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一旁的金盛听着玉娘那话,便知道玉娘看出了门道,过来道:“婕妤说得甚是。圣上要给婕妤是圣上的事,若是咱们刺探圣意,便是大过。”就是乾元帝这会子宠玉娘不计较,一旦有这根钉子扎下去,日后发作起来,便了不得。 金盛叫分派到合欢殿时,还有些看轻玉娘,只以为她性子软糯,遇事只会背着乾元帝落些泪,又只说人好,不说人不好的,一些儿气性没有,不过生得可人疼罢了。可没多久金盛就看出了门道,这昭婕妤实在有趣得很,有什么委屈的,不光是要哭的,还要躲起来哭,可这躲的地方回回都是乾元帝无意间能瞧见的地方。昭婕妤的确还爱夸人来着,可她夸起人来,总要叫乾元帝觉得昭婕妤又委曲求全了。直到这时,金盛才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伺候,将合欢殿上下看顾起来。 秀云同珊瑚两个原也不是个蠢的,只是因为玉娘得宠,拿着合欢殿的腰牌在未央宫中行走时,竟是比椒房殿、昭阳殿更有脸面些,叫人奉承惯了,一时没想着这些,听了金盛点明,自知道厉害,忙道:“婕妤放心,我们知道了。”秀云想了想,又问,“奴婢去探查下那小太监?”玉娘道:“很不必。”若去探查,分明就是告诉人她知道了,便会蛰伏下来,一蛰伏即没了动作,不动即不错,不错又如何揪得出人来。 虽是前朝闹了遭,乾元帝回来见玉娘时,脸上神色倒还好,只是听珊瑚说玉娘午膳吃得少时,倒还摸着玉娘微微隆起的小腹笑说:“可怜的孩子,你母妃不心疼你,朕疼你”话音才落,就觉得掌下一动,玉娘也是黛眉微皱,哎呦了声。 乾元帝听着玉娘呼痛,先是一怔,一面命人去宣日常给玉娘请平安脉的楚御医一面将玉娘抱进寝宫,待得楚御医急匆匆来请了脉,又问了情由,就松了口气,举袖抹了抹额角的汗,笑道:“婕妤如今也有五月有余了,小皇子是该动弹动弹了。”一面偷看了眼乾元帝,心中有了计较。 玉娘听了这话,慢慢地将手抚在了腹部,果然里头又是一动,仿佛那孩子在里头翻了个身,玉娘怔了怔,眼中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在今日之前,玉娘还在纠结这孩子是乾元帝血脉,总以为自己不过是拿着孩子来邀宠罢了。不想孩子这一动弹,竟是勾动了她的心肠,又觉得这孩子虽是乾元帝血脉,到底与自己也是血肉相连,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至亲了,心中酸楚难言,是以珠泪夺眶而出。 乾元帝哪里知道玉娘心中所想,看着她哭就不忍心,顾不得楚御医还在地上跪着,忙将玉娘抱在怀里,轻拍着她哄道:“好孩子不怕,你也听着御医说了,是咱们儿子在翻身,没事了,没事了,有朕呢。” 楚御医将乾元帝这番做派看在眼中,心中多了些计较。乾元帝前头已有了五子三女,其中三个还是以前得他喜欢的高贵妃所生,自然不能不知道胎儿在五个月以后会动,偏是遇着昭婕妤就这样慌忙,在自己诊脉期间,依旧将昭婕妤抱在怀中不撒手,又这样温言细语地哄着,可见对昭婕妤母子十分看重。若是自己一回伺候好了,保得昭婕妤母子平安,日后便是御医署医正那个位置也不在话下,当即打醒十二分精神,要大展身手。 只不想乾元帝越是对玉娘温柔体贴,玉娘心中就越发的痛恨。这时的玉娘混已忘了自己在乾元帝面前是谢玉娘,而不是沈昭华。心上只怪着乾元帝前头对她沈家满门绝情,回头到她跟前来做个情深的模样,一时觉得十分厌恶。她自怀孕以来本就气血不足,心绪激荡之下,竟是又晕了过去。 这一晕不独乾元帝吓了跳,便是亏得楚御医也唬得手足发软,不待乾元帝开口,已连滚带爬地上来请了脉,好在没大碍,一行抹着冷汗,一行换了张保胎的方子下来。 昌盛知道乾元帝着紧昭婕妤,用旁人不放心,不待乾元帝开口,亲自过来接了药方,使了自己义子如意按方取了药来,就在合欢殿的小厨房里煎起药来,少顷药煎得了,将药进上来,秀云,珊瑚两个上来服侍玉娘服药,乾元帝这才让开。 