，虽然得知男主们的真实身份时，我也犹豫过，跟他们关系这么好会不会出问题，但是他们都对我很好，我觉得应该要予以回报，也努力地对他们好……”

    “结果呢？结果他们喜欢我，对我告白。我承认啊，我是有得意过，是高兴过，相处这么多年我也挺喜欢他们的，可是，就因为这样，系统告诉我，我抢了男主，那么比起阮清雅，我才更像是反派，所以现在要求我扮演反派，那就必须被女主打败，必须被男主们厌恶，必须迎来悲惨的结局。”

    “季青岚，你告诉我，凭什么？”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季青岚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拍着季晴晴的后背，努力想要安抚她：“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急中生智说的大概就是现在，他开口道：“我和阮清雅都不可能按照上辈子再来一次，而且我们也没有系统那种东西，所以剧情肯定能改变的！”

    “我们来创造一个，成为反派的季晴晴也能活下来的结局，好不好？”

    所以拜托了，不要讨厌这个世界，也不要进而……讨厌他。

    季青岚的喉头滚了滚，到底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真的吗？”几乎被丢进深渊里的人，看到突然出现的一缕希望，已经顾不得这缕希望的可信度了，不如说眼下只有这一种办法能支撑着季晴晴继续挣扎下去。

    虽然是因为一时冲动才对季青岚爆发，说出了关于自己的真相，但是到了这一步，她也就只能相信季青岚了。

    “真的！”季青岚毫不犹豫地用最坚定的口吻回答道。

    季晴晴恍惚了一下，情绪重新平稳下来。似乎是因为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安心下来后，季晴晴很快又陷入了沉睡，只是这一次比起之前要安稳得多，也没有再牢牢地抓紧季青岚的衣襟，他得以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去浴室洗漱。

    他的动作很迟缓，就像是忘了上润滑油的锈迹斑斑的机器人，等到热水淋到脸上，他才像是充了电般猛地一抖，瞬间灵活起来。

    季青岚掬起水，狠狠地往脸上泼去。

    他应该思考很多事，比如说他居然是一部小说里的人物，比如上辈子他那样糟糕的结局或许只因为他是男配而陆忘川他们是男主，比如他的人生其实都是别人书写出来的存在……

    可是这些晦涩难辨的哲学问题，却是直到现在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之前想的都是，季晴晴是不是只是因为知道剧情才会对他好，是不是真的把他当弟弟看待，是不是不会再对他好了……他是不是会失去季晴晴。

    季青岚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狼狈又可笑。

    他将额头贴到了冰冷的镜面上，感受着那股凉意慢慢侵入他的大脑，让沸腾的思绪冷静下来，最后只是低低地笑了出来。

    在听到季晴晴说“真的吗”的时候，他就清楚，她选择了依靠他来作为接下来的支撑。那个瞬间，他最先想到的居然是——太好了。

    这么一来，她就不会再疏远他，不会再拒绝他，而是依靠他、信任他。

    就算清楚自己利用了季晴晴最脆弱的时候，这种行为有多无耻和卑鄙，他也在庆幸着这一点。

    还有一点儿，终于赢过了陆忘川他们的得意。

    是的，“赢”和“得意”。

    原来他一直抱有的是这样糟糕的念头，季青岚一边恍然着，一边又唾弃着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季晴晴在身份上是他的姐姐，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意识到这点，可一旦知道了她不是上辈子的那个“季晴晴”，那些被道德拘束的想法，就瞬间宣泄而出。

    难怪季晴晴这辈子会变得不一样，就算同样是傻白甜，她依旧是她自己，才会造成这些变化。

    所以，他喜欢上她，也是正常的了吧？

    洗完澡，换上一身宽松的睡衣，季青岚犹豫着，到底是回到了季晴晴的房间，试探着、小心翼翼地睡在了她的身侧。他没敢去碰她，生怕惊醒她，打扰了她好不容易的安眠，只是刚彻底躺下，还没闭上眼睛，季晴晴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自发地靠了过来，抱住他，将脑袋埋到他的怀里，呢喃道：“岚岚……”

    季青岚僵硬了几秒，克制住想要亲吻她的冲动，揽过她的肩膀，这才闭上眼睛入睡。之前他都担心着季晴晴的情况，生怕她惊醒后再次情绪崩溃，所以并没有睡着，现在总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一直隐晦地、秘密地觊觎着的人，至少在此时，是完全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