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节
楚绝视线因为那缠绕的血色未清有些受阻,但并不防碍他冲上大殿的方向,涌上来阻拦他的人越多,他心里的痛就越深,痛越深恨也越深,恨自己为什么还会担心她,却还是想要去见她。 那椎心刺骨的痛又再度在心口翻搅了起来,让他整个人被痛和恨占据,唯一的意识就是,他要见到她,就算是硬闯进去,他也要见到她。 问问她,她就没有话要对他说的,哪怕只有一句好久不见,他也……甘心。 ☆、012青丝成雪 在大殿台阶上的诸臣子们看到愈打愈激烈的战况,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而叶雪对上楚绝,很是吃力,用不了多久就一定会败。 “拦下他。”平睿沉声命令。 文无瑕微微蹙眉,楚战王这般杀红了眼的状态,别说陛下没有召见他,就算陛下真要召见他,他们都不放心。 原本只是包围阻拦他去路的禁卫军自然也都不敢有所顾虑,用了全力。 跟随楚国来的人,都是楚绝的死忠部属,要不是有野狼拦住,早在楚绝冲上去的那一刻,黑虎等人就全都拔剑欲冲上去了。 “野狼,你还不快放开我,大元国这简直是仗势欺人。”黑虎朝拦着不让他冲上前的野狼愤怒的吼叫。 野狼眉皱紧的盯着前面的包围圈,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却还是道:“你冷静一些,王爷不会有事的。” 饶是楚绝一身本领超群,可人山人海,又刀剑无眼,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这不,在看见楚绝被划伤后,黑虎再也憋不住的一掌拍向野狼。 “再这样下去,王爷一定会受伤。” 可野狼早有预料黑虎会出手,出手化去他的招数,与之纠缠在一起,还不忘回头喝令身后的众人:“都不得妄动。” “好你个野狼,你眼睁睁的看着王爷被大元国这些人欺负不管,看着王爷受伤也不管,你到底是何居心?你别以为你是驸马,我老黑就不敢再对你下狠手了。”黑虎吼叫一声,火冒三丈的再也不手下留情,把野狼当成了敌人一样下狠手。 野狼不攻只守的与之缠斗在一起,心里憋的都快吐血,要是来的人是白狼就好了,偏偏是冲动易燥的黑虎。 他也不用脑子想想,这里可是大元国皇宫,王爷贸然出手冲銮殿已经是塘突之举了,要是他们一群人都动手,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王爷一个人动手和他们一群人都动作,这结果能一样吗? 当然,他并非是怕事情闹大,而是经过刚才那一幕,他十分铸定大元国绝不会真正的伤害王爷。 他们去帮助,不仅帮不到王爷,反而会坏王爷的事。 就黑虎这急脾气,冲动起来,那还得了? 正当野狼一口气血憋腾在心里翻腾时,一道稍显尖细却极有威严和力量的声音响起。 “住手。” 禁卫军因为这道命令而停顿下了动作。 大殿台阶之上,出现逃遥的身影,他朝平睿等人点了点头,目光这才看向底下,默了默,沉声对身后的小花子道:“花公公,你亲自送王爷回驿院稍作休息,待陛下召见。” 小花子恭敬的应声后,弯腰小跑的走下来,禁卫军退让开一条人行道。 小花子停在楚绝面前,恭敬的引请道:“战王爷,请。” 楚绝低着头,没有动,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待陛下召见,待陛下召见…… “我要见她。”他缓慢地抬起头,冷冷的出声。 小花子皱眉。 楚绝手里的剑握紧,一双猩红却又冰冷冷的眸子笔直的转向逃遥的方向,语气决绝,神情也决绝:“我要见蓝云,她若不见我,我杀进去见她。” 楚绝最后一句话,让原本沉寂的气氛有些骚动起来,这简直是明晃晃的威胁!这楚绝好大的口气,他可是忘了,他脚下站立的地方是何处了? 就是野狼这时候也不动声色的皱紧了眉,不但不再阻拦黑虎,就连自己也暗暗蓄势待发,一旦发现不对劲,就立马冲进去保护王爷。 