又说玉娘即还没醒,为她诊脉的楚御医便不好离开,一直在殿中跪着。乾元帝将他看了几眼,又问玉娘情况。楚御医这回也叫玉娘唬着了,就在乾元帝跟前将玉娘的娇弱气怯夸大了说,待得日后母子平安,便都是他的功劳,乾元帝同昭婕妤还能不记得他的功劳吗?就又道:“臣斗胆,如今的婕妤是受不得一丝刺激的,不然母子危殆。”乾元帝是个爱多疑的,听着楚御医这话,忽然就想起了今日忽然递上来的那个奏章,又问他:“可有人问过你婕妤脉案没有?” 问过玉娘脉案的便是李皇后,她是中宫皇后,关切个怀孕的妃嫔是应有之义。是以楚御医他倒是实答了,又说昭婕妤因多思多虑,如今虽是靠药养着,倒是没大碍的,李皇后当时听了,只是哼了声,倒也没说旁的,就叫楚御医下去。 李皇后这一问,也不过是做个姿态,哪里想得到她时运不济到一动必错的地步。 乾元帝听着李皇后问了,自家先笑了:李源也是个会抓机会的,为何看着章卓参昭婕妤而不出声?只怕就是避嫌。想来是李皇后这里打听了玉娘受不得刺激,就将消息递到护国公府,由李源寻了章卓来参这一本,若是这消息传回内宫,以玉娘怯懦的性子,必然不能承受,对保养胎胞不利。如此看来,李皇后真真从凌蕙身上尝到了甜头,以至于故技重施。 玉娘这一晕又极快地传遍了未央宫上下,虽说未央宫上下希望玉娘平安生下孩子的几乎没有,到底都知道乾元帝为着给玉娘壮胆,平日都歇在合欢殿的,这回昭婕妤这一晕,乾元帝必定陪伴在左右,这会子过去合欢殿,怕还能见着乾元帝,是以都赶到了合欢殿,只说要探视昭婕妤,不想合欢殿依旧将殿门紧闭。 诸妃们虽有怨言,奈何知道乾元帝在里头,也不敢说什么,正要散开,忽然殿门一开,乾元帝身边最得信重的昌盛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些笑容,将人群扫了眼,又开口道:“圣上说,婕妤吃了药已经歇着了,各位娘娘贵人要是想见婕妤,明儿再来罢。”说了一甩拂尘转身进去了。 昌盛才到合欢殿寝宫,就听着乾元帝问他:“可看清楚了?”昌盛小心回道:“黄女官与陈女官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 哭了。 卡得心碎。 求安慰。 ☆、第95章 变故 原是乾元帝故意将玉娘晕倒的消息传开,只要看李皇后如何应对。乾元帝以为,李皇后这人尤其讲究身份规矩,要撑她皇后风范。玉娘平日晕倒也就罢了,如今她怀着皇嗣,以李皇后平日为人,为着她母仪天下的风范也该亲至才是,偏只遣了个女官来,已是不合她平日做派。再看着合欢殿不许进去,旁人也就罢了,黄女官是椒房殿是掌事,又是奉了皇后懿旨来的,一听着不许进去,转身就走,可见是做贼心虚,来探听一二的。因此上乾元帝只冷笑道:“朕已将皇五子给了她养,还不知足。” 虽李皇后不得乾元帝喜欢,到底也是中宫皇后,乾元帝说得她,旁人接不得口,昌盛将腰又躬得低了些,只做没听着。 若是依着乾元帝那若是有人叫他不舒坦了,他必然叫人更不舒坦的性子,这会子恨不得将皇五子从李皇后处挪出来,随意扔哪个妃嫔养去,好将李皇后的颜面扫光,正要开口,忽然听着寝宫里头先是一声:“爹爹。“而后又一声“婕妤”叫得惊惶。乾元帝到了嘴边的话又顿住了,大步走进寝宫去,就见玉娘已醒了,坐在牀上,往日清粼粼的双目呆怔怔地张着也不知看在哪里,脸上一片雪白,樱唇上也没了血色,一副厣着了的模样,一时心上就是一抽。 跪在牀前的秀云秀琴等看着乾元帝过来正要出声,叫乾元帝拿手一指,顿时不敢开口,将头低了下去。乾元帝知道厣着的人是不好再吓的,故此放轻脚步走到牀前,缓缓地将手搭在玉娘肩上,轻声唤她:“玉卿,玉卿,玉卿。”叫得几声玉娘只是不理。乾元帝这会子也有些慌了,就在她身边坐了,将玉娘双手都抓着了,只觉得其冷如冰,又摸玉娘的脸庞,也是一样其冷如冰,心上疼痛。 