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这一年的时间藏着许多变数,谁知道又会突然发生什么事? 林薰羽的情况还好些,她和顾还卿同年,只是会往老姑娘迈进,但浣花公主可是来和亲的,身上不光肩负着她自己的终身幸福,还有国家的兴亡,越早和亲越好,拖一年算怎么回事? 这两人急的啊,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病急乱投医,林家和北苍使者同心协力,使出浑身解数去说服庆隆帝下旨,而申徒晚蝉和林薰羽则负责来搔扰顾还卿。 顾还卿也是醉了,心说你们老来搔扰我算怎么一回事?我又不是聂灏他娘,也管不着他啊! 而林薰羽来只是来诉诉苦,托着腮叹几口气,愁眉苦脸的跟顾还卿唠唠嗑,说说心里话,顾还卿只需说几句宽她心的话就好。 然申徒晚蝉可不这样,她换了策略,不跟顾还卿讲狠了,每次来都是哭哭啼啼、呜呜咽咽如梨花带雨……不知情的人看见了,一准以为顾还卿在欺负她。 那个时候,顾还卿已经从聂家的聆园搬出来了,带着浅浅住到乌衣巷。 ——姬十二早以顾还卿的名义在乌衣巷置办了一处房产,并修葺一新,连服侍的下人、门卫、护院及厨子都一一配备齐活了,只等入住。 去衙门里备案的时候,姬十二没有给顾还卿单立女户,仍旧让她顶着顾家的门户,只是顾家人都死光了,顾还卿顶着个空门户,还是个女户。 此处原是一位喜欢大隐隐于市的隐士之居处,屋子占地面积不大,规模却极好,坐北朝南的二进院子,高耸的院墙隔绝了世人的目光。 院落种植着各色花草树木,扶疏繁茂,其中属杨柳最多。 放眼望去,就见密密的杨柳和重重的花草,如烟似雾,依依拂拂,笼罩着整个庭院,穿行其中,只让人觉得云深不知处,何处是归路。 当真是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纵然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可顾还卿和浅浅很喜欢,毕竟这里算是她们自己的宅子,不是姬十二的,也不是聂家的,更不是慕家的,完完全全属于她们的空间。 大门口新做的如意门上,端端正正挂着俩字:“顾宅”。 重获自由的感觉,那不是一般的好! 搬来的头一晚,两个姑娘兴奋的合不着眼,干脆提着灯笼,绕着装饰一新的新家转悠了半宿,看哪都觉得新鲜。 浅浅不停的夸姬十二,觉得他总算长大了,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 但是也没有高兴多久,因为不到天亮的时候,聂九灵在他大哥的护送下,跑来擂“顾宅”的门——他哭的眼睛红通通的,抽抽咽咽地表示要离家出走,跟她们过…… 顾还卿和浅浅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回去,并向他保证,等她们把新屋子收拾好,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过来这边住和玩。 聂九灵难过极了,百般不情愿的和他哥回去了。 从那以后,他三不五时的就会过来,每次来了都赖着不走,非要住个几天,等到他大哥有空来接他,他才会回去。 这里离姬十二的王府极近,拐过一道不深小巷,就能看到轩辕王府的后门。姬十二几乎每天都过来,风雨无阻,看到聂九灵不奇怪,他还会细心地教聂九灵练武习字。 可看到聂灏,他就琢磨开了…… 且不说姬十二怎么琢磨聂灏,只说顾还卿被申徒晚蝉和林薰羽搔扰的不胜其烦,终于在聂灏来接九灵的时候,她叫住了他。 那是一个清晨,自打竞卖会后,两人几乎没怎么见面,此时已是蝉鸣声声的仲夏,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再见面,气氛说不出的诡异与压抑。 顾还卿折了一根柳枝,拿在手里甩了几下,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然她不说话,聂灏也保持缄默,气氛越来越古怪。 两人目前的关系也不适合久呆,让人看见准有话说,因此顾还卿打算速战速决,状似不经意地道:“你能不能劝劝浣花公主,让她别再来找我哭诉?你们的事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她怎么好像搞不清楚状况?” 聂灏看了她一眼,所说的话却完全是答非所问:“你跟我二弟是怎么一回事?” “……”顾还卿。 “浅歌,你跟浅歌是怎么一回事?”聂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 顾还卿蹙了蹙眉,回望着他,脸色很平静:“你想说什么?” 聂灏沉着剑眉,英俊动人的脸上神情莫测,目光却极阴霾,晦涩不明:“你跟我二弟,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倘若是十天前,聂灏敢这么说,顾还卿一定毫不犹豫地会将他揍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然而他比较幸运,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顾还卿因药物带来的火气已渐渐消褪下去,不再那么充满暴力与不讲理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牢牢盯着聂灏,眸光微冷,寒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什么叫见不得人?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心中有数!”聂灏剑眉一挑,火气竟比她还大,沉着声音道:“你也不用狡辩,我这么说自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顾还卿扔掉柳枝,冷笑着反问:“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有证据,你就拿出来,没有证据的话,就请你闭嘴!我便是真和聂浅歌有什么,那也是发乎情,止乎礼!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她和姬十二是极亲密,都认定了对方,从身到心,因此情侣之间的亲亲摸摸是有的,有时候忍不住,也差点擦枪走火。 