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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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世间发生什么,时间从不会为谁停留。 从这个角度说,神也不是万能的。 她靠着他的胸口,那里,温热的、支撑着生命的心脏在一起一伏,在铁片没有完全被解读出来时,她也在图书馆查过许多资料,里面说过:不会危及性命,只是,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 可一旦踏出,就回不了头了。 柳余的手抖都未抖,蓝色丝线从指间探出,在他左胸停留了一瞬,又坚决地刺入他的胸口—— 不会疼的。 这个丝线,不是实物。 是她力量的汇聚,只会像被蚊虫叮咬一样…… 不会惊动他。 快,到了,快到了—— 就在这时,柳余的手被擒住了。 她诧异地抬头,却正对上一双漂亮的绿眸,那眸光清明透亮,哪还有一丝醉意? “盖亚?!”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黑夜沉沉。 一盏孤灯, 一杯酒。 窗外猛地一声惊雷炸响,大雨瓢泼似的落下来。 柳余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欲起的风暴。 “又一次。”他道, “贝莉娅·弗格斯,又一次。” “您先放开我。”少女迅速垂下眼, 又抬起, 带着点央求, “我手疼。” “手…疼?我以为,你贝莉娅·弗格斯有一副钢筋铁骨, 才敢一次、一次, 又一次地欺骗我。” 他却箍得更用力了, 她能听到手腕的腕骨在他手下“咔啦咔啦”作响。 柳余的心一路往下沉,直沉到深不见底的海底。 她不装了。 脸上的温软消失了: “您没醉。” 他没说话, 只是眼尾有一点红, 像是带了微醺。 “不,我醉了。所以,在我饮下艾诺酒时, 我竟然短暂地相信了你,认为你拥有真心,甚至认为,你也许不会用到铁片……” 铁片? 在她讶然的眼神里, 他的手一张,一块铁片不知从哪儿飞出, “哐”地撞到墙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这响, 也落到了柳余的心里。 “众神陨落,复得光明……” 他明明一眼都没看,却能一字一字、又准确无误地叙述。 “……需抽神之骨,以神之泪,神之血中血……” 他拿起她刚才的手指按到自己的胸口,柳余能感觉到他法袍下紧绷的肌肉,汩汩的血液,以及跳动的心脏。 “你要挖我的心,取我的血,贝莉娅·弗格斯——”他的声音很平静,却给人一种风雨欲来之感,“我暗示过你。” “暗示?” 柳余突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背脊开始发凉,一阵阵寒气从脚底板往上钻,一种可怕的猜测占据了她的脑海,甩也甩不掉。 “看来,你也猜出来了,没错,你的想法是对的。” 他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您是说……铁片是您创造出来的?” 柳余终于问了出来。 话出口的刹那,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他却点头: “是的,没错。” “轰隆隆——” 救命稻草倒下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柳余想,大概就是现在这样的。 天旋地转,找不到依托。 原来是假的。 假的。 根本没有成神的法子。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问,“您为什么这么做呢?” “人生漫长……” 他看着她,绿眸里是一片迷离的大雾。 “是的,人生漫长……”少女喃喃道,“所以,您尝试了很多东西,酿酒,绘画……可您还是无聊,您也没有天敌,于是,您就想了个有趣的游戏……” 他就像个肆意又天真的孩童,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游乐场。 他在许多世界丢下铁片,等待着捡到的人解开谜团,像玩勇者游戏一样,来向他挑战—— 而她,就是咬下这个“鱼饵”的人。 甚至路易斯也是。 “您真可怕,真可怕……” 少女看着他,她没有眼泪,却能看得出那蓝眸里的绝望,“我们的人生,不过是您的一幕戏……您无聊了,就丢下一个鱼饵……您看着我在渔网里跳来跳去、丑态百出地去够那鱼饵,是不是很可笑?” 他什么都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多可笑啊,她就像个供人取乐的小丑。 “是的,可笑。” 他道,声音与他的银发一样冰冷。 她被激怒了。 “我可笑?那您呢?您不可笑吗?在纳撒尼尔被我骗得团团的您,在神宫跟我上床的您,不可笑吗?还有这个……”她指着她枕边的石雕像和金色鸢尾花,又指着身上的裙子,“不可笑吗?您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贝莉娅·弗格斯,不要让你的恼怒变成不理智的岩浆。” 他掐住她的下巴。 柳余撇开了头。 “不理智?不,您错了,这不是不理智,是真心话。您不是一直想听我的真心话吗?您说得对,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心,我骗您的。” 她的话,像一把利刃,将所有被掩盖的、从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割开,露出血淋淋的现实。 他闭了闭眼睛,绿眸内泛起大雾,仿佛有风云在涌。 柳余却感觉到了快意。 她想让他和她一样痛苦。 “我挖了你的眼睛,但是有人告诉我,他说你是神,我得活着啊,如果能成为神钟爱的女人,那多诱人……所以,我百般讨好你,我要追求你……” “那个人是路易斯。” 他的声音和表情一样冰冷。 真是完美的答案。 “对!没错,是他,他帮了我很多……噢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你像个油盐不进的石头,为了成为神眷者,我找路易斯交易,给你下了药,你终于动容了,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可你又因为娜塔西,将我抛在了一边,让我断了手臂,我恨你,我就又想办法,联合路易斯,噢,黑暗力量侵蚀了你……你终于松动了……后来你为我死了……” 少女一一道来,眼泪却像连绵不绝的珍珠,随着记忆的回溯,不断滚落。 她又扯出手腕上的记忆珠,透明的琉璃珠映衬着少女雪白的皮肤,透着珍珠斑的润泽。 “连记忆珠,对,一开始的记忆珠都是我藏起来的……” 他低头,目光落到在她的手腕。 端详了一会,突然一扯,那串着记忆珠的细线就断了。 记忆珠落到了他的掌心。 “所以,都是假的?” “对,是假的。更可笑的,是您。您回归了,明明知道我做了什么,却放过了我……您依然让我当上了圣女,现在,是神后……您刚才还将我抱在怀里,说您‘很高兴、很高兴’,说您感觉到了‘幸福’……” 少女极近刻薄之能事,她哈哈大笑,笑时,眼泪却扑簌簌不断,“不过是一杯酒。” “一杯酒而已。” 她抬头望他,“您说,您可不可笑?” 他萋萋的眉目沉静地望着她: “所以,你之前说爱我,要认真地追求我一次,也是假的,是为了今天。” “当然。” 柳余发誓,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刮起风暴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