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蜚短流长难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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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蜚语像自己长了腿,不出半刻,整个萱室殿都知道了——昨夜楚皇竟然让一个赞善宿在了长乐宫御书房。 据后来橙心说,消息传来的时候,她们惊讶得嘴都合不上,太后当场就拍了桌子,气得直哆嗦,简直差点背过气去。陈嬷嬷和唐嬷嬷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嘀嘀咕咕说着“那蹄子平时看着好,没想到这么坏!必是狐媚子勾引坏了陛下!” 宁砚泠听了也不为自己辩解,只点点头,她现在回想起早晨的请安,仍然觉得像一场噩梦。 起初,宁砚泠跟着楚皇在宫里穿行。快到萱室殿的时候,楚皇突然停下脚步,待她走上来时一把携住了她的手,竟笑着对她说:“走这么慢,与朕同走罢。” 那时,恰好有微风拂过,清晨的阳光令人迷醉,宁砚泠看着楚皇的笑颜,突然感觉百花都在这一刻绽放了。她登时分了神,直到手上切实传来楚皇的温度才转醒过来。 宁砚泠红着脸,小声说了句:“陛下,不可——”一边试着挣扎脱手,却叫楚皇越攥越紧。无法,她只得任由楚皇携着她的手,二人一同进了萱室殿。 清晨的萱室殿总是最热闹的,管事嬷嬷们、品秩高的女官,还有来请安的婕妤昭仪,站了满屋子的人。宁砚泠悄悄一环顾,却没见到凌宜公主,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她心知公主这是回避了,今儿这一关定是不好过了。 太后早得了消息,这会儿扶着额,压根儿没看他们二人。而其余满屋子的人倒是都看着这二人相携的手,尤其是那几个不得宠的婕妤昭仪,目光简直够得上怨毒了。 宁砚泠从未在萱室殿受过这么多的注意,早感觉脸上热辣辣的,恨不能找个地洞躲一躲。 在这样的场面下,楚皇先松开了宁砚泠的手,对着太后行礼请安,道:“儿臣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娘娘凤体安康。”宁砚泠也慌忙跟着行礼请安。 太后听了,只一声冷哼,道:“皇儿这是有心不让哀家好过!” 楚皇道:“儿臣不敢。” 太后的怒气又上来了,她呵斥道:“你不敢?那崇安阁还在停灵,三日罢朝还未满,你就让一个公主赞善宿在你的书房!甚至宫人们进来的时候还看见你们共卧一榻!你说那些御史知道了会说什么!” 太后越说越气,眼睛直直地瞪着楚皇,手指却指着宁砚泠。 宁砚泠虽有心里准别,太后一定会发作一番。但是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什么“宿在书房”、“共卧一榻”,光是听到仿佛就能想象昨晚的场景,不知众人脑中现在是何等的旖旎! 宁砚泠没想到太后竟一点也不给她留脸,当场又羞又气,简直抬不起头来。 楚皇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太后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太后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道:“那御史那边,皇儿打算如何自处?” 楚皇道:“御史那边所有的上疏儿臣自会留中,那些老家伙手眼也太长了些,后宫宫闱之事岂是他们管得的?”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太后竟气得浑身乱战,一拍扶手道:“留中不发?他们焉能放过你!那崇安阁本身就不尴不尬的,先皇心善才没有处理她!这会儿死就死罢,还要带累旁人!你倒好,给她按太妃品级制备丧仪,现在又公然在丧仪期间胡闹!” 太后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只在那里抚胸口。陈嬷嬷忙上来替太后拍背,一面儿看着楚皇的脸色,揣度着开口劝道:“陛下也别怪老身多嘴,太后娘娘为了陛下操了多少心儿,方才陛下未来之前,太后娘娘就听到消息,早已气得不行,还自己唠叨个不住,说‘究竟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胳膊折在袖子里,少不了要想法儿替他遮掩。’这会儿您认个错也罢,叫太后娘娘心里也好过点。” 楚皇的脸色几乎都没有变,只淡淡道:“这女人不是太后娘娘塞给朕的么?那日她巴巴地跑来分辩些什么。不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么?更何况后宫一直无嗣,不也是太后娘娘的心病么?” 这三个问题一抛出来,太后和宁砚泠的脸上都变了颜色。宁砚泠没想到帝后母子斗法竟会把她牵连至此,楚皇方才这三个问题于她是结结实实的羞辱。这一刻,她甚至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睛,但是却能感受到那如炬的目光早已聚焦在她的身上。 陈嬷嬷干笑两声,劝解道:“娘娘,陛下这是把您平时儿的话都放在心上了呢。虽然现在这么做有些欠妥,但是这宁赞善看着确实可人儿,年轻人馋嘴猫似的,保不齐熬不住嘴,也是有的。世人从小儿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太后听了,脸色稍稍缓和些,对着宁砚泠道:“你这孩子哀家看着也是好,皇儿要真喜欢你,哀家自会挑合适的时机替你们做主,何苦现在这么着急的?有道是‘好米不怕饭晚!’可你们现在这样‘官盐当作私盐卖了’,明日上朝,皇儿该多难做?你也该劝劝他才是,怎么由得他胡闹?” 宁砚泠的脸已经红透,此时已不能够更红,她心里也放弃了辩解,她知道今日之事楚皇是有意为之。不仅为了逼她没有退路,更是为了羞辱她,作为她一直以来自作聪明的惩罚。她只有生受了,此事才算揭过。 于是宁砚泠打定主意,不作一言辩解,只跪下磕头,道:“都是微臣的错,求太后娘娘疼顾陛下,微臣愿受惩罚。” 太后幽幽道:“哀家的儿子喜欢你,哀家若是罚了你,岂不是会母子不睦?” 宁砚泠更是磕头如捣蒜,道:“微臣微如草芥,岂敢介入娘娘与陛下之间。” 楚皇拉起宁砚泠,喝道:“够了!”宁砚泠的额头却早已红了一片。 太后叹息道:“哀家少不了替你们遮掩,传哀家懿旨,今日这事任何人不许提起!若有一字传出九门之外,相干人等也不必彻查,全都去给崇安阁那位殉葬罢!” 底下皆是一阵哆嗦,都诺诺了。 楚皇倒是肆意,见事情差不多了,便道:“儿臣告退。”说毕行了礼便走了。 太后对陈嬷嬷耳语了几句,便遣散了众人,只安排了陈嬷嬷送宁砚泠回房。 回到熟悉的房间,宁砚泠恍如隔世一般,只听陈嬷嬷笑道:“宁赞善今儿可委屈了。” 这话,话里有话,大有深意,且不知她后面又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