乾元帝这一动玉娘才惊醒过来,将头缓缓地朝着乾元帝的方向转了过来,双眼盯在乾元帝脸上看了片刻,久到乾元帝险些以为玉娘不认得他了,正要宣太医,就看得玉娘将手从乾元帝手中抽出,抬起来落在乾元帝脸上,一路缓缓落下去,最后停在乾元帝左胸前,这才开口:“是圣上啊。” 原是玉娘又梦见了亡父沈如兰,只这回沈如兰脸上铁青地看了她眼,转身便走,无论她怎么叫爹爹,沈如兰只是自顾一路向前,仿佛没听着一般。玉娘追上去伸手去扯沈如兰袖子,指尖一触着沈如兰袖口,沈如兰的人影就又在几丈之前,玉娘只得再向前追赶,如此往复。到得最后,好容易追上了,玉娘扯着沈如兰袖子才叫了声:“爹爹。”沈如兰在瞬间没了踪影。 玉娘看着沈如兰离开,一急之下也从梦中惊醒,一时间惶惶然不知身在何处,耳旁听着有人不断唤她,才回过神来。玉娘转脸看去,好一会才认出是乾元帝,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了乾元帝胸前。 掌下能感到乾元帝的心跳,沉稳有力,若是从这里一刀下去,立时毙命。这样爹爹是不是就不恼阿嫮了?玉娘按在乾元帝胸前的手又加了些力。乾元帝哪里知道玉娘心思,只以为玉娘是做了噩梦唬着了撒娇呢,怕她又动了胎气,将手覆在玉娘手上哄道:“玉卿乖孩子,不怕,万事有朕呢。”玉娘顺势就靠了过去,依在乾元帝怀中道,“是,万事都有圣上呢。” 乾元帝素喜玉娘娇柔婉顺,倒是没觉得她话中隐约地讥讽之意,一手拢着玉娘香肩,一手握着玉娘素手,又把温言细语哄了回。因这回李源指使章卓参玉娘倒叫乾元帝生了警惕,觉着玉娘在朝中只有个大哥谢显荣,也不过是个新任吏部郎中,可谓全无助力,若是没自己护着,白白的就要给人欺负了去。又看玉娘这胎十分辛苦,格外心疼,有意要给玉娘做脸,只再要抬举谢显荣也是不能了,只好另辟蹊径。也亏得他对玉娘倒是上心,对玉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倒是知道的清楚,因道:“朕记得你还有个哥哥叫做怀德的。” 玉娘听乾元帝提起谢怀德来,不免有些奇怪,因道:“那是妾二哥哥。”乾元帝道:“你大哥倒是个知时务的,只不知你二哥性子如何。”玉娘哪有听不明白的,这是乾元帝“可怜”她平白遭人“诬陷”,有意给她添一二助力,谢逢春是抬举不起的,谢显荣才升了吏部郎中,虽也好再晋的,到底谢显荣吏部尚且没站稳,再挪地方,平白将在这些日子在吏部做的功夫都扔下了,得不偿失,倒不如用谢怀德的好。就道:“二哥哥不如大哥性子稳重呢。虽说二哥哥在我进京前也是秀才了,可是性子跳脱,读书也不大肯用心,旁骛甚多,如今也不知中没中举,好在倒是肯听大哥哥的话。” 说来玉娘这番话似贬实褒,说着谢显荣稳重,这是知道乾元帝还是瞧得上谢显荣,肯让他给自家撑个脸面的,后头说着谢怀德,看来是说谢怀德不如谢显荣,可一个不用心读书,旁骛甚多的,能中秀才,可见聪明。聪明人虽不大稳重,只要能听得进话,足以将这一缺点盖过去。 乾元帝原也没指着谢怀德建功立业,不过给个差事他做做,也多个人给玉娘做脸,因此就笑道:“这也没什么大碍。性子跳脱,不是不成事的,你还小呢,不懂也是有的。”玉娘顺势娇嗔道:“圣上又说妾小。”乾元帝最爱玉娘这般轻怒薄嗔的模样,就在玉娘小腹上摸了摸,哄道:“是呢,朕的玉卿也要当娘了,不小了。” 正说话时,乾元帝的晚膳也送了过来,昌盛领着人都布置好了,过来请乾元帝。乾元帝听说就扯起薄被将玉娘裹了抱去外殿,安置在自己膝上,同玉娘一块儿用膳。乾元帝宠着昭婕妤,将他的份例都挪到合欢殿来同玉娘的份例并在一处,又知道玉娘吃饭不太老实,每日都是过来同玉娘一块儿用,更有亲手替玉娘布菜的。是以今日虽乾元帝将玉娘抱着,合欢殿的人也依旧视若无睹,一般地安箸上菜。 待得乾元帝同玉娘用完晚膳,桌上菜也只略动了些,都撤了下去,又上茶漱口,之后宫女奉上两个铜盆来,盆内都盛着热水,一个奉到乾元帝面前,由昌盛带了人服侍乾元帝净面。另一个由个宫女奉到玉娘面前,跪在地上,捧到玉娘胸前,好叫她不用弯腰,秀云取来大帕子将玉娘衣襟掩了,自己挽起袖子,绞了帕子,轻轻地替玉娘擦了脸。