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苏妙听见他进来,过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从指缝里好奇看了眼,这一看,把她吓得够呛。 “干什么?”苏妙吓得都跳起来了,“使不得使不得!” 他怎么还跪下来了呢! 卓忘言拉过她的手,摊开,在她手心轻轻写起字来。 苏妙:“那个……” 卓忘言写完,满怀期待看着她。 苏妙说:“其实我想说,我从小就不知道人家在我手上写字写的是什么……我判断不出,我触觉很废的。” 卓忘言愣了一下,神情似有些无奈,接着,他拉着苏妙的手,似乎又想吻她,却在中途停了下来,去翻找纸和笔。 “你真的不会说话吗?”苏妙目光追随着他,问道,“他们说你需要吃我种的花维持现在的身体……你是哪种鬼?吃花鬼吗?为什么你可以化出人身?你跟活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你现在也出现在镜子里了,所以你是又从鬼变成了人吗?” 刚把纸和笔取回手中的卓忘言听到这一连串的问,怔在原地。 苏妙:“看来是真的不会说话……” 她微微叹了口气,又好奇道:“可是刚刚你有说话……我听到了。你名字叫什么?你刚刚是说你自己名字吧?” 卓忘言认认真真在本子上写下两个字:“谛清。” “唔,好名字。”苏妙道,“就是不像人名。” 谛清微微笑了起来。 “没有姓吗?” “曾有。” “曾经有?”苏妙更好奇了,似乎是要掩盖刚刚那一吻的尴尬,她用问题塞满了大脑,急切地找话题,“那你是哪个朝代来的?你不是现代人吧,我猜就是!” 卓忘言写好回答,竖起来给她看:“吾名谛清,很久以前,很久。我曾有姓,亦有他名。现今,我叫卓忘言,不曾骗你。” “你来做我邻居,是因为我能种出那些花吗?” 卓忘言愣了愣,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是,然而也不是。 卓忘言手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写出真实的答案。 最终,他写道:“你是我的。” 刚写完,还未竖起本子,两人被敲门声打断。 “警察!”林书黎喊道。 二人听到晁律师的声音:“你有搜查令吗?把你的警号给我,我要告你去!还有你,你连警服都没穿,你是什么来头?装什么警察!” 老骨的确不是警察,他现实中只是个下岗待就业大龄男青年,在法务部值班时看到司南指示,趁着林书黎的警车一起来的。 苏妙:“诶?是林警官?” 卓忘言脸色沉了下来,他竖起手指轻轻碰了碰唇,示意苏妙不要说话,他去开门。 卓忘言拉开门,冷冷看着林书黎。 “警察,接到群众举报,说这附近有逃犯。” 老骨抖着手掏出司南,然而感应鬼气煞气的司南却毫无动静。 卓忘言垂眼看着司南,微微挑了下眉。 老骨悄声说:“是人。” 林书黎:“能跟卓老师再次见面是缘分,不知卓老师可否报上全名?” 这样,就可以在人口信息库查看了。 卓忘言看向晁律师,抬了抬下巴。 晁律师:“不就是名片吗!给你。” 他摸出一张名片塞给林书黎:“行了吧?卓老师德高望重,怎么会窝藏逃犯,我们真的没看见什么逃犯!真是的,你记着,我一定向你们单位举报你!” 林书黎收了名片,嗤笑一声:“随你便。” 这时,值班室的电话打了过来。 “老骨。”那端呼吸急促,“快快快!!祥云山有决斗台警报!鬼帮械斗!!鬼帮械斗!快来!!” 与此同时,老骨手中的司南疯狂转了起来,指针指向了与安居花园相反的方向。 老骨眼神示意:“怎么办?” 林书黎只好放弃搜查。 林书黎带着老骨离开之前,驻足说道:“那位律师,提醒一句,你的魂没完全卡进壳子里。” 他说完,带着老骨走了。 老骨道:“当真?!” 林书黎点头道:“两个人。不管是寄居鬼还是其他什么玩意,目前都是人……” 是人的话,猎杀煞鬼的武器就派不上用场,也就是说,只能干看着,哪怕他心里明白他们是鬼,也无可奈何。 “去跟部长报告吧,你就说你发现的,安居花园需要重点监控。”林书黎把功劳让给了老骨,“有寄居鬼出没,不久前还开过决斗阵……时刻盯着,不怕他们露不出尾巴!” “胆大妄为!”林书黎离开前,愤愤说道。 卓忘言无言望着寄居鬼。 晁律师:“咳……是这样的,我比他高,所以头顶会多出来那么一点。” 卓忘言垂眼看向晁律师的脚,似乎在说:“那就砍脚。” 