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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歌不语,对于根本没有印象的记忆,她要怎么装出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 “一一,娘只愿你一生安乐,只愿你开心……”莫兰忧心忡忡的望着女儿。 燕云歌浅笑一声,似乎已经知晓她要说什么,她抬手为莫兰擦泪,眼里淡然,“我知道。” 她何止要开心,她还要飞扬跋扈,肆意妄为,无人能挡。 莫兰顿时心痛,女儿话里的讥讽索然,身为母亲的,如何不知。 “母亲,您先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燕云歌伺候着她躺下,为她拉好被子,放下帷幔,转身离开。 莫兰透过帷幔,看着她傲然孤单的背影,心里阵阵难过。 她是她的生母呀,连她都不能软化她冰冷的心,谁人又可以。 燕云歌神色淡淡的出来,对着房外守侯的张妈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华灯初上,入秋后天总是暗得特别快,来时还有点点余辉,如今都被黑暗所掩盖。地上的灯火似乎与天上的星 辰在眼前重叠,斑斑驳驳地闪花了眼。 身旁而过的丫鬟,提着灯笼想为她引路的小厮,都仿佛只是一道背景。 燕云歌脚踩着青砖,一个人安静的走着,这是她的路,只她一个人头破血流都要前行的路。 莫兰不会懂,她只是用一个平凡母亲的心深深忧虑着。 而这份忧虑,是她的罪孽。 不知不觉到了地方,抬眼,看见的是少年脸上终于等到心上人的喜悦。 “你可回来了,这几天都去哪了?”秋玉恒又急又喜地跑上来。 燕云歌没想到他还在,她直直往前走,语气很平淡道:“你怎么来了。” 秋玉恒跟着她走,“我都来好几回了,每次你不是在休息就是说要看书不见我。”他跑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扶 着她的手过门槛,“你小心走。” 两人同时抬起脚,一起迈过了坎,秋玉恒想到以后一生都要与这个女人互相扶持,不禁红了脸。燕云歌进了房 就将自己窝进了软榻,脸上满是应付三天考试后的疲惫。 两人自春猎过后就没见过,今日瞧见秋玉恒,燕云歌忍不住想起燕行来。燕行从小勤恳自勉,活得如履薄冰, 便是骄傲也是小心翼翼。 秋玉恒却不同,这少年无忧无虑,心直口快,也从不在乎自己声名狼藉,活得比燕行率性多了。可惜了他父母 的殷殷之情,可惜了玉恒二字。 “你怎么了?很累的样子?”秋玉恒站在她旁边问。 “你别问,我也不会说,我累了,你自便吧。”燕云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支着脑袋,闭目就睡。 秋玉恒语结地站在那,她这是信任他?还是根本不在意他?她对别的男子也这样么,任他们在她房间里逗留, 她不怕自己的名誉受损么? 再一想,秋玉恒嘴角渐渐的翘起,她连强了自己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出,她怎么会怕。他转身去床上抱了毯子, 轻手轻脚地盖在她身上,低头好奇地拿起一旁矮凳上半卷的书,去了桌子那坐下。 秋玉恒一页页地翻着书,感受着书上残留的她的气息,想着这是她看过的书,他心里颇有微妙的感觉。 时间慢慢的流逝,少年半卷着书沉静的影子映在窗纸上,一本策论以前先生怎么逼他都看不下去,如今他竟然 一页不落地翻完,而且哪里有枯燥,分明有趣的很。 如果他的先生是她,那状元头衔怎么也落不到燕行头上了! 秋玉恒轻轻的笑。 每页书尾她做的那些批注,那小巧秀气的字体,让他爱不释手。越是接触她,越是好奇她,燕一一到底是名怎 样的女子? 秋玉恒侧过头看她,一缕碎发从她的额前垂下,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人无比的柔和,他仿佛着了魔般,不受控 制地朝她走过去,痴痴地望着眼前这张平静沉睡的脸庞。 见她身上的毯子滑落,秋玉恒轻轻给她掖上,燕云歌睁开朦胧的睡眼,“你怎么还在?” 那散发出的慵懒风情,让秋玉恒脑子一热,俯下身就将嘴贴了过去。燕云歌没有准备,被吻个正着。 秋玉恒的吻技比燕行还生疏,磕磕巴巴地一顿乱啃,他似乎自己也发觉了,满面羞红地起身就往外退,“不早 了,我也走了,改日来看你。” 燕云歌抹了下唇,表情萧索寡淡。 东大街上的长福酒楼,叶知秋临窗而立,从他的这个角度,能看见对面小当铺里殷勤地跑前跑后的小二,更能 看见暗中鬼鬼祟祟的各家探子。 燕云歌的当铺近几个月的行事甚是高调,这般招眼不奇怪。至今没有对她出手,怕都是忌惮着那个燕字。 叶知秋忍不住一笑,天下敢借燕不离狐假虎威的,怕是除她外也没有谁了。 