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她有些大大咧咧，别人说几句不会往心里去，说白了就是开得起玩笑的人，但是叶兰明显是那种话不多却内里多思的人。 倒不是不好，她这种就是典型的讨好型人格，应该跟李芳的教育有关，李芳不喜欢这个让她难产的女儿，叶青山是男人，觉得孩子吃饱穿暖就行，别的根本察觉不到，常年被忽视的孩子总是特别懂事，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错事惹爸妈还有姐姐生气。 叶柠深吸一口气，进了厨房，果然见到叶兰戴着她送的手表不敢摘。 “小兰，烧饭就别戴手表了，划花了多可惜。”叶柠帮她摘下来，“我上班没块手表不方便，正好去南城出差，就想着买块手表，这是新出的南城兰花手表，只有南城有，我瞧着漂亮，就买了两只，你一只我一只，就是姐妹手表。” 叶兰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浅浅但是明显很开心的笑容，随即她问道：“那姐姐的呢？” “正要跟你说呢，我在南城拿了点小东西到市里卖。”叶柠见她想说话，抬手拦住她，笑道：“你去看看外面，多少人开店做生意，没事的，再说我做的小心，不会出事。你听我继续说，我拿了一些丝巾和手链到市里卖，几下就被抢完了，正打算走呢，被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给拦住了，说是看上我手腕上的手表了，硬是要买，我不同意就一直加价，比原价多了三十多块钱，都是我一个月工资了，我一心动，就把我那块表给卖了。” “三十多块钱？”她养那么久的猪也才赚四五十块钱，不对，能加到三十多，说明这表本身就贵，叶兰小心的问，“姐，这表多少钱？” “你听我说完，我从南城带过来的丝巾还有手链之类的东西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就卖完了，你猜我赚到多少？三百四十二块钱。”叶柠自己都不敢置信，她原本就想着赚点小钱，补一下她在南城花掉的钱，万万没想到能赚这么多。 叶兰倒吸一口凉气，“三……三百多……”原来她和爸起早贪黑的种地，一年也剩不下这么多，大姐带了一点东西回来一倒就赚了这么多，怪不得说资本主义不好，这确实太黑暗了，“姐，你这是犯法的，赶紧把钱都给人退了，万一他们知道你赚了那么多差价，到你厂里告你，你的工作就没了。” 叶柠就知道跟叶兰说了她会这反应，她要是说以后准备辞职经商，她还不疯掉，敲了一下她的头，“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还记得我带你去吃的牛肉面吗？” 叶兰点头，那哪能忘。 “他不就是做生意？还有他旁边的店，小兰，国家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能沉浸在旧思想里，要把眼光望向未来。”叶柠觉得叶兰不该只在家里种菜，而是应该多出去走走，开阔眼见，这比种什么菜都有价值，“明天去外面逛逛街，带上小安一起，看看县城和以前有什么区别，仔细看看，别整天呆在家里。” 叶兰楞了一下，总觉得姐姐嫌弃她了，嘟了下嘴，倒是没多想，她现在全都被手表给吸引了，虽然姐姐不说，但是这块表怎么都得一百多，这么贵的东西她得收好，万一划花了她得心疼死。 第二天一早，叶柠被叶兰手腕上的布绳给吸引目光，仔细一看，竟然是手表套，姑且称为手表套吧。 叶兰真够天才的，竟然连夜缝了手表套，表带全都包进去，表盘是翻盖的，有一个小纽扣，打开看完时间再盖回去，不知道的人绝对猜不到这里边是手表。 “手表买来就是戴的，不用这样。”她还特地挑了好看的，不露出来又何必挑款式，直接买块几块钱的表得了。 “我觉得这样就挺好，划花了更叫我心疼。”叶兰很得意自己的创意。 叶柠无奈的看着她，以后还是别给她买贵的东西了，要么就不要跟她说价格，不然叶兰还要更累。,,, 第34章 再回来家 周末放假, 盛璟川和几个同学打了招呼，骑上自行车准备回家, 经过保卫室的时候, 照常问有没有他的信。 “今天有你的信，是女同志的信吧？”不然哪能这么上心。 “我以前下山时认识的妹妹。”盛璟川见保安更暧昧的眼神, 没继续解释, 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信挺厚，盛璟川夹到书里，打算回家再看。 “回来了，厨房炖着鸡汤, 先去喝一碗。”老太太织着毛衣，见到孙子回来, 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一会喝。”盛璟川抬头看了一下，“爷爷呢？” “被老张喊去下棋了，不到吃饭时间哪能回来, 别理他。”老太太起来进厨房给盛璟川舀了一碗鸡汤, “先喝了垫垫肚子, 饭一会就好。” “谢谢奶奶。”盛璟川接过碗几口就喝了, 跟老太太又说了几句回自己屋里去。 信封里边还有一封信，盛璟川看到上面的字迹一愣, 这不是他妈的字迹？ 没急着打开，先看了叶柠的回信, 盛璟川沉默了许久, 他以为是分开久了感情淡了, 没想到是因为他妈将信给拦了，还回了这么一封信。 也是巧了，盛璟川的母亲在老爷子三人下放的两年后改嫁，第二年又生了一个儿子，早已经成了两家人，上回是老爷子老太太接连生病，他母亲隔三差五的过来看望，估计就是那时候看到信，并且给拦下来了。 盛璟川能理解她母亲的用意，但是并不赞同，不管怎么着，事情已经发生，他就该道歉。 拿出信纸，写了一封非常诚恳的道歉信，想起叶柠信里夹枪带棍的语句，盛璟川不禁扬起嘴角，性格倒是变了很多，照她以前的性子，最多拿着信哭几天，绝对不会直接给他寄来，也不会这么直接讽刺他。 回信的同时，盛璟川还打包了一些北城的特产，满满一大箱子，一起寄过去。 叶柠寄出信后就没管过，每天上班下班，以往下班了回家吃完饭就在边上转转，现在她觉得有必要带着叶兰还有叶桉多出去转转。 “走吧。”叶柠叫上叶兰和叶桉，“前几天把西边给转了，今天转南边。” 西区现在都是农田，其实和他们乡下也没差多少，叶兰和叶桉见了，对城里人的那种敬畏之心慢慢淡去，至少现在两人不会一听到对方是城里人就觉得对方很高大，自己就矮人一截的感觉。 南区和西区恰恰相反，算是环山县最繁华的城区，陆陆续续的开了不少店，基本上衣食住行都有了。 “知道为什么南区比西区发达这么多吗？”叶柠见他们摇头，指指车站，“因为那里，车站建在这里，不管哪天都有人坐车，人流量就多了，人多了，这边上开店做生意就能赚钱，久而久之，这里会越来越兴旺，连带着边上也兴旺起来。” 正好是吃晚饭时间，叶兰看那些饭店都坐满了人，小声问道：“他们这些店一天能挣多少钱？” “那哪说的准，我估摸着，一天五十肯定有。”叶柠觉得只多不少。 叶兰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怀疑，又觉得不该怀疑。 她到城里快一个月，和大姐朝夕相处，真的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大姐，在她心目中姐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动不动就哭，什么都不会，现在却发现在城里上了三年高中的姐姐早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见识广，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姐姐都知道，当时姐姐硬是要把地给卖了，她心里何尝没有她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想法，最后证明姐姐是对的，她自己想办法进了药厂，才进厂半个月就能让领导带着出差，说明姐姐很受领导器重，叶兰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小瞧了姐姐。 “想什么呢？”叶柠拉了一下叶兰，“去那边转转。” 