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怎么才一年过去，好好一座城市就成了鬼城。 离开水岸广场，她朝着另外一幢眼熟的商厦飞去。 这一路上她发现植被实在是茂盛，原本宽阔的马路也全都被各种杂草占据，而那些大树下却诡异地没有任何植物存在，形成了大片真空地带。 连画观察一阵后，试探地走到一颗银杏树下。 一秒，两秒，三十秒之后，一片银杏叶晃悠悠地飘落下来。 接着仿佛大雨一般，哗啦啦地银杏叶铺天盖地地朝她砸来。 连画非常迅速地挪到了隔壁那株大榕树下，同样停留了一会，在榕树开始攻击后就闪避到银杏树的地盘，接着退到安全区域开始观战。 没多久，这两株做了多年邻居都一直相安无事的银杏树和榕树就互相攻击了起来。无风的天气，树枝得了癫痫一样剧烈抖动。它们的树叶像是被强化成了刀片一般，叶片与叶片撞击时，甚至发出了金戈之声，地面很快积了厚厚一层落叶和断树。 这场互殴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最后一片叶子落尽才终于停止。 盛夏时节，两颗繁茂的大树就这么突兀地秃顶了。 连画从叶腋上伸出一条匍匐茎搔了搔自己的叶片，算是相信了这些植物是真的没有开启灵智。 不然哪个精怪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来！ 第2章 渡劫时灵力消耗过多，虽然沉睡了一年恢复，但如今天地灵气稀薄，终究只恢复了那么一点。 连画在对现况惊愕了一阵之后就落回了地上。 灵力不足以支撑她现在变成人形，索性先不思考这件事，她沿着土地向前，想要仔细看看这座城市的情况。 现在是白天，根据周围的植物生长情况可以推测是夏季，天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层灰色的布笼罩住，太阳迷迷蒙蒙地挂在上空，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顺利渡劫，她本来还准备晒晒太阳庆祝。 连画非常非常喜欢太阳，从前在植物园的时候，多肉园里位置最好，能全天晒到太阳的地方都是她的地盘。 她的品种天性就是耐旱耐寒，可以全日照，一点都不娇嫩，怎么狂放怎么来。 可惜，刚醒来连个太阳都没得晒，有点扫兴。希望明天能是个晴天。 遗憾了一阵后她继续前行。 岸市是个风景很好的南方小城，这个城市并不大，但是绿化做的特别好，市里规划着要将这里打造成一个旅游城市。这两年大力栽种了很多树木，路边花坛里也是能开花就开花，寒冬腊月也绿意盎然。 原本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如今却变成了前人栽树后人遭殃。 植物太密集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可能这些树早已经撕杀过一轮了，此时剩下的大树每一颗都有自己的地盘，一路过来，几乎是地盘连着地盘，没有什么可以停留的空间。连画只能靠近路中央走才能不进入攻击区域。 路中央长满了各种杂草，露出来的草不太多，看着挺安全，但是这些草也如食人花一样，用草根缠成了一个杀人陷阱，一旦有人类踩踏上去，就会立即被缠住拖下去窒息而亡，最终只能成为养料。 看着是个宁静祥和的死城，实际上步步杀机危险重重。 连画踩了一次雷之后才知道其中门道。 她满心疑惑地一路向前，很快到了一片连着学校的老城区，这里建筑密集。但如今大部分建筑都或多或少地倒塌毁坏，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她看了两眼就准备离开，耳畔却突然听到了一点响动。 连画蓦地转头看去，声音是从侧后方传来的，那是一幢民房，房子倒了一半还有一半完好，一楼房间门上破了一个大洞。 砰，砰砰。 剧烈的撞击声从屋中传来。 有人？ 连画立即转身，没有直接进屋，她谨慎地贴着墙壁用匍匐茎往屋里探去。 里面黑洞洞的，有个人形正在往外跑。 真的是人！ 叶片微张，她思考着要不要抓住这个人询问一下情况，虽然不是人形，但她现在已经可以和人类沟通了。 屋里的“人”很快跑了出来，连画摆好姿势，然而就在她要行动的时候，她一眼看清楚了对方的样貌。 那分明就是个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干瘪腐烂的活尸，只有一层皮覆盖住骨头，正满目狰狞地看着前方。 从连画的角度能看到他破了个洞的后脑勺，干涸的血液早已经发黑发臭。 这不是活人，似乎也不是僵尸。连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部看过的电视剧，行尸走肉。 这只活尸跟丧尸有十成十的像。 踏出房门的瞬间，丧尸停在原地四顾了一圈。看到连画时，他灰白色的瞳孔没有停顿直接略了过去。 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丧尸继续向前奔去。 不知道他要去哪，连画一边思考丧尸出现和岸市变鬼城之间的联系，一边迅速跟上丧尸的脚步。 追踪过程中她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遇到地盘入侵就发起攻击的大树在丧尸经过的时候，竟没有太大反应，就连那些在编织陷阱的草也没有丝毫动静。 它们似乎是达成了植物和丧尸和谐共处，互不干涉。 丧尸的速度不算快，跑到主干道就停了下来，停下后他开始在周围徘徊。 街道边有很多下水道，如今部分井盖都已经消失。 连画发现丧尸似乎一直在各个下水道口旁转悠。 下面除了赃物还有别的东西？灵气集中在根部凝神感受了一下，还真让她发现了，这下水道里有活物，应该不大，可能是老鼠。 