因玉娘如今有孕,不敢用脂粉,只薄薄地抹了层面脂就罢了,就是如此,也是四五个宫女围着玉娘转。 乾元帝这里倒是简单,由昌盛服侍着洗了脸,在一旁一边吃茶一边看着玉娘梳洗,玉娘虽是不施粉黛,依旧是侧妍旁媚,回眸一撇,当真是百媚淹然,乾元帝注目看了好了一回,才起身吩咐珊瑚秀云等仔细服侍了,又亲眼看着玉娘吃了药,吩咐她早些歇了,这才摆驾宣室殿处理今日的政务。若是完事的时辰早,乾元帝还是回合欢殿的,若是晚了,就要在宣室殿歇了。故此吩咐玉娘不用等他,又在玉娘腹上摸了摸,笑道:“好好陪着你母妃。”这才摆驾出去。 看着乾元帝出去了,玉娘叫了金盛来,只在金盛耳边吩咐了几句,金盛躬身答应,又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玉娘舒展了下身子,一旁的秀云秀琴看着玉娘要起身,忙过来左右扶了,玉娘道:“就在院子里走走罢。”秀云秀琴答应,小心伺候着玉娘出了殿门。合欢殿之所以叫合欢殿,原是建造宫殿时,在殿前植了两棵合欢树而得名,等到乾元帝赐玉娘住时,已是只取合欢之意了。 合欢殿是前朝所建,到如今也有百来年了,合欢树已有十数米高,两人合抱粗细,绿叶亭亭如盖,将天上的月色也遮盖去了大半,走在下头影影绰绰地倒是有些怕人,秀云秀琴两个有些害怕,正要劝着玉娘回去,猛一转身,就见树叶间一双碧绿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们,忽然一声尖叫,一条黑影凌空扑下,竟是冲着玉娘过来的,秀云秀琴两个一时唬得动弹不得。 又说今日早朝上一出,到了用晚膳时,未央宫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李皇后只是暗暗称快,高贵妃却觉得出手莽撞了些,若是等着乾元帝再将李皇后如何时揭发才好些。那陈淑妃听说了,只笑道:“这倒是帮了她了,怨不得今儿过去合欢殿,一个都不叫进去呢。想是恼极了。”景和在一旁道:“母妃手上的消息也好放出去了。”又抬眼对了陈淑妃一笑,他眉眼酷肖陈淑妃,在烛光下一笑,竟有几分艳丽,“这会子放出去,任谁也想不到我们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在12点前! ☆、第96章 锁宫 玉娘虽打小出入沈如兰书房,看了多少兵书战策,却是没摸过刀剑习过拳脚的,弱质纤纤,手脚无力,看着那有着一双碧眼的黑影扑下来,她甚至已能看见那畜生口中闪亮的獠牙,眼看着黑影就要扑到面上,脚下不由自主地一软往地上跌下去。 眼瞅着玉娘就要摔在地上,一旁的秀云知道,若是昭婕妤真跌了这一跤,自是大事不好,乾元帝只怕皮也能揭了她们的。是以顾不得许多,扑过去将自己的肉身当做了垫子垫在了玉娘身下。也亏得秀云这一垫,玉娘才没跌实了,饶是这样也摔得玉娘头晕眼花,张不开眼来。 耳中只听得人声喧哗:“看别叫这畜生跑了。”“快去回圣上。”“扶婕妤起来啊。”一声声直嚷得玉娘头晕,待要起身,又觉得下腹坠沉,双腿酸软,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便是两旁有宫女扶着,也是起不来身。 朱德音那一跌玉娘没有亲眼瞧见,可凌蕙跌在地上的模样她是亲眼瞧见的,当时就流了血,而后便早产了。凌蕙那时孩子已七八个月,生下来还能活,自己如今才五个月出头,哪里能活得了,一时间惊惶起来。 从前玉娘心中挣扎,一面是因为这孩子是赵熙的骨血,可更怕却是有了孩子之后有了牵绊,她终究会心软,是以寝食难安。可到了此时玉娘却是只怕这世上她唯一的至亲也要离她而去,越是慌身上越是无力,好容易撑着站起一些,腿上一软又跌了下去。 金盛看着两个宫女都扶不起玉娘,也是急了,这昭婕妤要真出了事,以乾元帝对她的宠爱,合欢殿中服侍的只怕一个也没下场。