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命如草芥
姜庆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也不慌忙,只低头端起来白瓷底绘五彩花纹的茶碗,呷了一口茶。这茶入口清香,回味甘甜,竟是上等极品武夷山大红袍。这是贡品,寻常人家并不常见,勋贵侯府也数量有限。就比如英国府,据姜庆了解,似乎也只是老太太和秦氏那会有宫里赏下的几两,再或赏给少爷、姑娘们,每人所得并不会太多。葛庄头能拿来招待并不很显贵的姜庆,想必这茶对他来说并不十分珍贵。 “这茶不错。”姜庆慢慢将茶碗放下,挑眸看向葛庄头。 葛庄头正愁如何搪塞他殷妈妈的事儿,见他突然转移话题,忙接上,“这是之前夫人赏赐的,一直没舍得用。好茶自是要招待贵的,只有小爷这样的贵人才值得用的。” 突然说这么熨帖的话来奉承姜庆,自是心中有鬼。姜庆并不准备接他的话,可他既然是秦氏的人,如今姜采没有和秦氏撕破脸,他自也不能给葛庄头太难看。找了个折中的法子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恐怕来不及赶回府去给二姑娘交差。殷妈妈上了年纪,怕是此刻也家里歇息了。只得叨扰葛庄头给咱们准备几间屋子,供我们主仆一行休息。” 葛庄头松了一口气,忙对身边的小厮吩咐。去收拾间上房来给姜庆,并着人去把姜庆的马车停好,将马牵到马厩里喂好。 吩咐完诸事,便亲自引着姜庆往东面的小院里走去。“小爷突然造访,也未来得及多做准备,今日就委屈您在这小院里住下了。明日一早,我便打发人去接了殷妈妈来见您。”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已走进了东面的跨院。小院子不大,但是打理的整洁。虽布局设置没什么考究的情调可言,却胜在规整。窗下一排菊花开的正旺,鲜见是有十分爱花的人次弄。 “这小院子原是住的一位女主人吧。” “是,”葛庄头略有诧异,看姜庆目光落在那排菊花上,心里明白了几分,大惊于姜庆的观察入微。心里头猛的打了个突,支吾道,“不瞒您说,这院子里,原是住的我府上的一名妾室。因着年轻喜好花草,便在院子里多种了些花花草草的。” “如今我来,住在姨娘的院子里显是有些不妥吧。”姜庆顿住脚步,四下打量院子。见东面墙下,还架着一个葡萄藤,此事正有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挂在上面。 葛庄头面上一晒,“这死丫头,素日里我太娇宠她了,前些日子不过几句言语不合,便收拾东西回了娘家,拦也拦不住的。” 一个姨娘就能耍脾气随便回娘家了?姜庆自是不信的,转头再去看葛庄头飘忽不定的眼神,心下便猜测这院子里的主人必定是有些故事的。他也不言语上深究,只笑哈哈打了个圆场,“想必这位姨娘是真的恃宠而骄了。能得这么一间雅致的小院儿暂歇,是我的福气了。” 葛庄头只道这姜庆年轻极好糊弄的,又拨了几个丫头来夜间伺候,自己自回了院子。 “老爷,那殷妈妈如今怕是只剩下一口气了,若叫人从小葛村连夜抬来,怕是没到地方就要断气了呢。”王管家一脑门的官司,看着在屋里来回踱步的葛庄头更觉的头大。 葛庄头转的停下来,双手不停揉搓。“不行,就算是断了气也得抬来。把西面的小院儿收拾了,把她抬进去,只当她是一直住在那儿的。吩咐好了家里的人,都不许乱说话。明日看好了她那两个混账儿子,不准叫靠近。去抬殷婆子时,他们若敢拦着,只管打死了干净。” 王管家心里一凉,“老爷,您若是只说那殷婆子是病了,无非得几句责骂。若再弄出人命来,怕是要惹大麻烦的。” “有什么麻烦的?横竖还有夫人给咱们撑腰。那二姑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眼下也该嫁人了。能在英国府风光几年?老太太也是没几年活头的,最后到底是要夫人当家!再者,一不做二不休,那殷妈妈一家若都死了,死人能说什么话?我们家里的人不说,京里头的人谁知道到底什么缘由?”葛庄头一面说着,一面下了狠心,“把以前伺候过东院小蹄子的丫头,趁夜都换了,打卖出去。” 想到那如花似玉的姑娘横死屋内,王管家到底心里不忍。可在葛庄头手下讨生活,他又能如何呢。只得应声去吩咐人去办差事。 姜庆却早已发现了蹊跷,葛庄头前脚一走,他后脚就逮到一个趴窗户的小丫头。小丫头被压进屋里,十分害怕,颤颤巍巍的跪在姜庆面前。 小厮福海喝道,“三爷问你话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小丫头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大大的眼睛蓄满泪水,可怜巴巴的抬头去看姜庆,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姜庆招手让福海退下,放柔了声音道,“你自可不必害怕,我问你什么你回我什么就好。” 那小丫头点点头,因这姜庆生的十分好看,语气又温柔,她心里的害怕少了许多,反而觉得十分亲切。 姜庆想了想道,“你可是原住在这院里的姨娘身边人?” 小丫头点点头,“奴婢是贴身伺候婉姨娘的。”提起婉姨娘,那丫头悲从中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膝行到姜庆身边,抓着他的袍子哭道,“三爷,您是二姑娘身边的人,求求您给我们姨娘做主!”一面说着,又一面退后了一步,掷地有声的磕起头来。 姜庆忙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见她额头红肿一片,心下委实不忍。“婉姨娘是谁?为何要请二姑娘做主?” 那丫头扯了袖子抹掉脸上的泪,声音爽脆道,“婉姨娘是二姑娘的奶姊妹,是殷妈妈的小女儿。” 姜庆心头一惊。葛庄头好大的胆子,竟在姜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纳了她的奶姊妹做妾。 虽然婉儿是奴仆没错,可既是姑娘乳母的女儿,不论在哪个府上都是另当别论的一类仆人。更何况是英国府这种素来体恤下人的人家,姑娘和少爷的奶姊妹,有多少嫁出去做太太的。 “婉儿姑娘如今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