叶兰打量四周，在老家，这时候都已经回家睡觉，外面除了狗叫几乎没声音，但是这里灯火通明，到处是闲逛着的人，不是有小孩女人跑到小摊买东西，和他们老家，和西区完全不一样。 “姐，我想吃糖葫芦。”叶桉扯了扯叶柠的手，小声的说道。 叶兰看向叶桉，原本特别懂事的叶桉现在会要东西了，如果是以前，叶兰肯定会拦着不买，甚至还会说一顿叶桉，现在她却不会了，看着拿着糖葫芦吃的美滋滋的弟弟，叶兰突然觉得会要东西的弟弟比懂事的什么都不要的弟弟更鲜活。 “拿着吧，想什么呢？”叶柠将一串糖葫芦塞到叶兰手上，“走，我们上那边看看，好像在变戏法。” 叶柠拉着他们过去，有人在那喷火，还有胸口碎大石，周围人阵阵叫好，叶桉小手都拍红了，叶柠知道这是假的，也看的津津有味，这些戏法未来会慢慢消失，到最后只能在一些电视剧里才能看到，其实华国民间的戏法也很好看。 刚这么想，就听那位喷火的大哥说自己有气功，能帮忙拔出体内的毒素和风气，然后还真有老头上去，脱了上衣，大哥冲他背喷了一口酒，拿出一个火罐给他拔毒，没一会，冒出很多黑色的血珠，喷火大哥说这就是毒素，□□就好了，然后给了十帖药，让老头回家吃，见到人拔出黑色的血珠，大家伙深信不疑，又上去几个男人，慢慢的，越来越多买药。 “姐，咱们要买一点吗？”叶兰听喷火大哥说的这么好，忍不住心动。 叶柠拍了一下她的头，也难怪戏法会被淘汰，被太多的骗子给利用了，中药确实好，那也要对症下药，哪有能排毒素，治风湿，治心肝脾肺肾，甚至可以治妇科病的药？仙丹吗？一剂药治那么多病，想想都不可能。 糖葫芦吃了，戏法也看了，姐弟几人慢悠悠的回家。 “过些天咱们准备一下，要回老家。”叶柠突然开口。 姐弟两沉默下来，他们谁都不愿意相信叶青山死了的事实，感觉只要不下葬，叶青山就还在外地打工，一旦立了衣冠冢，就认定了爸爸去世的事实。 “能不能……晚点再立衣冠冢可以吗？”叶兰红着眼问。 “你想爸变成孤魂野鬼？”叶柠心里也不舒服，咽了口气，牵着同样红着眼睛的叶桉，“酒席肯定要办，村里别人家是怎么办的？” 原身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没有类似的记忆，所以叶柠才问叶兰。 叶兰张了张嘴，眼泪一下掉下来，“咱们老家白事比喜事大，一般是八个菜，四凉四热，菜得看家里的情况，一般都是一盘水煮花生，凉拌皮蛋，海带丝还有黄瓜，四个热菜一般是两个素菜，豆腐，再加一个肉，这几年条件好了，不少人家加了鸡鸭，我们……要不回去问问叔婆他们？” 菜倒是简单，大部分都是自家种的，也不奇怪，前些年谁家不困难？能凑齐这八个菜都不容易。 “那咱们先把海带、皮蛋还有肉这些买了，别的老家都有，到时候在村里买就行，鸡鸭也在老家买吧。”叶柠想了一下，他们家就剩不大不小的孩子，办的太好了招人眼，但是也不能太寒酸，就不上不下。 “行，还得去扯些白布，回礼回什么？”叶兰点头。 回礼？叶柠愣了一下，好像去吃白酒是有回礼，“一般都回什么？” “也看家里条件了，有些人家回一块肥皂，也有些人家回一条毛巾，对了，还有桌上要摆烟，到时候要分烟，帮忙抬棺材的一人也得两包烟，另外也要包红包，具体包多少我也不知道。”叶兰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对了，还要去看看棺材做好了没有。”叶柠一拍脑袋，本来打算请五天假，现在瞧着还真不行。 刚上班就请假不好，这点叶柠当然知道，不过她确实是特殊情况，请这么久的假，没个正经理由肯定不行，叶柠拿着请假条找到杨主任，将自己的身世给坦白了。 “我是家中长女，弟弟还小，这些事都得我操办，所以请的时间有点长，对不起，主任，才上班一个月就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她是杨主任的助手，她请假了，杨主任的工作就多了。 杨主任还真不知道叶柠身世这么可怜，妈妈回城了，爸爸为了给他们姐弟挣学费外出打工，出意外去世了，再看叶柠就觉得这孩子正是自强不息。 “那你弟弟妹妹现在都在城里？”杨主任问道。 “对，我在后溪路租的房子，妹妹马上要上高中，弟弟下半年二年级，我高中班主任帮忙联系了二小。”叶柠抿着唇，“那这假？” “我有这么不近人情？