当时也顾不得上下尊卑,疾步过来将玉娘一把托着抱了起来,又急道:“抬春凳。”好在这是在合欢殿正殿前,春凳转瞬就到了,金盛将玉娘放在春凳上,小心服侍着她躺好,命人小心抬进去,仔细伺候,自己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就往宣室殿报信去了。 乾元帝赶回合欢殿时楚御医也刚到,正要给乾元帝请安,乾元帝一声喝道:“这个时候你还啰嗦这些做什么!”到底想着玉娘才摔了,又压低了嗓子道,“还不快给婕妤请脉!”楚御医喏喏,抹了冷汗疾步进了寝宫,就见昭婕妤在床上养着,脸上一片雪白。 想是听着动静了,昭婕妤正转过头来,黑漆漆的眼眸里含了泪,瞧见乾元帝,泪珠就滚了下来。乾元帝见着玉娘这样,心上一痛,欲要向前安抚一番,又怕扰了楚御医请脉,到底不敢往前,只道:“你放心,楚御医在千金科上是圣手,必能保得你们母子平安。” 楚御医知道这回若是昭婕妤有个闪失,乾元帝必要迁怒的,不得不将看家本领都拿了出来,左右手各按在玉娘的左右脉息上,诊了三四息,又问:“臣斗胆,婕妤可腹痛腰酸?”玉娘眼花得开不出口来,只缓缓摇了摇头,楚御医又问:“下坠乎?”玉娘缓缓点了点头。楚御医又目视珊瑚道:“请这位女官探视,婕妤下shen可见血?”珊瑚看了乾元帝一眼,乾元帝点了点头,珊瑚这才过来,揭开盖在玉娘身上的薄被一角,瞧了瞧,原本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些:“有一些,并不多。”眼中也急得落下泪。 玉娘听了这句,眼泪落得更急了些,又后悔自己从前任性,不晓得仔细保养,以至胎像一直不稳。若是从前好生养息了,今日这一跌许还不至于如此。只她一惊痛后悔,心绪如潮,身xia的血比之方才流得利害了许多,竟是流水一样。楚御医双手仍搭在玉娘脉上,自然察觉脉息不对,急令先煮胶艾汤来,以止血。 片刻胶艾汤煮了来,楚御医不敢起身,跪着挪到一边,珊瑚同秀琴两个仔细喂玉娘服了胶艾汤,又几个挡在牀前,替玉娘换过下裳,这才服侍玉娘躺好,这才散开。 楚御医又跪行到牀前,道是:“寻常跌倒,只需服安胎散以护其胎.在三五日内可治.可婕妤思虑伤身,积弱已久。臣斗胆,请婕妤宽心保养,节制喜忧,臣当勉力,否之,虽华扁再世亦束手矣。”乾元帝只看玉娘张眼听着,过了片刻才缓缓点头,她这一点头,乾元帝竟是觉得心上仿佛挪去了块石头一般。 原是乾元帝也是个十分聪敏的,玉娘从前还罢了,可自这一胎怀上,多少露了些异常出来。乾元帝总隐约觉着玉娘对着一胎仿佛不是十分喜欢,是以御医才说她思虑重。只是他已将玉娘宠惯了,舍不得她受委屈,自然自家就不忍怪她,只好慢慢哄着,如今看着她肯答应安心保养,这才定心。 胶艾汤服下片刻,楚御医又请问流血如何,珊瑚看了:“比方才好些了。”楚御医点头,这才开下方来:人参一钱,阿胶一钱 ,茯苓一钱,川归一钱,白术 二钱 ,川芎三分 ,苏叶 三分 ,条芩三分,甘草五分,小茴 八分 ,八角茴 八分,木香磨汁三分,姜 三片。 又将墨吹了吹,双手奉与乾元帝,乾元帝接了,仔细看过,见是张大方子,因道:“以朕所知,寻常保胎方子,不过七八玖味药,如今这方倒有十三味,婕妤柔弱,可受得住吗?”楚御医道:“此急救方,待服得两三日,待得胎像稳了些,臣自当改过。”乾元帝这才将方子递在昌盛手上,又道:“给他收拾间屋子叫他住下。” 楚御医知道这就是预备着随时给昭婕妤诊脉了,若是昭婕妤平安了自然是一功,若是有个差池,只怕立时就要下狱,果然乾元帝又说,“你若保得婕妤母子平安,朕许你日后医令之职。若是不能,你趁早儿说,朕还能恕你无罪。”这意思分明便是,若是这会子没说,而保不住昭婕妤母子,便要加罪了。许是乾元帝忌讳,这才没将后头的话说出来。 楚御医自领了服侍昭婕妤这一胎的差事,虽是想博前程的,可也知道昭婕妤这一胎能不能保得住,全看昭婕妤自己。若是她还跟从前那般多思多虑,喜忧不定,肝气郁结,便是没这一跌,八成也要早产的,他打的是个尽量拖,只要能使婕妤这胎拖过八个月,不能有功也不会有过。