房门此时被扣响,他要等的人来了。 见礼之后,燕云歌对季幽摆一摆手,“你先下去吧。” 季幽也不愿意看见叶知秋,略一点头,指了下门口,示意自己就在外面等着,便出去了。 叶知秋啜了口茶,语气温和地道:“燕大小姐这丫鬟,实在是入我的眼,不知道能否割爱?” 燕云歌一笑,“季幽不是我的丫鬟。” 叶知秋睨了她一眼,“可她为你办事……” 燕云歌落座,反问:“朋友之间不该互帮互助么。” 叶知秋神色如常,“是这个理。”说着,他亲自燕云歌斟满一杯酒,“今日请小姐前来,是有一件要事相告, 县试的结果出来了。” 燕云歌抬眼看他,“如何?” “头名是被叫沉沉璧的书生夺得,小姐名列第二。” 燕云歌不觉得意外,颔首道:“进入府试倒是够资格了。”每个县的前三名才能参加府试,然后是院试,最后 取三十人参加会试,最后十人参加殿试,倘若连中三元,得皇帝重用,最少能被封个御前行走。 “小姐这样便满足了?”叶知秋轻轻问。 “先生想说什么?” “主要是想提醒小姐一声,这才第一场,花费已达这个数。”叶知秋以茶水作墨,在桌上比划了一个数,他的 神色从容,又道,“后面还有三场,一关比一关难过。” “先生有话不妨直说。”燕云歌敛了笑意。 叶知秋缓声道:“我会为沉沉璧造势,让所有人以为他就是状元之选,将你与沉沉璧的赔率拉到一比十,甚至 更多。” 剩下的话,无需他多说,燕云歌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燕云歌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先生把所有的宝押在我身上,可有想过我若落榜的后果?” “自然。”叶知秋颔首,“但这是我的事,无需小姐操心。” 燕云歌蹙眉,一时无话。 手指不知不觉屈起,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片刻后,她才道:“与其兵行险招,我这有个万全之策,先 生不妨听一听。” 叶知秋抬高了眼,再次为她斟酒,“愿闻其详。” “我会连中两元,最后在殿试输给沉沉璧。”燕云歌说着,压低了声音,“先生要做的是保护好沉沉璧,让他 不能出任何意外。 叶知秋惊讶,仔细琢磨一番,没有想明白,“你意欲为何?” “一来还先生的人情,二来我想做一个局,一个弹劾户部的局。” 叶知秋惊讶,不敢相信她尚未出仕就谋划的如此深远,沉了半晌才道:“小姐想弹劾户部的哪位大人?如果是 周毓华,这绝非易事。” 燕云歌爽快一笑,“这就是我的事了,无需先生担心。” 叶知秋微愣,而后失笑,这位燕大小姐可真是半点亏都不吃。 正事说完,两人一时无话。 燕云歌谈及了当初岩城一事,解释了季幽为何会在她身边帮她。 叶知秋沉默听完,猛地饮了几口酒,一言不发。 原来她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一无所知。当年他听她提过,她此生最重要的亲人就是她爷爷,胜过她的 一双父母。 如果他在,是决计不会让她二叔欺负到她头上的。 可他伤她太深,两人之间又有了五年的空白,重逢至今,她未曾提过一句季府的事情,她已经视他是陌路,不 再是当年有一点心事就嚷着让他知道的小姑娘了。 怪他太自负,以为她的心里会一直有他,以为除却自己,她不会看上别人,是以教其他男子趁虚而入。 季幽是块瑰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与她一起的山中岁月是他一生中最惬意的日子,而后五年牢狱沉浮,最常面对的是层出不穷的暗杀,时有冷酷 强悍的手段,对人对己都不曾有过心软。但是对她,他一直是山中那个温柔和煦的云泽师叔,这一点,此生不变。 叶知秋突然起身告辞,打开门,视线在掠过季幽那张平静的脸上后收紧。 季幽觉出他的气息,缓缓抬了眼睑,见他双眼炽热,她的表情倏地难看。 叶知秋唇角上扬,轻声地对她说:“夫人,我错了,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季幽抿紧了唇,想也没想的转身进房,当着他的面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季幽平复了下心绪,走进内厅来,问道:“小姐,需不需要我们去打探下那沈沉璧的来历?” 燕云歌看了眼窗外,入眼的是挂着燕楼二字的旗条随风摇摆,她漫不经心道:“不用,一路考下去,早晚会见 到的。” 府试,院试这么一路的考上去,终于在秋天快要结束时,燕云歌取得了明年一月会试的资格。只有参加完会试 的前五名才能参加三月的殿试,换句话说,她距离状元只有两步之遥,也是最难的两步。 成绩如此优异,燕云歌的名字却没有名动盛京,一来是叶知秋刻意压下了她的消息,二来是另一名考生沈沉璧 的风头正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