回去吧，也别说几天，等你家里的事情办好了再回来。”杨主任还挺喜欢叶柠，勤快上进，这几年她最满意的助理。 “谢谢杨主任。”叶柠真诚的说道，并不是所有领导都这么通情达理。 第二天叶柠姐弟三人去采买白事要用到的东西，回礼之类的先不买，回去问了小叔公他们再来买。 离开近一个月，姐弟三人再次回到老家，这次回来，三人都带着沉重的心。,,, 第35章 准备 离开一个月的三姐弟回来, 村里人都知道他们这次回来做什么，不少阿婆大妈拉着他们说叶青山死的冤, 他们真可怜之类的话。 叶柠和叶兰年纪大点, 心里只是不舒服，叶桉直接放声痛哭, 妈妈不要他了, 现在爸爸也没了，以后他就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不怕，大姐和二姐在呢。”叶柠捏了下叶桉的脸，养了一个月, 白了也胖了，他长得像李芳, 长大后肯定是个很俊秀的帅哥，“小燕妈，我们家事情多, 先回去忙了。” “去吧,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看着姐弟三人走远, 感慨道：“可怜啊, 这么小就没了爸妈。” “可怜什么，没看到叶柠进药厂当正式工啦, 现在叶兰也考上高中，回头叶柠帮她也介绍到厂里, 就是双职工, 她们肯定找城里的工人结婚, 到时候还怕养不大叶桉这么一个弟弟？”有个年纪偏大的老太太觉得小燕妈就是假慈悲。 小燕妈一听阿婆的话，顿时觉得全身都不得劲了。 她的女儿王小燕和叶柠同岁，村里就这两个同岁的姑娘，难免会比较，王小燕小学毕业就在家里帮忙，十七岁嫁给了隔壁村的木匠，当时她得意了很久，一个还在上学花家里的钱，一个已经嫁给手艺人，以后都不愁吃穿，她觉得自己做的很对，没想到叶柠能进药厂，还把弟弟妹妹也带到了城里，早知道就让小燕继续上学，两个带不进去，一个总可以，他们家要是出两个工人，那得多风光。 家中一个月没人住，已经积起一层灰，叶柠让叶兰和叶桉先打扫，她要去隔壁村看看棺材做好了没有。 棺材的木料是他们自己提供的，很多老人都会早早的准备棺材木，叶柠的太爷有一年在山上找到两颗很好的樟树，找当时的大队书记花了不少钱买下来，两棵树可以做三副棺材，他们老两口一人一口棺材，剩余收着没动，谁能想到这最后这幅棺材用在了叶青山身上。 棺材已经做好，樟木很香，最主要的樟木防虫，是普通百姓最好的棺材料子，叶柠看着打好了棺材，眼眶瞬间就红了。 “谢谢，我明天找人来抬。”叶柠马上赶回家，带上叶兰还有叶桉一块到小叔公家里。 按理这种事该找叶老头，可惜叶老头实在叫人寒心，叶柠不想叶青山死后还不得安宁，干脆绕开他找三叔公，他即是叶家的族长，又是叶青山的亲叔叔，也能帮着操持。 提了五斤肉，两瓶酒和两包烟，这礼不轻了，见他们提着的东西，三叔婆生气的说道：“都是一家人，你们爸爸没了，我们更该帮衬，怎么还提东西？一会拿回去，不然我真生气了。” “叔婆，您就收下吧，不然我们心里不安。”叶柠把东西放下，跟三叔公说道：“我对丧事一点不懂，小兰也是半懂不懂，所以各方面的事情都得麻烦您提点。” 三叔公抽着旱烟，叹道：“你们爸妈都不在，老宅那边……这丧事不如一切从简？” 叶柠和叶兰对视一眼，她们知道三叔公是为他们着想，怕他们为了丧事花太多钱。 “谢谢三叔公为我们着想，我们也没想着办大，只是……也不能太简陋了，一般上还是要的。”风光大葬做不到，但是也不能太寒酸。 三叔公点头，“你们都是孝顺孩子。墓地你们找吴大师看好了，棺材呢？” “找小燕的公公做了，明天找我隔壁的几个叔伯帮忙抬过来。”叶柠又道：“白布买了，但是回礼回什么我们真的没数，想问问您的意见，另外就是席面，小兰说四凉四热八个菜，又说有些人家会加鸡鸭，这个我们也不是特别清楚。” “回礼就跟大家伙一样回肥皂就行，这个便宜还实用，席面……这些年日子好了，有些人就爱出风头，弄出整鸡整鸭两道菜，大部分人家都这样，你们要办的过得去也得摆上，现在主要的是你们要请多少人，列个名单给我，回头叶桉跟着我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