如今昭婕妤即答应了仔细保养,楚御医把握倒是比从前大了些,当即磕头道:“臣必将勉力,定不负圣上所托。” 乾元帝这才挥手叫他退在一边,自己走到玉娘牀前,在玉娘身侧坐了,替她掖好被子,这才将玉娘的手握着,柔声道:“好孩子,你莫怕,你这番委屈,朕不会叫你白受。朕已命赵腾封锁各殿,必要捉出幕后那贱人来与你出气。”说到后来已有些咬牙切齿。 原是乾元帝听着金盛来说昭婕妤险些叫只畜生扑了,冲冲大怒,立时命神武将军领了神武营进宫,将各宫封锁,只许进不许出,连着椒房殿也不能幸免。 玉娘听说脸上一无欢喜之色,只低声道:“这回若不是秀云,妾,妾只怕就要对不住圣上了。”乾元帝冷笑道:“你还替她们说话,若不是她们不仔细,你哪用吃这个苦头!”玉娘闻言,又把乾元帝看了眼,低低叹息了声,闭眼睡了过去。 乾元帝看着玉娘睡熟了,这才将她的手放下,又在她脸上看了好一会,才叫珊瑚等过来仔细服侍了,自己走到殿门前站了,将左右两棵合欢树看了看。 当时乾元帝将合欢殿指与玉娘是为着殿前这两棵树的好口彩。合欢者,和合欢乐也,男女恩爱也。只不想偏在树上出了事,心中隐约后悔,待要命人将树砍了去,又怕砍伐之声扰了玉娘养息。正要转身进去,又见殿前跪了个黑甲红袍的将领,知道是赵腾,便道:“你进来。” 赵腾听着乾元帝急召他领兵入宫,只以为乾元帝遇着什么事,进得宫来见着昌盛才知道,竟是有人使个畜生扑了阿嫮,阿嫮一时不备,竟摔了。赵腾也知孕妇是跌不得的,哪能不急,一时脱口道:“她如何了?” 昌盛听着没头没脑的这句,十分奇怪,瞧了赵腾一眼,赵腾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补道:“圣上他如何了?”昌盛这才道:“圣上已赶去了合欢殿。”又将赵腾看了看,拢了袖子叹息道:“这回若是婕妤的胎保住了还好,若有个闪失,只怕这宫里是要死不少人了。可椒房殿哪里是这么好锁的,你这趟差不好当啊。”旁的不好说,只合欢殿里服侍的那些,怕是一个也跑不了。可封锁未央宫各殿又哪里是好做的,旁的还罢了,连椒房殿也锁,到了明儿,只怕御史的奏章要将书案淹没了。 赵腾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圣上口谕,我领旨罢了。”便是乾元帝不查,他也要借着警卫之便悄悄探查一回的,即乾元帝开了这个口,赵腾哪里还肯克制,不独封锁了未央宫各殿,更不许殿中人随意走动,只在原地呆着,只恨没乾元帝口谕,不能即刻搜查罢了。 ☆、第97章 搜宫 为着昭婕妤叫只不知道哪里来的畜生惊了惊,险些动了胎气,乾元帝惊怒之余,竟是令赵腾领了神武营军士进宫,将未央宫各殿都封锁起来,不独殿门前有军士把守,殿中诸人亦不许走动。旁人还罢了,李皇后只气得手足发软,旁的且不论,便是真有人要暗算昭婕妤,要查问究底也不能避过她这个皇后去,这原是她的事儿。如今乾元帝不独不来同她商议,更将她的椒房殿一块儿锁了,岂不是连她也疑问上了?莫不是在乾元帝眼中,未央宫阖宫上下加起来都及不上他的昭婕妤吗? 李皇后因此大怒,因叫了椒房殿的内侍总管俞永福传守在她椒房殿外的舒校尉进来,不待舒校尉行完礼,便怒道:“宫中即出了这样的事,圣上只封锁各殿,哪里能够!倒不如从我的椒房殿搜查起来,而后是昭阳殿,承明殿,一个个查下去,抓出那只畜生来,也好叫圣上放心!” 舒校尉不过奉命行事,听着李皇后这话,只跪下请罪,因道:“圣上无有口谕,微臣不敢擅动。 ”李皇后冷笑:“你连锁殿都敢,如何搜殿就不敢了?你若不敢,就让开去,我要见圣上。”舒校尉只是磕头道:“臣奉旨而行,不敢擅专,殿下请稍安。”李皇后上前几步,那舒校尉跪着后退几步,依旧是牢牢地将去路拦着,不叫李皇后往前走,正是此时,就看得殿门外火光闪动,又有脚步声响,片刻之后,便见乾元帝身边的昌盛过来了。一见昌盛过来,俞永福连忙迎上去,因问:“如何劳动哥哥过来了?”