可楚绝却突然头也不回的出声,却是对身后的野狼黑虎等人下令:“今日本王就是死在这里,你们也不得擅动。” “王爷……” “王爷……” 楚国军将们纷纷大惊出声。 楚绝抬手,禁制他们的惊呼,一字一句,斩钉截铁:“这是本王军令,军令如山。” 纵使楚国军将们不乐意,却也不敢不服的领命。 下达这样的军令之后,楚绝手中的剑缓缓出鞘,直接指向逃遥,声音冷若冰霜:“法空大师,动手吧!” 法空大师? 楚绝这一声法空大师的称呼让不少人眼底浮现惊讶之色。 倒是站在台阶上的逃遥静默的看了一眼楚绝后,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摆开阵势动手,而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二话不说,转身走进了大殿。 夜色下的大殿广场上,依旧人山人海,除了火把在迎风呼呼而响的声音中,再也没有别的声音,诡寂的让人不安。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不敢眨眼的盯着伫立在包围圈中的楚绝,人人都心绪万千,猜测臆想无数。 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自然若有所思,而一些聪明的人已经猜想到了。 当然,也还有人是知道真相的。 但不管如何,所有人都保持着静默。 周青色负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在一起,楚绝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设,眼下的情况将如何走向,他甚至不敢去下定论,更不愿意去推设楚绝如此决绝的背后,因为,这让他心里不安。 看了一眼大殿方向,他嘴里有些苦涩,他还未开始,恐怕就已经输了先机了! 走进大殿的逃遥看着安静地抱着怀王的元无忧,脚步一顿,但还是走了上前,禀道:“主子,楚绝坚持要见……蓝云”虽然这样的方法有些过激,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待,楚绝似乎都还有更好的选择,但逃遥却觉得楚绝这样置之死地而后生,对心如死水般的陛下而言,或许其实是唯一能在她心里留下痕迹的办法,而不是任由她冷静平静的抹去痕迹。 元无忧惘若未闻,只是低垂下眼,静静地看着闭着眼睛在她怀里无比安详的怀王。 逃遥的目光也落在了怀王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沉痛,却还是要说:“陛下,王爷已经死了。” 元无忧轻轻的点头,声音低哑:“我知道,只是想再多陪他一会儿。”顿了顿,她又道:“孤很平静,也很清醒。” 逃遥叹息,如果可以,他宁愿陛下此时不平静不清醒也好过这时这般的太过平静和太过清醒,遇上她,也许是楚绝命里的劫,也是王爷的劫。 轻轻的将怀里的人放下,元无忧朝玉珠伸出手:“扶孤起来。”比起自称朕,她觉得自己更适合用孤这个自称。 “陛下……”玉珠红了眼眶,未语先哽,她们都知道,王爷的死,对公主影响很大。 元无忧任由她们为她整理好衣冠,这才走出大殿。 随着她的出现,所到之处,原本伫立在那儿的人一波波的都伏低了下去。 夜色浩瀚,殿外场上却灯火通明。 元无忧的身影如浩瀚的夜空突然出现的一颗最亮的星,璀璨闪烁,令其余的繁星黯然失色。 自她出现,楚绝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动,视线之内有些暗红,却随着她的走近,眼前的这张脸与他刻入心魂里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他注视着她,一瞬不瞬, 尽管在场有着太多本不该存在的人,尽管此时此刻也并非是两人之间最好的对话时间和地点,但是,当两人的距离惭行惭逼近时,在场所有的人所有的建筑物在两人眼中都仿佛成静止和虚幻。 在距离楚绝两米远的时候,元无忧停下了脚步,轻启唇,缓缓说道:“好久不见,战王爷。” 