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犯法
……跑不掉的。 连跑都没有跑过,就知道跑不掉的。 暗色防窥膜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咔哒一声显示上锁的车门,急速上升至空间封闭的后座阻隔板,整辆车瞬间被一分为二为更为狭小的空间,使得辜橙橙在被松开以后完全没徒劳的实施逃跑策略。她只是迅速缩到了与贺翰音相反的另一侧座位角落,警惕的看着对方熟练而自然的将她已经关机的手机没收入袋。她人小脸也小,眼睛以下的脸部在方才贺翰音防止她出声的手掌桎梏中被捂出了清晰的指印,淡红色的痕迹在白皙的脸颊上格外明显,贺翰音心疼了: “老公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这是绑架吧。 这种违反当事人意愿强行将人带离的行为,绝对是绑架吧。 那么绑架犯为什么还会这么气定神闲的、用这种好像心疼的不得了的语气对受害者说话啊…… 辜橙橙觉得害怕,又直觉笃定贺翰音不会伤害她,这种笃定使得她的反应与一般被绑架的受害者区分开来,她颤着嗓子问: “你要干什么?” 贺翰音眼底带着笑意,终于和宝贝隔板有人的假性独处让他万分愉悦,他伸手想摸一摸辜橙橙的头发,少女偏着身子想躲,但根本躲无可躲,还是被逼进胸膛的方寸之地摸了发顶: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接你回家。” 头顶手掌的感觉是温热的,但毫无安抚作用。得知也许会被永久带离熟悉居所的少女有些惊慌,在不算多久的相处中她已经改变了认知,“家”的执念在她的心目中由X市破落的小房子向TNT的基地一撇一捺缓慢落成。她瞄了眼车窗,外面的街景她完全陌生,可以确定的是这辆车正在载着他们驶离基地所在的街道,这个区,甚至是这个城市。辜橙橙壮着胆子推了贺翰音一下: “你、你快把我放下!我跟你没有家……基地才是我的家!” 面前男人胸口硬邦邦的像是铁板,她拼命推也没推动分毫。贺翰音垂眼看着她: “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家人。” 可是我们的约定已经失效了。 在你单方面违反的时候,就已经失效了。 【第一,我们是相互陪伴的关系,不能轻易的抛弃对方。】 “你抛弃了我。” 【第二,你要把我当做家人对待,但是不能欺负我。】 “也伤害了我。” 在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她时常会回想起他们第一个度过的夜晚,彼此都和衣躺在床垫上注视着房间里的黑暗,她听到他说的那些话。 【“对于是否造成伤害的定义在于你。我不了解你,有时候我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可能也会戳到你的痛处,我无法把控这些。”】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说的这么清楚,你明明知道说出那些话会刺痛我让我难过,可是你还是说了。 脸上表情残忍的、语气无比笃定的说了出来。 是故意的伤害啊。 “早就已经不是了。” 其实这话说来她缺少底气,毕竟现行的状态她算是完全在对方的掌控中,力量薄弱到还不是对方想怎样就怎样。贺翰音眼神一暗,再度抚上她的头顶,这次力气大了些,像是在宣判什么: “我们是家人。” 这相当于是在告知他不会给她回去的可能。辜橙橙彻底慌了: “你这是犯法的!……悬、悬崖勒马!” 她算上结巴一共才五个字的劝诫完全轻如鸿毛,听在男人耳朵里也就走个过场。那种微妙的笑容又重新回到贺翰音脸上: “我不犯法。” 他从辜橙橙所靠的那侧车门上的暗袋里抽出了什么,银灰的镀色,印着一个苹果的标志,是个iPad。平板电脑翻转过来,屏幕亮起,贺翰音熟练的上滑解锁,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再度将屏幕翻转,展示给辜橙橙看。 屏幕上是微博的热搜界面,第一条话题#某鱼起诉TNT战队#后的“爆”字红的发紫。辜橙橙愣愣地盯着那条话题,脑子一时半会儿没能消化过来。 起诉?战队被起诉了?某鱼……阿鹤是某鱼的老板吧?阿鹤起诉了他们? 她将信将疑的点进去看,界面跳转,入目的第一条便是某鱼直播官博所发出的公告: “我司CEO贺翰音先生(以下简称贺)在前不久自美国归华后无意中发现本平台签约电竞战队TNT.N的中单选手辜橙橙女士(以下简称辜)与其早逝的先母长相极为相似,疑为贺幼时家中被拐卖而失的幼妹,其后贺辗转各方通过DNA鉴定的手段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失妹十七载一朝得音讯,贺先生的狂喜心情是各位可以猜想的,但辜所在的TNT战队以合同未到期为由百般阻挠二人兄妹相认,更是在贺答应一次付清妹妹的合同违约费后依旧不放人归家,联合选手几人围殴贺先生并将其打伤。现我司将正式追究@TNT电子竞技俱乐部的法律责任,并委托@魔都缉云律师事务所向其提起民事诉讼。” 配图一是一张隐私信息被部分打码的遗传检验报告,委托方贺翰音,被检验方辜橙橙,比对样本为贺翰音的父亲,检验结果为支持兄妹关系。配图二则是一张监控画面截图,画质颇高,正中倒地不起脸部被打码的男人被圈红注解为贺,而周崇明在旁作踢踹状,被拍到了清晰的正脸。 一切看起来,证据确凿。 “回家” 好像陡然被人从背后打了一闷棍似的,脑子里嗡嗡响,失重感铺天盖地的袭来。辜橙橙的手开始发抖,这条微博上写到的所有内容都超出了她的认知,她尖叫起来: “你说假话!我不是你妹妹!” 贺翰音从她手中轻巧的抽出iPad,微微笑: “郑佑凡都能是你父亲,为什么你不能是我妹妹?” 辜橙橙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懵了,本身法律知识也欠缺,一看到战队被起诉只觉得要糟,其他相关的完全没在考虑: “我……我十八岁了!你管不着我!” 贺翰音轻轻地摇头,嘴角的笑意像是在笑她自不量力的垂死挣扎,完全胜券在握: “你没有。出生证明上写的你的生日在十二月,你才十七岁,我是你合法的监护人呢。” 又一记重重的闷棍打下来,辜橙橙像是被忽然抽去了周遭的空气,眼前蒙蒙的发黑。她没想到贺翰音能做绝到这种程度,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你骗人……我要回家!你放我回家……” 抽了张纸擦拭她扑簌落下的眼泪,贺翰音温声道: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是昨天去找你,你不愿意跟我走。” 辜橙橙不愿让他碰,拨开他的手,状似凶狠的瞪着他,小虎牙都龇出来,看上去像是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 贺翰音也不生气,收起纸巾,继续说: “你们就要去韩国打世界赛了吧?身负未了结民事诉讼或刑事诉讼者是会被限制出境的,在官司打完之前,你说,他们能不能赶上打比赛呢?” 辜橙橙才知道还有这一层规定,当下就呆住了,凶狠的表情也忘了维持,眼泪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 被限制出境…… 接下来还有夏季总决赛和冒泡赛的赛程,决赛后他们还要等待其他赛区的参赛队伍出线,零零总总大概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打官司要耗费很长时间吧…… 如果被耽搁了……会被视为自动弃权的吧,那样大家一整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当然,我也可以撤诉。”贺翰音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漫不经心的单手解着衬衫的扣子,像是只想闲适的透透气。黑衬衫的白色贝壳扣松开一颗,露出成年男人特征明显的喉结,和一部分笔直的锁骨。辜橙橙隐约看见那锁骨下方似乎有着丝缕状的纹路,但她泪眼朦胧的不敢保证视力可靠。身材修长的男人背部弓起浅浅的弧度,对她伸出双手: “过来。” 辜橙橙缩在原地不动。 贺翰音眯起眼睛。他的虹膜颜色浅,稍微有一点光照着就显得极亮,格外渗人: “你乖乖的,听话一点……我就会尽快撤诉的。” 这句话的音调极阴沉,威胁的意味彰显了十成十。根本就连一丝一毫的余地也没有留,辜橙橙还能怎样?在这样狭小的不足两个立方的空间里,被一个在力量上完全压制她的男人逼得眼泪都不够落,语义的另一端是她在乎的人们——她还能怎样? “过来。”男人再一次说辜橙橙腿肚子打颤,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男人前胸微弯的弧度完美的贴合了她的脊背,完整的代替了座位将她容纳入怀。贺翰音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愉悦,他环着少女纤细的腰肢,用嘴唇蹭着她的耳廓,姿态迷恋缱绻: “乖乖的,老公就不找他们麻烦……刚刚你手上拎着什么,冰淇淋?对不起啊,老公太粗暴了,把你买的冰淇淋都弄掉了,回家老公赔给你好不好?老婆你喜欢什么口味,草莓味喜不喜欢……” 他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辜橙橙耳畔,伴随着他神经质的自言自语,听得辜橙橙浑身绷紧。阿鹤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啊……还是说,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啊……? 车窗外的景色一直在变,辜橙橙完全无法确定自己的方位。说是要去门口取外卖却一去不返,大家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刚拿到手的冰淇淋外卖掉在地上,大家应该会发现不对的吧?保安叔叔有没有看到她啊……阿鹤什么时候才会撤诉呢…… 车驶过一条不长的隧道,视线陷入完全的黑暗又重获光亮。辜橙橙瞳孔一缩,车外的景色越来越偏,像是已经驶离了市区,她情不自禁的扒上车门,想要获取到一些类似路牌的信息。贺翰音将她拉回来,轻轻地遮住了她的眼睛。 “很快就会到家的,老婆。” 如果三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月光能够明亮一点提供给她足够的讯息,或者辜橙橙的记忆力更好一点,她就能认出来,他们现在正在前往的方向,正是郑佑凡第一次带她回家之前,行至一半未能开到终点的那条盘山公路。 んáIτáNɡsんцщц(海棠書屋)。℃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