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别后
沉鱼听罢宋渊所言,见他脸带愁容,心里已是后悔没听他的话贸然上山。 “阁皂山原就陡峭难行,外头的雨又大得很,一般人轻易上不得山的,”沉鱼说罢,看了看宋渊脸色又劝道,“……你回蓬莱去吧,不必陪着我。” 宋渊听得此话,低头看了看沉鱼,却是抬手揉了揉眼道:“可我也有些乏了,我陪姐姐歇一会才回去吧。”他说罢,也不待沉鱼答应便蹭脱了靴子,爬进被窝,抱住了她。 沉鱼在宋渊怀中抬眼一看,见他长睫下隐隐泛青,知他是真累了,是以也未言语,只抱住宋渊便合上了眼。待听得沉鱼气息渐稳,原来合着眼的宋渊便睁了眼。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后,又帮沉鱼拉好被子,才收拾了一番回蓬莱观中去。 待到得蓬莱,便有几个年纪小的弟子问宋渊,方才深夜叩门的女郎是何许人也?然而宋渊听罢,只是一味笑着,却不应话。那几个小道士见此,也不相逼,只由他去了。而宋渊离了那些个弟子后,复又回到掌教私邸的书房之中。他一进书房,便见他走前已是埋案奋笔疾书的人仍在写着。 宋渊见此,先是拱手道:“辛苦各位师兄弟了,”他说罢,想了想才又问道,“你们估摸着还要抄多久?” 其中一个道士听得宋渊问话,回道:“恐怕最快……也还得半个时辰。” 虽则外间仍似是在暗夜之中,然而宋渊却心知过不了多久这场雨便要停了,天也快要亮了。 是故宋渊闻言,也便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提笔书写起来——却原来宋渊白日时回得蓬莱观中,便把圣人以及伊王觊觎隐仙经书一事开诚布公。及后,宋渊按张了性所言寻得经书,便又与众人商量道:伊王兵马众多,隐仙不宜与之硬碰。因以隐仙便集众人之力请了水府神君降雨,拖延伊王烧山。眼下宋渊又是请人誊抄经书,意欲借假经瞒过伊王耳目。因要骗过伊王,宋渊寻来抄写经书的人,字迹也须得十分类同。故而正在抄书的人为数并不多。 “抄完经书,还得等墨迹干透方能装书,”宋渊说着,又喃喃道,“再过一个时辰这雨便要停了,想来届时伊王便要派人上山了。” 此时阁皂山上大雨未有半刻停歇,那厢沉鱼再醒来时,耳边仍是滂沱雨声连绵不绝。 “阿渊?”沉鱼伸手摸了摸身旁的被褥,觉着已是凉了,便知宋渊走了已有些时候。她收回手,半撑起身,朝窗外一看,只见外头一片乌黑抹漆,也不知当下是甚么时辰。 因适才冒雨上山,后又近了蓬莱观,此番沉鱼便觉体内真气似又有些紊乱。是以她穿好衣裳,便于塌上盘腿而坐,按《悟真妙经》上所载心法运起气来——沉鱼双目紧闭,从丹田中运气,顺流而下,经了会阴﹑命门﹑玉枕又回归丹田。她催动体内真气如此来回行了两个小周天,方觉气息稍顺。 只沉鱼正从丹田提气,意欲行第叁个小周天之时,耳边却忽地闻得一下响声。沉鱼心中一突,猛地便要把真气压回去。然而她才捏了个指诀,便听得有人大喝一声,紧接着便有一股凌厉杀气扑面而至。沉鱼心知此乃要紧关头,遂也不待真气回笼,立时便以意御剑,使了含光挡在自己身前。 沉鱼方御了剑,便觉体内叁股真气如脱缰野马一般四处奔腾,教人苦不堪言。她勉力把真气稳住,睁眼一看,待看清眼前人面容,也不禁惊道:“你……还活着?” 那人闻言一笑,说道:“不把你们几个小贼杀光,我怎能去死?” 原来这偷袭沉鱼的人便是那悟真教主吕玄池。当日吕玄池为叶婉萝重创,得宋连城出手始能死里逃生。只他伤得甚重,是以好了后也未曾直接杀回悟真,却是一直蛰伏于宋连城身侧。这时日来,吕玄池每每想起当日之事便是恨极。除却叶婉萝,他心头最恨的便是宋渊以及沉鱼,所恨之深便是杀之而后快。因吕玄池知宋连城原意要活捉沉鱼,是以他甫从宋连城口中得知宋渊沉鱼二人均在阁皂山,也不待宋连城下令,便瞒了他冒险上山。 吕玄池应罢沉鱼的话,双掌成爪又朝她脸面袭去。这时沉鱼也不再御剑,伸手握了剑柄,拔出含光便挥剑朝吕玄池双手劈去。只吕玄池对沉鱼怨怼甚深,当下纵有宝剑当前,仍未退却。沉鱼见状,手腕一转,剑尖已朝吕玄池心口刺去。 自被叶婉萝所伤,吕玄池叁番四次午夜梦回见的都是叶婉萝朝他心口一劈。此时吕玄池见着沉鱼这一刺有着几分“鱼死网破”的影子,心中怒意已是汹涌而出。吕玄池吼了一声,手心向前撞去,立时便被含光刺了个对穿。 沉鱼见他神色癫狂,心中一骇,正要把含光从他手中抽出,只她待要发力却察觉含光已是被吕玄池牢牢地攫了在手中。沉鱼一时未及反应,想要伸手去挡,只吕玄池却已先她一步,把她的脖子狠狠地捏了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