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节
金虔牙关紧咬,细眼圆瞪,只觉从心头冷到脚底,指甲狠狠掐在监栏之上,身形无声颤抖。 为、为什么?!明明是一枝梅将咱和丁月华抓来的?为何此时又不顾性命挺身相救? 而且看这假脸对一枝梅的态度……一枝梅倒像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 啧! 突然,金虔心头剧烈一跳,手指猝然捏紧。 小逸呢?!为何没见到小逸,甚至一枝梅连提都没提过“小逸”这个名字?! 该不会是…… 刚想到这,就听那边“咚”得一声,打断了金虔思路。 只见一枝梅终于扛不住,双手松开丁月华,身形一软,倒在了一边。 铁面人冷哼一声,示意两名黑衣杀手将一枝梅拖到一边。 可还未碰到一枝梅,却见丁月华突然转身上前,竟将一枝梅挡在了身后。 “哦?”铁面人饶有兴致搓着手指,“现在是什么戏码?美人救英雄?” 丁月华沉默不语,虽然无法站直身体,却依然是目光灼灼定定瞪着铁面人,毫无惧色。 铁面人手指一抽,猛然迈步上前:“好了,余兴节目就此打住!”一把抽出腰间的宽刀,“留着你,定是祸害!还是杀了干净!” 说着,手腕一挽,钢刃寒光一闪,二次向丁月华脖颈砍去—— “公子!杀不得!” 突然,一个声音从通道远处传来,将铁面人的钢刀停在了距离丁月华脖颈皮肤不到半寸之处。 只见一个身形高瘦的蒙面黑衣人手持火把,急奔而至,来到铁面人面前,气喘吁吁道:“公、公子,水使大人来了,要见公子!” “水使大人来了!”铁面人沙哑声线中显然带着惊喜,随手将钢刀插回刀鞘,转身道,“我这就去!” “可是公子——”黑衣人显然有些犹豫,望了一眼晕倒在地的一枝梅和护在前面的丁月华,又瞅了瞅阴暗囚室里的金虔,小声道,“水使大人要见金虔、丁月华,还、还有一枝梅……” “什么?!”铁面人停步,回首惊呼。 黑衣人身形一颤,忙倒退两步,急声道:“水使大人不知从何处得知公子抓了丁家小姐和金虔,竟连一枝梅的事都、都……” “好了!”铁面人一挥手,沉默半晌,才命令道,“将这三人带到主厅去见水使大人!” 刚刚两名魁梧黑衣杀手一人拽起丁月华,另一人扛起一枝梅跟在铁面人身后向洞穴通道深处走去。最后来报信的高瘦黑衣人掏出钥匙打开金虔囚室牢锁,将金虔拖了出来,跟在最后。 金虔双腿发软,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洞穴之中,火把光照下,能勉强看见通道两旁皆是参差不齐靠墙凿成的囚房,每个都是粗栅铜锁,好似一个个失去眼球的黑眼洞,密密麻麻,恐怖阴森。 火光一照过去,囚室内就有稀疏锁链摩擦声响传出,显然是每个囚室中都有囚禁人,一路行来,两侧的囚室少说也在五百上下。 再向前走,道路骤然变窄,无处再建囚室,只有一人多宽的窄道供人穿行,有的地方甚至要弯腰行走。路程弯弯曲曲,岔道极多,左拐右转,爬高下低,极尽曲折,就好似一个巨大的洞穴迷宫一般。金虔相信,若是无人带路,自己单独行走,怕是还没走出去就饿死在这个大迷宫里。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道路才渐渐变宽,再走片刻,一个巨大的洞穴渐渐出现在眼前。 此洞穴高丈余,宽数丈,好似一个圆形的大厅,间隔立有数根粗比树干的石柱,洞穴四周石壁及石柱上,有数十根火把,火光影灼,每根火把下,都直直站立一名黑衣蒙面人,好似石塑一般。 在洞穴最中央,两个石柱中间,摆着一张雕花太师椅,太师椅下铺着一张虎皮毯。 太师椅上,坐着一名黑衣人。 金虔随那铁面人身后径直走入洞厅,待行得近了,才看清太师椅上之人的穿戴打扮。 只见此人身穿漆黑斗篷,坐下之后,斗篷边际拖地半尺有余,整个身形都罩在斗篷之下,连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看不出。再看此人脸上,同是戴着一张泛着亮光的铁皮面具,和之前金虔见的那些铁面具不同的是,这个黑衣人的面具罩住了整张脸孔,连嘴巴下巴也未露出,整张面具上仅有眼睛和鼻子部位留出了极细的缝隙。 斗篷后带有的宽大帽子,罩在此人头顶,在面具上半部遮下半截阴影。 简直就是一个哈利波特中的摄魂怪造型啊! 若不是在现在这个情形下,金虔真想这么吐槽一句。 只见那铁面人匆匆行到距离太师椅数步之外,弯腰单膝下跪,恭敬道:“属下见过水使大人。” 那摄魂怪造型的水使大人面具轻轻一点,开口道:“起来吧。” 声音竟也似那铁面人一般,嘶哑难听,雌雄莫辨。 “谢水使大人!”铁面人起身道。 “人呢?”水使问道。 铁面人回头,朝身后三个手下示意,将金虔、丁月华、一枝梅带到了前面。 金虔和丁月华是被推搡过去的,昏迷的一枝梅则是被拖过去的。 “是开封府的金虔,丁庄的丁月华,还有江湖第一神偷一枝梅。”铁面人报告道。 黑衣水使静静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静寂的可怕,但金虔不知为何,异常踊跃的第六感就是觉得这位水使正在打量自己。 而且,很快,金虔的猜测就不幸得到了证实。 只见那水使的拖地斗篷突然一动,探出一只戴着黑绸手套的手,指向了金虔。 