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鼻端萦绕的血腥味更加浓郁了些许。 地面上血液的形状也由点状的滴落式痕迹变成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凌乱地洒落在地面上,被无数足迹踩的一片混乱,看上去触目惊心。 耳畔的滴答声越发响亮,仿佛是从四周的墙壁内发散出来的一般,就像是诅咒一般地在人的耳边阴魂不散地缭绕着。 莫奕抿抿唇,在眼前一片狼藉的地面上站定了下来。 这里的血迹看上去更加陈旧一些,大半的血泊已经干涸了下来,深深浅浅地印在地面上与身周的墙壁上。 而离这片血迹最近的病房门,是开着的。 半掩着的门扉上是喷溅状的干涸血迹,在惨白的门板上留下暗红色的刺眼痕迹,门内是一片深沉的黑暗,只能看到门板下溢出的鲜血。 莫奕侧过身子,用手中的手电筒向那间敞开着的门内照去。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依旧不由得吃了一惊。 只见这间病房内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半翻倒的床铺,地面上一片混乱不堪,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墙壁上深深的,用鲜血画成的图案—— 那是一只巨大的蝴蝶,半凝固的暗红色鲜血在墙上蜿蜒组成,一条条扭曲的线条纵横交错,构成一副诡异奇谲的图画。 它的身躯臃肿而丑陋,翅膀上犹如亘古不变的巨大斑纹犹如空洞的眼睛,令人看着都不由得感到后背发凉。 莫奕下意识地向内走了几步,地面上粘腻的血液在脚下发出轻轻的水声,鞋底挤压着地面上残余血迹发出的轻微声响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就在这时,他的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莫奕停下了步伐,用手电筒向自己的脚下一照——只见血泊中躺着一只金属钥匙,看上去样式颇为古老,在手电筒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弯下腰,从地上的血泊中将那把钥匙捡了起来,手指和掌心都无可避免地沾上了地面的血迹,斑驳地染在苍白的皮肤上,看上去颇有几分吓人。 那把钥匙是黄铜制的,钥匙的其中一面由于浸润在鲜血之中而被染成浓重的暗红色,而另一面则是原本的颜色,在灯光下闪着黄澄澄的光泽。 莫奕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找到什么可靠的线索能够揭示出这把钥匙到底有些什么用处。 但它看上去就是个颇为重要的道具。 可是按照这个游戏的习性,怎么会将重要的道具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来让他发现呢? 除非…… 莫奕垂下了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容上打下深深的阴影,将眼眸中的若有所思掩盖的一干二净。 他心里有了些许的猜测。 手指下意识地在钥匙光滑的表面上微微摩挲了两下,然后指尖微微一转,将它妥帖地塞入了自己的口袋当中。 莫奕用手电筒在整个屋子内逡巡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漏下什么其他线索之后,便转手走出了房间,继续向着那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滴答滴答的水声锲而不舍地在空旷的走廊中响着,仿佛是什么阴冷的低语一般,一声一声,毫不停歇,有节奏地敲击着,令人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 莫奕握着手电筒的手掌微微收紧,冰冷的指尖触到了自己另外一端的手掌,修剪整齐的指甲划过皮肉,带来微微的疼。 他的呼吸平缓,步伐谨慎无声,在手电筒灯光的牵引下向前走去。 水滴声逐渐响亮。 莫奕来到了这条走廊中的第二个分岔口,前方分成了两条路。 脚下逐渐变得浓重的鲜血向着右边的那条走廊中延伸进去,在地面上留下不均匀的痕迹,上面甚至有着好几个残缺不全的血脚印,在手电筒偏暗的光线下显得颇为刺眼。 而左边的那条走廊则是一片死寂的黑暗,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莫奕皱起了眉头,他站在分岔口稍稍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他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着黑暗中的动静——那一直不断的滴答声是从右边走廊中传来的。 他举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手中的手电筒向着走廊深处的黑暗中扫去,驱散了些许里面深沉浓郁的阴影,也照亮了其中一个模糊的轮廓—— 莫奕一惊,下意识地绷紧了身躯。 只见那个模糊的阴影在黑暗中微微动弹了一下,在手电筒的灯光下露出了熟悉的轮廓。 莫奕的瞳孔微微缩紧,倒吸一口凉气。 ——江元柔?! 第一百零二章 莫奕的呼吸微微一窒,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手中手电筒的灯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将眼前模糊人影的轮廓照亮了些许。 江元柔似乎也觉察到了身旁灯光的靠近,身形微动,将面容朝向莫奕。 在手电筒的不稳的灯光下,她的面容苍白如纸,失去血色的嘴唇边挂着一丝半干涸的血迹,一头卷曲的浅棕色长发凌乱地垂下,被鲜血凝结成一绺一绺的。 她看上去非常狼狈,但是至少还是活着的。 江元柔有些茫然地看着莫奕,在他手电筒的灯光下微微眯起了失焦的双眼,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她的目光落在站在走廊另一端的莫奕身上,浅棕色的瞳孔缓缓聚焦,面容微微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声说道: “……莫奕?” 她的声音嘶哑的就如同被烈火炙烤过一般,听上去就像是指甲刮过玻璃一样刺耳。 