又把眼睛在昌盛身边的赵腾身上扫了扫。 原是玉娘吃了楚御医第二副药后,身xia的血总算是止住了,人也睡了过去,楚御医这才敢说无有大事。乾元帝就有心思料理那忽然出现的畜生,就命搜查未央宫。因赵腾到底是外臣,在内宫走动多有不便,因此乾元帝便使了昌盛跟了赵腾过来。 昌盛叹了口气,过来先见了李皇后,请完安才道:“传圣上口谕,宫中有野物作祟,圣上怕殿下并各位娘娘叫野物冲撞了,故此不叫殿下走动。待得赵将军查过椒房殿,殿下便可自专了。”这话说得虽好听,却还是从椒房殿先搜起的意思。李皇后气得脸上飞红,反笑道:“好!好!我只看你们能查出什么来!”说了自回凤座上坐了,又命人将皇五子抱了来,昌盛看着也不拦。 倒是俞永福小心,虽有昌盛在,也怕叫人做了手脚因向李皇后道:“奴婢给赵将军引个路罢。” 李皇后将他看过眼,微微颌首,算是答应了。俞永福便引着赵腾等人从椒房殿的正殿查起,唯行过昭婕妤曾住过的右偏殿时,赵腾不忍看,原想要略过去的,不想跟着赵腾等探查的俞永福只冷笑道:“赵将军何故不查这间?莫不是想徇私?咱们椒房殿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赵腾无奈,只得推门进去。自玉娘从椒房殿搬出去,这偏殿里布置就没大动过,净几明窗,宝镜妆台,处处精工华丽,牀上锦幔罗帐,金钩绣带,有暗香浮动,仿佛主人才在牀上睡过一般,当下不忍再看,草草退了出来,只领军士查过,而后又将余下的配殿、厢房、暗道等查过,果然一无所得。 赵腾便过来与李皇后请罪,李皇后只冷笑道:“你哪里有罪,你是圣上的好臣子,凭什么事儿都肯效命,有功得很。只望你余下几个殿,也一样细细探查,不要辜负了你的圣上。”赵腾听着李皇后出言讥讽,脸上一点子异色也没有,待得李皇后说毕,这才磕头告退,而后查的便是高贵妃的昭阳殿。 说来高贵妃听着乾元帝因为昭婕妤那个狐媚子叫只畜生惊了,就封锁未央宫原先也有些气恼,待得听着椒房殿一块儿封了的时候,反倒高兴了,因向一旁的陈女官笑道:“圣上也是,为着个昭婕妤这样不管不顾。我们也就罢了,往好听了说是贵妃,放寻常人家也就是个妾。你几时听过妾还分高低贵贱的?都是一样的。倒是殿下这会子委屈了。历来皇后统领诸妃要有威仪,可如今竟将椒房殿一块儿锁了,日后皇后出来,脸上只怕也挂不住。”说了脸上就是一笑。因事不关己,陈女官脸上也是一笑,就要凑趣,只道:“今儿闹了这一出,日后护国公夫人进宫,脸上也无光呢。” 高贵妃还要再说,昌盛已同赵腾过来了,高贵妃听着连椒房殿也查了,那查她的昭阳殿也是应有之义,倒也没什么话,因格外要显示她宽和,还笑道:“应该的,莫说今儿险些惊了龙裔,便是寻常一个妃嫔受了那畜生惊吓,也是要紧的。”又格外问了几句玉娘这会子如何了,听着玉娘同胎儿都无大碍时,掩口笑道:“这就放心了。昭婕妤那样娇怯怯一个人,若是孩子有什么,她怎么受得住,还不要哭坏了,到时莫说圣上,便是我们也不忍心。”就命昭阳殿中的总管太监柳海陪着查过去。昭阳殿一样有正殿,寝殿,偏殿,厢房等,赵腾一圈儿看过来倒也没查出什么异样来,依旧来回了高贵妃。高贵妃点头,看着昌盛赵腾等人出去。 在椒房殿查不出什么来,原在赵腾意料之中,以李皇后为人,若是能使出这样隐秘却又一击即中的手段来,也不会叫高贵妃逼得险些站不住脚,更不能叫阿嫮一次次地将脸面踩下,倒是高贵妃,为人狡诈多计,心肠也狠,能使出这样的手段来,倒也不足为奇,是以在查昭阳殿时,赵腾看着不过虚应事故,实则格外仔细。 昭阳殿瞧着也是干干净净的,只在宫女们聚居的一间厢房的牀脚边,赵腾看见了两根油亮的黑毛。今日扑阿嫮的那畜生,虽合欢殿的人没瞧见实影,以体型叫声来说,正是只黑猫。可只凭两根毛,却也不能将高贵妃入罪,是以赵腾也未声张,只悄悄地将黑毛捡了起来,握在手上,待得出了昭阳殿才说与昌盛知道:“以末将来看,还是请公公奏与圣上为好。” 昌盛伸出手指将黑毛从赵腾手上捻起,拿了瞧了瞧,又把赵腾看了眼,轻声叹息。