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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吁”的一声,几匹矫健的高头大马踏着烟尘在高耸的城门外停下,昂首嘶鸣。马背上稳坐的几人皆深目高鼻,身材魁伟,一眼望去便知不是中原相貌。 几人显是以被围于中间一身窄袖短衣的中年人为首,那人金珰饰首,冠插貂尾,一双豺狗般透着狡诈盘算的眼睛此时正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大雍的京城。 索卢放上前两步,粗着嗓门,“右贤王,咱们当真要来订那劳什子狗屁盟约?也不知单于被左贤王灌了什么迷魂药,放着大好的土地不去打,偏偏要来给雍朝的皇帝称臣!” 苏疏勒捻了捻胡须,安抚地拍拍座下躁动喷着响鼻的马儿,嗤笑一声。 “打?谁去打,你去?你可别忘了,半年前是谁在莎车草原被一个还不到十九岁的小子打得半条命都差点没了!若不是三王子带兵及时赶过去,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全肢全腿地站在这里和我抱怨?” 索卢放粗犷的脸涨得通红,“那个姓梁的不过就是会耍点心眼罢了!雍朝人就是狡猾,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南坡也埋了伏兵……” 苏疏勒没有再去理会身旁人喋喋不休地抱怨,只是望向皇宫的方向,眼神狠厉刻毒。 他们的确是不想再打下去了,不过纵然是制定盟约,他也必须得从雍朝身上狠狠刮下一层肉来,以报这三年来子民军士们所受的种种耻辱与仇恨。否则的话,他又有何面目回去?单于近日愈发信任左贤王,他再不有所作为,只怕右地都要被那个只知逢迎的小人给吞去一大半了。 …… 莫说是民间这些时日来都在沸沸扬扬地讨论着胡人来朝之事,便是在宫中,也常有三两宫女太监闲时便互相交换个眼色,悄悄揣测着胡人何时入京。 沈惊鹤气定神闲地坐在院内石桌旁看着书,便是偶然听得几耳朵窃窃私语,也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 一旁的成墨可没法像他那般淡定,他强自按捺着激动的神色围在沈惊鹤身旁,“主子,您之前所说的大事就是这个?您可……您可真是神了!简直就是活神仙下凡!奴才天天跟在您身边,两只眼都瞧着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您怎么就能提前这么久得到消息呢?” 沈惊鹤闻言失笑,“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当我是哪家大户的闺秀啊。什么乱七八糟的词儿都往我身上套,书房里的那些经书,你得了闲便给我去好好读上一读!” 成墨苦着一张脸讨饶,“好主子,您也知道奴才就不是那读书的命,您还是饶了奴才吧!只是奴才心中实在好奇得紧,还请主子赐奴才个明白。” 沈惊鹤随手拿书卷一敲成墨的脑袋,“不是说了么?我前些时日在宫中见着梁延了。” “啊?”成墨依旧摸不着头脑,“这又跟梁小将军有什么干连?” “想不出来?那就留着自己慢慢想吧。再不知道,午膳干脆也别用了,乖乖给我进书房读书去。” “主子?这……奴才不问了就是,不问了就是……不吃饱饭,奴才哪有力气伺候您呀!” 不去理会成墨的哀叫,沈惊鹤心情愉悦地将目光转回书上,翻到了下一卷。 战事并无大变,常年戍边的将军却突然低调回朝。眼下国内既无内患,皇帝身体也一如往常,就连皇子和朝臣也仍旧是平日里暗自交锋表面和气的模样。如若不是京中即将迎来一批身份特殊的客人,又是什么需要让皇帝匆匆将他召回呢? 胡人若入京,总归不可能是单纯过来欣赏欣赏大雍风光的。而若是来议和的…… 沈惊鹤垂下眼,遮住了一闪而过的情绪。 盟约尚八字还无一撇,皇帝就已急不可耐将边境手握重兵的将军召回。身为一国之君,急于收掌兵权的举措并非不能理解,但这样对待一个三年来始终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将领,难道真的不会令他寒心吗? 想到那日梁延仍旧英挺平和的气度,沈惊鹤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这个人,到底是当真傻得不知道,还是明明知道了却仍不在意? 他无意识地捏紧了页边,还未来得及多想自己心中的情绪由何而来,一声骤然响起的“六殿下”就惊得他迅速回过神来。他扭过头去,定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一身深紫宫服的德全。他垂着手恭谨地站在院门旁,面上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紧张与严肃。见他看来,德全将紧张的神态略缓了缓,声音却仍不见放松。 “六殿下,奴才是来替皇上传话的,半途上被贵妃娘娘叫去询问了几句,已然耽误了不少时间。还请您即刻换上朝服,随奴才至昭年殿去。” 昭年殿?沈惊鹤心下一惊,这不是专门用来接见外邦使臣的地方么? 他略一思索,“多谢公公,我知晓了。这胡人行动果然迅猛,放出风声来不过半旬,竟能从北境一路赶到京城来?” 德全面上也是苦笑,“陛下得知后亦是大惊,原先宫中预想的诸般准备还未来得及施行,胡人就已堂而皇之出现在城门口了。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还请殿下快些整理好行头随奴才来吧,估摸着时辰,胡人也快至了。” 沈惊鹤不再耽搁,迅速让碧珠为自己换好朝服,抚平了衣摆的褶皱后,就大步跟着德全往昭年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