旁边的丁月华身形一动,却被看守的黑衣人死死压住,难动半分。 金虔浑身汗毛倒竖,腿一软就要往后缩,却被身后的黑衣人强制推到了水使面前,距水使所坐的太师椅不过一步之遥。 金虔细眼抖得焦距模糊,眼睁睁看着那水使身体微微前倾,戴着黑手套的手指缓缓探向自己脸面—— “啊啊!展大人救命啊啊!!” 就在水使的手指距离金虔鼻尖两厘之时,金虔紧绷神经终于怕得一声崩断,鬼使神差条件反射尖叫出一句。 水使的手指停住,慢慢收了回去。 金虔顿时腿脚一软,吧唧一屁股坐在地上。 后侧的丁月华轻呼出一口气。 “你做得很好!”水使慢慢开口道,“待本使回去禀告主人,定会赏赐与你!” “多谢水使大人!”铁面人跪下高声道。 旁侧一名黑衣人将浑身瘫软的金虔拽起来,拖到丁月华和一枝梅身侧。 金虔脸色惨白,耳中嗡鸣作响,浑身冷汗乱冒,全身骨节乱颤,典型受惊过度的综合症状。 一只手突然抓住金虔手肘,温热体温渐渐透过衣服传来。 金虔咽了咽吐沫,微微偏头,只见身侧的丁月华杏眸精亮明澈,一脸沉静。 非常神奇的,金虔浑身乱颤就这样渐渐平息了下来,耳朵也慢慢恢复了听觉功能。 只听那黑衣水使正在吩咐铁面人:“将这三人好好看管,明日本使将派人来将其带去主人那里。” 说罢,水使便起身离开太师椅。 “水使请留步!”铁面人突然出声。 水使微微转头,看向那铁面人。 只见那铁面人缓缓起身向水使一抱拳道:“属下以为,应将这三人留下做饵,诱展昭等人前来,再一网打尽!水使以为如何?” “不必!”水使慢慢道,“展昭等人,主人自有安排,你我不必妄下判断。如今首要之事,是要将金虔送给主人!” “水使此言差矣!”铁面人上前一步,微微提声道,“展昭、白玉堂等人武艺高强,狡猾难测,几次都逃脱围困,若不早日铲除,以后定成大患。如今我们有金虔、丁月华两名人质在手,此等良机乃是稍纵即逝,属下以为……” “你今日话太多了!”黑衣水使突然上前一步,铁面上划过一道冰冷光弧。 “属下是为了水使大人着想!”铁面人毫不示弱,“主人一直视展昭、白玉堂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们若能成功将这二人除去,主人定然大悦,到时赏赐……” “好了!”水使语气中已经微带怒气,“轻重缓急,本使心中自有计较!” “水使大人!” “你若再多言,莫要怪本使翻脸无情!” 铁面人好似受了什么打击,身形不由一晃,向后倒退数步。 水使叹了一口气,道:“你的功绩,我自会禀告主人,余下的,你就不必操心了。” 说罢,一抖斗篷,转身而走。 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铁面人缓缓出声道:“水使大人三番四次放过展昭,当真是主人示下?” 水使停住脚步,嘶哑声线微沉:“你说什么?” “……还是……因为水使心里有鬼?”铁面人上前一步,猛然抬头道。 水使猝然转头,青白假面上似蒙了一层冰霜。 就见那铁面人哼笑两声,慢慢搓着指节,道:“金虔刚到杭州之时,属下就建议立即擒抓,水使却是不准,说怕坏了大局,要待琼玉阁陷阱布置完毕后,再将展昭、金虔、白玉堂等人一举除之。” “可待展昭来了杭州,琼玉阁陷阱已备,属下再三催促水使动手,水使又以时机未到推脱。若不是属下私下命令严强、蒋三丈行事……” 金虔和丁月华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同时看到了震惊之色。 “住口!”水使冷声喝道,“那次若不是你私下行动,怎会打草惊蛇,坏了计划,非但未抓住金虔,最后还损了蒋、严二人!” “坏了计划?”铁面人慢慢提高声音,“水使大人错了!这一切都是在我的计划之内!” “什么?”水使不由向前移了一步。 铁面人又从胸腔里发出那种毛骨悚然的笑声:“我从来没指望蒋、严那两个废物能成大事,不过是利用他二人做投石问路之计,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真让我探出展昭不可告人的秘密——呵呵呵……” 展大人……不可告人的秘密?金虔头皮一跳:是啥? 只见那水使身形一动,急声问道:“什么秘密?” “水使大人想知道?” “说!” 铁面人肩膀微微颤动,嗓子里发出细碎笑声:“是水使大人心里朝思暮想——想要知道的秘密——” 从水使假面之后似乎传来一声吸气声。 “那秘密是展昭的致命弱点,若是利用得当,欲杀展昭不会费吹灰之力!”铁面人语气中带着洋洋自得之意。 “到底是什么秘密?!”水使提声喝问,和着金虔同样心声的声线在空旷洞穴中激起一阵回音。 铁面人身形一滞,脸孔偏向水使,慢条斯理道:“水使大人对展昭还真是关心备至啊!不知这关心是为了应主人之命杀展昭,还是——”说到这,铁面人又是一阵哑声闷笑,“还是为了水使大人心里的那点龌龊心思?” “放肆!”水使身形一颤,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朝四周黑衣人众人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对水使不敬的家伙给抓起来?!” 话音落下,一洞寂静,四周黑衣人无一人动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