晁律师头皮一凉,恨不得把脚缩回去。 “我有话跟王妃解释!”晁律师道,“您是不是已经告诉王妃了?” 卓忘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晁律师:“明白了,我这就去说。” 顿了顿,晁律师又道:“会尽量把故事说的浪漫一点。” 卓忘言嘴角微微一瞥,乖乖坐在客厅等候。 晁律师深吸口气,进了卧室。 “苏妙你好。”他说,“我是晁冲,咱们又见面了。我真名叫李羡,武周时期人,死在开元三年,生前是个东都觋。” “是个什么?”进来就报真身,可真有诚意,然而苏妙听不懂。 “觋,男巫。我这一脉继承的就是灵魂寄居与通晓百语,包括人鬼魔之心语……哈,您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名字于我而言就是个符号。” “哦,那就晁律师好了。”苏妙说。 “好的好的。”晁冲道,“是这样的,想必您一定很疑惑,也很好奇。您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他的来历。”苏妙指了指客厅,“是谁,要干什么,是不是真的要吃我种的花才能活?” “先回答您最后一个问题,从某种角度来说,是这样。”晁冲说,“您其实是花神,是被天地选择,轮回往生的花神。或者说,我们叫您女神都行……” “噗……”苏妙没忍住。 女神什么的…… “而王。”晁冲道,“卓忘言是我给他伪造的人世身份,王本名谛清,是跟随您轮回的鬼。王生来就非世间之人,因而往生需要您的帮助才可有人身,与您同活一世……” “哈?凭什么和我同活一世?” “您二人都是天地祝福的人。”晁冲很会讲话,“您现在忘了,您在很早之前,和王一起与天地定下契约,你与王二人是同生同死。你生,王的鬼身从天地而生,你死,王也会从天地消失。而您从每一个魂核中种出的生机,给予王行走人间的生命。” 苏妙诚实回答:“听不懂。我是说,这种总要有个开端吧?” “那就早了。”晁冲道,“很早,相当早。” “算了……你还是说说,他生来就是哑巴吗?” “不。”晁冲道,“每次轮回,王依托你而生,而每次为了提醒王你降生于世,你会拿走他一样能力,上上次,也就是春秋时期,您拿走的是嗅觉。上次,您拿走的是视觉,这次您拿走的是语言……” 苏妙索性放弃思考,当天方夜谭听:“哦,那我怎么还给他?” “咳……”晁冲沉默了会儿,说,“就……做夫妻,就还他了。这样也意味着,王没有找错人。” 苏妙:“……” 当我没说。 “我俩从什么时候开始,春秋?” “对。”晁冲说,“您二人相识很早,远远早于春秋。然而首次与天地订立轮回契约,确实是从春秋开始。” “哦,他春秋时叫什么?”苏妙这么问,纯粹是闲得慌,反正晁冲说什么,她早听不懂了。 “你听过一首诗吗?”晁冲问。 客厅里,卓忘言的面前忽然多出一张黄符。 黄符燃尽后,传来一个老人沧桑的声音:“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愿与王上在凤山一见,老朽有东西想托付给您。” 卓忘言微微一笑。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这是唐人李白写的一首诗,拿来做典的故事,是萧史和弄玉。 相传春秋时期秦穆公有个女儿名弄玉,她很喜欢音乐,有一天,她梦到一位风华无双的年轻男人在梦中吹箫,遂动了心,梦醒后就催促着秦穆公,说要与他结为夫妻。 秦穆公也算爱女之人,竟然真的按照女儿所说,去寻找这位年轻男子,终于在华山明星崖下找到了这位男子,秦穆公找到他时,他正在吹箫,萧声极美,仿佛不似人间之音。又说他似仙人,可谓是长得又好,气质又出尘。男子自称叫萧史,于是,秦穆公就把这位男子领了回去,与弄玉结为夫妻。 小两口婚后恩恩爱爱,琴瑟和鸣。有一日,二人月下吹箫,天边竟飞来一龙一凤,龙乃赤龙,凤为紫凤。 弄玉也没有惊讶,她骑上紫凤,萧史跨上赤龙,二人就这么飞天而去。 秦穆公听说女儿和萧史乘龙凤而去,连忙带人去追,车骑随从追到华山,龙凤消失不见了。秦穆公伤心不已,在华山明星崖立祠纪念。 如果有人在网上搜索萧史弄玉,或者凤凰台忆吹箫什么的,就会得到如上版本。 然而,真实的情况,没有人比当事人更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