果然没多久，就有一只老鼠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丧尸正在另外一个下水道还没过来，老鼠机敏地观察了两眼后动作飞往外爬，嗖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老鼠似乎知道草地危险，飞奔的时候一个跳跃能超过两米，落地也只落在四散的水泥块上，绝不碰到植物。 老鼠的打算很好，但活物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丧尸的注意，他的速度陡然加快，朝着老鼠追了过去。 丧尸速度自然没有老鼠快，但下一秒，让连画惊愕的场景出现了。 就在老鼠沿着水泥路快速奔逃的时候，路中央原本安安静静的杂草开始无风自动起来，藏在地下的发达根系全都翻了上来，在地面形成一张巨大的根系网。 老鼠灵活地转向躲避，但挡在前方的根系网越来越多，最终它一个躲避不及，一头撞了进去。 老鼠在网中疯狂挣扎，尖锐的爪子和牙齿撕碎草根，旁边的草缓慢地聚集过来，一层网断裂，新的网又笼罩了下来，无穷无尽一般。 丧尸也在这时候赶到了，他僵硬地扑到地上，透过根系张大嘴死死咬住了老鼠的后颈，他的牙齿极其尖锐，血瞬间喷溅开来。 被血腥味吸引，周围的草疯了一样将缠上来，将丧尸的脑袋一同包裹了进去，一个巨大的草茧出现。 老鼠的尖叫声，咀嚼声，草根纠缠蠕动的声音纷杂地传来。 纵然连画没有人类那么丰富的感情，也觉得这一幕相当恶心。 丧尸食肉没有问题，这些草竟然也食肉。 小小一只老鼠显然不够分的，没多久巨大的草茧缓缓散开缩回地面，丧尸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脸上有非常明显的血液痕迹，脑袋脖子全是被草茧缠出来的勒痕。 就如先前看到的一样，丧尸和植物已经达成了微妙的平衡，甚至可以协力捕猎。 连画如果有脸，此时眉头一定深深地皱起来。 她缓缓上前，站在了刚刚老鼠被捉住的地方，翻开草根看去，下方一滴血液也无，若不是泥土是新翻上来的，能看出来些许掉落的黑色鼠毛，恐怕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血案。 这种环境里，普通人类根本没有任何生存的机会。 连画不是人类，不会站在人类的角度去看待现在的世界。她只是觉得遗憾，人类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种族，复杂又矛盾，总能想出新奇的东西。观察人类是她最大的爱好之一。 若是人类全部灭亡，那她的生活就太无聊了。 她回头看了眼依旧在徘徊寻找食物的丧尸，没有出手，而是继续前行。 之后她又遇到了不少独自徘徊的丧尸，几乎每个街区都至少有一只丧尸在，除了有丧尸人，还有丧尸动物，有条街区从前宠物店扎堆，如今这里有七八只丧尸犬和丧尸猫。 动物不像丧尸一样对连画无动于衷，发现她在移动后，那只丧尸猫非常大胆地凑了上来，对她蓄势待发，又很快被吓退，跟活着的时候差别竟不是很大，还有点可爱。 一座城不是一天就能逛完的，天将将黑，连画停下脚步。到目前为止，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活的人类存在。 不知道是死绝了，还是去了其他城市。 连画从来到人类世界之后，就一直在各个城市中游荡，如果觉得喜欢就会多住一段时间，基本是待在当地的植物园中。如果待厌烦了，就拔起主根留下分枝悄无声息离开。 岸市日照充足，风景水土都很适宜，她难得在这个城市多停留了几年，却没想到如今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天黑之后太阳消失，没有月亮，温度下降厉害，四周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连画不打算继续探索下去。渡劫之后只沉睡了一年，还不够她恢复到从前的水平。本就灵力匮乏，这一天折腾下来，又是飞行又是制服大树的，灵力已经完全见底，现在出个什么事，她也只有逃跑的份。 正好走到公园附近，她一头扎进土里潜了下去。公园树多，却也是灵气最充沛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现在的天地灵气比从前要浓厚许多。 她准备在这里修炼一阵。 植物在土中就像人在空气中一样自然，连画深入地底，一路前行。多肉虽然耐旱，却也需要水，被天雷劈过之后，她本体缩水太厉害，全都需要补充。正好公园里就有个湖泊，她在距离湖泊不太远的地方停下，开始入定修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湖中波纹荡漾，白日里藏起来的动物们悄悄出来觅食。 突然，地底传来一声闷哼。 轰，泥土飞溅，砸在周围的树干上，一株乌漆嘛黑的多肉颤巍巍地往上爬。 “卧槽！土里有毒！” 第3章 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好看的浅紫蓝色变得乌漆嘛黑，向来最注重自己颜色和外形的连画想骂人了。 这一天都在土里穿行，她一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刚刚修炼后才发现，土和水全都不对劲，吸收了之后她瞬间感觉浑身难受，如火烧一般的痛感传遍全身，像是有另外一股力量不停地在体内冲撞，和原本的灵力无法融合。 连画根茎扭曲，直直杵在地上，灵力运转到了极致，身上的颜色开始慢慢减淡，终于在天将将亮的时候，将这股怪异的力量驱赶了出去。 一放松下来，她就软塌塌地倒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水分的干菜叶子，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