为她一句好久不见,楚绝手里的剑慢慢的垂下,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都想不起。 许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他不相信她费尽心计,到头来这一切,都只是她想当女帝,眼前的她并不是他,可是他却是她,哪怕只是眼前的她的一部份,他也依然愿意相信她的灵魂里依旧有着那个他。 元无忧静静的注视着他半晌,微微一笑:“这样不好吗?孤可是很喜欢,有一句话怎么说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也许这样才不枉孤活这一辈子。”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楚绝喃喃出声,身体晃了一下,手里的剑尖抵在地上,整个人都似乎站不稳一样需要那把剑赖以站立,刚才要见她的决绝和勇气都被惭惭抽离。 元无忧转身头,慢慢的重新走上台阶。 “他执着于那个问题的答案呢?” 元无忧停步,回眸望他。 楚绝直起身,慢慢的向她逼近,一些禁军都警惕的上前欲阻拦,被元无忧挥手制止,她站在那里,任由他向她逼近。 但无论他如何逼近,她站立的位置始终高于他。 “就因为他那个问题,让我心存奢望,奢望那不是我一个人动心,只要他愿意等我,终有一天,我要随他到浪迹天涯、归隐山野,哪怕他不在我的身边等我,只要那一日到来,无论他在何处,我都会找到他。” 惊天大秘密让四周有耳朵的人都暗暗吸气,心里翻腾起惊涛骇浪。 无忧公主……不,女皇陛下竟然让楚国的战神王这般情深入骨?堪称惊世之言。 “可是,陛下,他是不是连这都其实只是在蛊惑我……欺骗我?是不是这天地浩瀚,可我却再也找不到他了?他曾经问我,我动心动情的人是谁?是一心向佛的人,还是一念成魔的人,可是一念成魔之后,我的心是否依旧?” 元无忧没有出声,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楚绝望着他,低语:“就是这样一双眼,澄清依旧,平静依旧,可是却多了心寒刺骨的漠然,陛下一点儿都不好奇,当时我是如何回答的吗?” 元无忧依旧没有出声。 楚绝眼神有些恍惚,喃喃的道:“我说,成魔也依旧,不管他是谁,不管是要成佛还是要成魔,只要他愿意的,那就是他,我动心的人。所以,眼前的你,是那个空灵圣洁、慈悲为怀的圣僧蓝云也好,还是眼前至高无上唯我独尊的女帝元无忧也罢,是男人也好,是女人也好,你就是你,只是,这样的你会爱我吗?” “不会。”元无忧漠然回答,她早就已经没有去爱人的勇气了,甚至,她都怀疑自己早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所以她从不曾想过爱他,哪怕她曾经为他心悸过。 楚绝望着她:“那,能不能承诺永远不舍弃我呢?” “不能。”元无忧毫无犹豫的回答。 楚绝望着她半晌,突然,微笑地后退着,一步,两步,三步……每走一步,他脸上的笑容就越明显,到最后,他脸上的笑容可以说灿烂如阳,到最后,他甚至放声大笑。 寂静的广殿上,除了风声,就全都是他的笑声。 元无忧朝他淡淡颌首,疏离而冷漠的转身,只是她还没有移步,就听闻惊呼声四起,也听到了楚国军将们的痛呼声,可是她没有回头。 一旁的玉珠等人忍不住的好奇,在看清楚那那笑的灿烂的人头上墨发随着笑声而寸寸成雪时,都忍不住的瞪睁大眼。 青丝成雪! “陛下……”玉翠甚至忍不住的出声提醒。 元无忧脚步微顿,却仍然没有回头,只是一步步往前走。 “我大楚国百万大军,与你们誓不两立。”黑虎红着眼眶看着他最尊敬的王爷墨发成雪,也顾不得许多,终于愤怒的嘶吼出声。 在他嘶吼出声后,在场的禁军全都神色不善的围拢,只待一声令下,先下手为强。 “让他们离开,不得阻拦。”元无忧头也不回的命令出声,眼角余光瞥见的那一抹雪白,突然间就划痛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