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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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余当然不会回去休息。 她的过去注定了她不会舍得浪费任何一个学习机会, 于是,“惨着”一张白脸,坚持要去上课: “盖亚, 盖亚, 盖亚……你就送我去马术课吧,爱德华先生一定想我了。” “你确定?” 已经重新变成公主抱的少年低头问她。 “当然,盖亚。”少女在他怀中,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你知道的,自从那晚你跟我……” 她说得羞怯。 “我已经好几天没去上课了……我一定已经变成所有神眷者中最差的了,连娜塔西都比不上。” 声音低落得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不会的, 贝莉娅。你是我见过的最努力又最有天赋的人。” “真的?” 她突然抬起头, 听起来不大相信,又很想相信, “那你会陪着我吗,盖亚?” 一只手还攥紧了他的衣襟。 “贝莉娅,这可不行。爱德华先生说, 马术课我已经不需要继续去了。” 少年拒绝她。 “盖亚, 好吧,我总不能一直当你的跟屁虫。”少女似是放弃了,嘟囔着道, “虽然……我的腿还有些疼, 不过,总能跨到马鞍上去的。再说,也没那么多黑暗使徒要对我的马下手——” “——就今天的马术课。” “盖亚, 你最好了!我最最最爱你了!” 她立刻就高兴了,甚至高兴得发疯, 直起身在他下巴上连亲了两口。 “贝莉娅……” “知道了,知道了,不能随便亲,……可我,可我忍不住嘛。” 少女嘟着嘴。 “作为一位淑女,你这样的行为不太妥当。” “知道了,知道了,爸爸。” 她捂住耳朵,将头整个埋到他胸口。 “什么?” 盖亚似是没听懂,垂下头来。 精致飞扬的眉毛下,一双绿眸映着路边的湖光水色,柳余窒了窒: “就是说,你是我最尊敬的人。” “爸爸?” “恩。” 她深沉地应了。 …… 到马场时,马术课已经上了一会儿了。 爱德华先生歪歪扭扭地躺在一张不知打哪儿来的藤椅上,一看见两人,左边的眉毛就挑得老高: “弗格斯小姐,布鲁斯大人已经为您请了假,您可以休息一天,噢,还有莱斯利先生一起。” 柳余手忙脚乱地从盖亚身上下来,她努力拽了拽裙子边,试图让它更直一点儿。 “爱德华先生,我来上课。” “上课?”爱德华眼神奇异地看着她,“噢,弗格斯小姐真是我见过的所有贵族里最勤奋的。” 马场上,贵族小姐们撑着遮阳伞,在场边的树下避阴、闲聊,见柳余过来,还招手打招呼,当然,这个招手也都招得优雅矜持。 于是,马背上那少数几个坚持练着马术的女孩儿,就极为显眼了。 柳余一眼就看到了红着小脸、在马背上挥汗如雨的娜塔西。 她端详了会,不得不承认,这时候的女主角很有魅力,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就连那两只马尾辫都十分平易近人。 她就像野地里自在生长的小花儿。 “娜塔西最近也很认真。” 爱德华先生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越来越近女孩儿。 娜塔西一牵缰绳,奔了过来: “莱斯利先生,贝莉娅姐姐。” 先叫的莱斯利。 柳余撇了撇嘴,承认自己十分之小心眼,牵起嘴角,用更热情更动人的笑回了过去,她挎着莱斯利先生的臂弯: “我坚持来上马术课,盖亚不放心就来陪我。” 盖亚在旁边安静地站着。 娜塔西脸上的红晕一下子浅了些白了些,眼底没藏好的失落流露了出来。 抿抿嘴,像是想起什么,又鼓起勇气道: “我有事想跟贝莉娅姐姐说。” 柳余看了眼盖亚,他风度绝佳地退开一步: “我换衣服。” 说完,少年已经转过了身,迈开长腿,往更衣室去。 颀长高挑的身躯一下子隐没到路旁稀疏的绿意里。 …… “说吧,娜塔西,让我听听。” 柳余率先走到马场的一边。 栅栏围起的地方,十几棵高高大大的绿叶树局促地种在一起,手掌大的叶片密密麻麻地交错攒集,确实是个好地方。 附近有细细碎碎的谈话声。 “……听说弗格斯小姐昨晚跟黑暗使徒搏斗,险些丧命!” “真的?我刚才见她好好地站着,跟爱德华先生在那聊天呢。” “当然是真的。昨天莱斯利先生抱着她出去时,我从门缝里瞧见了,弗格斯小姐耷拉着头和手,看起来就像个死人,浑身全是血,后来还来了许多神使,最近学院里可不太平。” “噢,听起来真毛骨悚然,黑暗使徒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吧?他死了吗……” 叶片的光影绰绰地照在娜塔西的脸上。 柳余面无表情地听着: “娜塔西,没话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娜塔西似是被她吓了一跳,乖顺垂着的眼睫一下子扬起,她飞快地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两只手局促不安地揪在一起: “贝莉娅姐姐,您为什么要伤害路易斯大人?他不是坏人。” “路易斯?谁?” 柳余歪着头,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娜塔西一下子抬头,直愣愣地看着面前过于得天独厚而总是让人自惭形秽的少女,突然间想:她也没什么了不起,她说谎了。 她都没勇气提起路易斯。 心里的紧张莫名地被安抚了。 “如果你要说的是昨晚那个黑暗使徒,”金发少女笑盈盈的,“娜塔西,别天真了,一个将我们当做食物的黑暗使徒,坏人和好人,重要吗?” “怎、怎么不重要?人有坏人好人,东西自然也有好的,和、和不好的。” “噢,那人类会和鱼、羊、牛做朋友么?”她问,“公鸡会和虫子做朋友么?狼,会和羔羊做朋友么?它们坏不坏,好不好,都是要吃它们的啊。” 在娜塔西惨白的脸色里,柳余慢悠悠地走过去,压低声: “娜塔西,你跟他在一起时,有没有听到同类的哭泣?他们不安的灵魂在黑暗中煎熬,他们死时的哭泣响彻地狱……你都听到了吗?” “羊活着要吃草,这不怪羊,毕竟他也想要活下去。可草,却不能把羊一时的亲近当成亲切,娜塔西,记得你自己。” 她轻轻拍拍女孩的肩膀,在她越见的苍白里,悄然走了。 更衣室门外,一身骑装的少年在门边安静地站着。 大面积的正红将他的纯净点染出一身的烟火气,仿佛头顶生机勃勃的太阳,他似是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见她来,又往她看了一眼。 “贝莉娅。” “盖亚,等我一下。” 柳余快速地走进更衣室,换上骑装,还没出门,娜塔西却突兀地推门进来。 “……那、那草的同类从来对她没有怜悯、爱惜,就像贝莉娅姐姐那样……草该怎么办?” 她眼里带了哭泣的意思。 柳余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盖亚已经不在门口了,他站到了远处的树下。 稳稳地系好最后一颗扣子,带上帽子,整一整: “不怎么办。” “娜塔西,你的人生在你自己。” 她手放到门把上,后面的声音突然传了来: “贝莉娅姐姐,你怎么会懂!你一直活在万众瞩目里,他们都爱你,却看不到藏在阴暗里角落里的我……可路易斯看到了我,他把我当做珍宝……” 柳余转动门把,头也不回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