要以昌盛来看,高贵妃身上的嫌疑倒是顶重的。在昭婕妤进宫前,也是个宠妃,膝下更有两个皇子。可如今昭婕妤专宠不说,更怀了龙裔皇嗣,以乾元帝如今待昭婕妤的情形,只要这一胎是个皇子,圣上必要封昭婕妤为妃的,到时便是皇长子劲敌。高贵妃要趁着孩子还没落地就除去,倒也说得过去。 又说乾元帝封锁未央宫消息传来时,陈淑妃正吃茶,猛听着这个,手上一抖,险些将一盏热茶倒翻了,额角也微微现了些冷汗,口角却是含了些微笑,向璎珞道:“这茶热了,你换盏凉的来。”璎珞隐约知道陈淑妃同三皇子殿下私下说了些事,这会子听说昭婕妤出事,心上就有些疑惑,又看陈淑妃恍若无事一般,倒也定心。虽承明殿一样叫神武营封锁了不许四处走动,好在殿中还是备有凉茶的,珊瑚依言换过,又想了想,同陈淑妃道:“娘娘,您看这事儿是谁做的,她自己鬼鬼祟祟的,没的倒是连累了娘娘。” 陈淑妃听着璎珞这话,倒是笑了:“也说不上什么连累,原本不是我宫里的东西也不怕人来查,倒是委屈了殿下,又要生一场气。”说了就将茶盏搁在了一旁,心中却是得意非常。 原是那黑猫竟是陈淑妃同景和母子两个苦心孤诣商议了,买通了个倒夜香的小太监驯养的。说来也是容易,在黑猫四五个月上就拿着玉娘的画像逗引它,若是扑了玉娘的画像,就与它饭食吃,不然便饿上一顿,日日为之,这原是民间卖艺之人驯养动物的不二法门,是景和从外头的杂书上看了来的。这般训练了几月,那黑猫已养成了见着玉娘画像,不用人招呼,自己会扑上前去的习性,只为那小太监长年倒着夜香,身上多少有些异味,除着一块儿倒夜香的,养只猫解闷儿,也是寻常事。这几个月也就轻松瞒了过来。 只玉娘为人太过谨慎,不独不许人进殿,自己也少出门走动,那只猫就无有用武之地。 今日前朝闹了那么场,陈淑妃猜度着玉娘多少要心烦的,许就有疏漏,就使景和身边的小太监过去,叫那人不要喂黑猫晚饭,只待得天擦黑,悄悄地抱在合欢殿外放了。若是昭婕妤出门,那猫饿了,有从前的训练在,自然是要扑的。若是玉娘今儿不出来,左右还有明日,后日呢。便是没扑着玉娘就叫人逮了去也不可惜,不过是只猫罢了。不想事情倒是顺遂得异常,玉娘没过多久就叫那只猫扑了,只是天不遂人愿,竟是没叫玉娘滑胎,未免可惜。 那只猫扑不着玉娘,又叫合欢殿的人一赶,自然跑得没了影踪,自然寻不到她承明殿来。是以陈淑妃也是笃笃定定,看着赵腾查完,还笑问了句:“赵将军这样一个个问下去,只怕今儿一晚上歇不了的,辛苦了。”赵腾将陈淑妃看了回,点头道:“臣奉命行事,算不得辛苦。”才出了殿门,正要往金华殿去,就见如意一路跑了来,见着赵腾便道:“圣上宣将军。” ☆、第98章 取舍 乾元帝宣赵腾去的不是合欢殿,而是温室殿,温室殿中烛影摇晃,照得乾元帝的脸半明半暗。昌盛带回来的两根毛,颜色黑漆乌亮,也分不清是哪种畜生的毛发。只是高贵妃宫中素来没这种颜色的畜生,偏这会在宫女的牀脚找出了这么两根东西,便十分可疑。更何况乾元帝心中知道,若是说动机,高贵妃也是有的,可只仅凭两根毛发,也不足以将她入罪。且她到底是他两子之母,若是为着这等阴私之事得罪,景淳与景明两个日后如何自处。可若就这样放了她过去,玉娘那里却是难以交代,乾元帝便是乾纲独断,一时间也难以取舍。 赵腾知道乾元帝不是个决然无情的,不然当年不能还想着留阿嫮一条性命,也不能因“玉娘似阿嫮”,就对她宠爱若此。过得片刻,乾元帝抬起头来,将赵腾看了眼:“朕知道了。”这样不置可否,赵腾心中只是一冷,低了头称是,又道:“臣以为,那只畜生还是要寻出来的好。”乾元帝点了点头,挥手令他下去,自己将两根黑毛握在掌心,又叫:“昌盛。” 昌盛自将黑毛交给了乾元帝,心中就十分忐忑,看着乾元帝背着昭婕妤来了温室殿,就猜着了乾元帝顾念旧情,要放高贵妃过去,果然叫他料中,心中正是一叹之际,听着乾元帝唤他,忙躬身碎步过来:“圣上。”乾元帝道:“摆驾昭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