江元柔刚刚吐出这两个字,喉咙中就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一丝鲜艳的血迹溢出了她的唇边,在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刺耳。 莫奕上前几步,将手中的手电筒塞到自己背包的侧兜里,然后用空出来的手扶住佝偻下去的江元柔。 手掌触碰到一片冰冷粘腻,莫奕微微侧目看去,只见自己的手掌上已经被沾上了一层血迹,在黯淡的灯光中看上去犹如漆黑的焦油一般黏附在手掌上。 他的心口一紧,压低声音问道: “……你还好吗?” 江元柔娇小的身躯摸上去一片冰冷,她沙哑着声音回答道:“……还好。” 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艰难地伸出手掌,用力地握住莫奕的手臂,纤细的手指深深地陷入莫奕的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疼痛。 江元柔猛地抬起头,一双浅棕色的眼眸中半是惶恐半是紧张,她带着气音说道: “钥匙!” 莫奕一愣,瞬间想到了那把他在刚才那个房间中捡到的那把样式古旧的黄铜钥匙。 江元柔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浅棕色的双眸有些慌乱地盯着莫奕,手下的力量微微加深,她艰难地说道: “这层楼有一把钥匙,我刚才在混乱中一不小心弄丢了,它是这层的关键!”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纤细的手掌放开莫奕有些疼痛的胳膊,按住了一旁斑驳冰冷的墙壁,然后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我……我得回去找到它……” 浓重的血腥味在莫奕的鼻端弥漫,江元柔纤细的手掌在墙壁上留下了一个刺眼的血手印,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她接触的地方缓缓向下滑去。 她步履沉重,仿佛仅靠着意志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莫奕眯起双眼,缓缓地收回了下意识想要去扶的双手,然后稍稍退后一步,半个身体模糊在了走廊拐角的阴影当中。 他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深黑的眼眸冰冷而沉静。 江元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艰难地地扭头看向他,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还没有等莫奕做出什么反应,就只听自己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开!” ——这声音? 莫奕的眼睛微微瞪大,下意识地侧开了身子,只见一把椅子携着万钧之势从自己的身边划过,然后凶狠地砸向江元柔——然后,穿过了她。 只听“碰”的一声巨响,那张椅子凶狠地在墙壁上撞散开来,江元柔苍白的面容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怨毒的笑容,然后缓缓地化作了暗红色的污血,犹如冰雪消融一般顺着墙面滑下,在地上积成一片深暗的血泊。 走廊的灯光昏暗而阴沉,压抑地沉沉铺洒而下,莫奕手中的手电筒亮着一道灯光,在那片血泊上反射出一个小小的光点。 他的目光在那个地方稍做停留,然后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只见江元柔正站在走廊的另外一端,走廊中的黑暗给她的面容投下模糊的阴影。 她微微地喘息着,手掌扶着一旁的墙壁,似乎刚才的动作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看到莫奕看过来,江元柔上前一步,苍白的面容暴露在走廊黯淡的灯光下,凌乱的发丝和腹部缓缓晕染开来的鲜血和刚才的那个“江元柔”几乎如出一辙。 她看上去虽然在强撑着一口气,但是目光却警惕而锋利。 江元柔捂住自己渗血的腹部,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谨慎地停在了莫奕几步之遥的地方。 她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那摊肮脏的污血,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沙哑地对莫奕说道: “我需要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莫奕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开口问道:“……怎么证实呢?” 江元柔一边用目光紧紧地锁住莫奕的身形,一边缓缓地弯腰,将一片锋利的木片放在地上,然后将它滑了过去: “——伤口。” 莫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弯腰捡起了地面上的木片,在自己的手掌上一划。 鲜艳的血珠从木片划开的地方缓缓地渗出,顺着他苍白瘦削的手腕流入袖口。 江元柔目光中的陌生消失了些许,她低低地喘了一口气,然后又拿出一片木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 鲜血从伤口中涌出。 江元柔将大半个身子倚靠在墙上,面容上是失血过多的苍白,她从衣兜里掏出半截纱布,简单地将自己的伤口裹了裹。 再抬起头时,她看上去平静了许多,然后有些虚弱地开口解释道: “这层楼它幻化出的化身只是人的投影,所以是无法受伤的。” 莫奕点点头,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刚才的那个你在说的钥匙……” 江元柔面色有些沉郁,她扶着墙壁站直了身形,然后向着走廊外侧一边走一边说道: “那把钥匙是离开这栋楼的关键,应该是你捡到了,不然她也不会这样来骗你。” 她的目光落在莫奕身上:“你现在不需要给我,在你身上和在我身上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