但是两人都尽量忍耐,并未因为情爱就做出逾越礼法的事情,他们都想把最美好的那一刻留到洞房花烛夜,不想破坏那份神秘而圣洁的幸福感。 可一落聂灏嘴里,怎么就说的那么那么的难听呢! 聂灏紧盯着她,目光冒火:“那就是说,你和我二弟之间真的有什么?” 顾还卿只觉啼笑皆非:“聂灏,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就是再和聂浅歌怎么样,他现在也去做了和尚,再说这也不关你的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众所周知,聂浅歌在聂灏回来之后,去当了和尚,他自愿去的,并且是以姬十二的替僧身份,目前正在皇家侍院礼佛。 至于他当和尚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呆愚症反复发作,时而像个正常人一样聪明,时而又变成原来的聂二呆,呆头呆脑的不说,连带着腿脚也跛了,整个人与废人无异。 侍奉佛祖可以积累功德,为下辈子积福,对聂浅歌来说无疑最好的归宿,聂灏没有反对,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 此时听顾还卿一说,他脸色一僵,黑亮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困惑和怀疑,鹰隼一样的目光不住在顾还卿身上睃巡和游弋。 “你还想说什么?”顾还卿眯了眯眼,不客气地道:“我早说过,我们两个是不相干的人,你无权过问我的任何事,也请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聂灏却并不因此善罢甘休,他似不懂得适可而止,语速极快地道:“可浅歌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的二弟,若你们之间有什么,那就是叔嫂乱伦!嫂嫂与小叔子通奸,你觉得外面的人会怎么耻笑聂家?耻笑我聂灏?你让我父……”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聂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头被打的偏到一边,小麦色的肌肤上顿时浮现出几道手指印。 “聂灏!这是警告,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顾还卿不紧不慢地轻抚自己的手掌心,看似平淡地看着聂灏,双眸中却冷光萦绕,眉间煞气逼人。 聂灏慢慢地转过头来,他面目阴沉,眸中布满阴翳,几乎是死死地看着顾还卿。 随后,他伸手抚了抚自己微肿的嘴角,又将鬓角垂下的一绺乌丝撩开,突然恚怒出声:“顾还卿,你他娘的打人打上瘾了?是你对不起我在先,凭什么还不让我说?怎么,心虚了?因为我说中了事实,你怕了吗?” 他目眦欲裂,一声比一声高:“浅歌他脑子有问题,不可能做出勾引嫂嫂的事,一定是你耐不住寂寞,百般勾引他!他之所以去做和尚,说不定正是觉得对不住我这个大哥,心里有愧……” “编,你继续编,很精彩呢,继续。”顾还卿波澜不惊的给他鼓掌。 此时此刻,她反而不气了,她只庆幸姬十二的安排是对的,适时让聂浅歌出家,适时让聂灏和聂家人看到真正的聂浅歌,而他自己也可以做回他自己。 “我没有编!”聂灏用力的捶了身旁的树干一记,力道之大,竟将粗大的树干捶的凹瘪了进去。 他无比羞愤加恼怒地道:“我听到了你那天和九灵的对话,我耳朵没聋,眼也没瞎,你瞒不过我!” “九灵?又扯上九灵做什么?” “哼,你当然忘了!”聂灏冷哼:“我却是怎么也忘不掉!那还是你住在聆园的时候,我回来没多久,你在花圃里摘花,九灵在一边陪你说话,你们说了些什么,未必你全忘了不成?” 顾还卿怔了怔,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天,她摘着花,聂九灵搬着一个小马扎坐在旁边,他老气横秋地托着腮,学大人一样未老先衰的叹着气。 她问他怎么了。 他说:“亲亲,我好想快点长大啊。” “干嘛?急着考状元吗?”她笑话他。 谁知聂九灵却道:“长大就能娶了你呗!” 她觉得好笑,就呵呵哒:“……你志向远大,可我敬谢不敏。” “为什么呀?”聂九灵瞪大乌溜溜的眼睛,极是不解。 她想了想,只好说:“不爱啃嫩草,等你长大了,我都成老太婆了。” 可聂九灵一脸羞涩地说:“没关系,我可以学二哥啃你呀,我不嫌你老的。” “……” 顾还卿突然有些明白了,怪不得聂灏坚持认为她跟聂浅歌有染,原来就是因为这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啃”字! ☆、006弃若敝屣 “想起来了么?还要狡辩吗?”聂灏醇厚低沉的声音充斥着痛心与愤怒,声声震动着顾还卿的耳膜:“倘若你们没背着我做什么,九灵他为何要说……” 顾还卿神情平静地看着他,静待他的下文,俨然宠辱不惊,气定神闲,越发刺激的聂灏眼睛都痛——明明做错事的是她,她却一副淡然处之,置身事外的模样,反观自己,竟像个跳梁小丑。 他似觉得羞耻,又似觉得难以启齿,痛心疾道地低吼:“若你们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九灵会何会说浅哥啃、你?” 后面俩字,他特意加重音量。 顾还卿微微莞尔,却是冷笑:“你这么想知道,你可以去问九灵,问我你不嫌多此一举吗?你是不是巴掌还没吃够,要我再送你俩耳刮子?” “你……?!”聂灏抚着自己吃痛的脸,双眼冒火地瞪着她,捏紧的拳头忽地又捶了身旁的树干一记,树上的树枝东倒西晃,发出沙沙沙惊慌的声音,他愤恨地道:“你以为我没问过九灵吗?” 顾还卿长长的眼睫霎了霎——聂灵会如此说,正是源于在牛家村的芦苇塘,聂浅歌脱光衣服,把她压在芦苇丛中亲的那一次…… 所以说,有时候的有些事,真不能让小孩子看见,他们的记忆好着呢! 不过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对不起聂灏。 她一点不慌乱,反而催促聂灏:“怎么不说了,不是问过九灵吗?” “哼!”聂灏恼怒地撇开头,他暗地里盘问过聂九灵无数次,然而聂九灵只会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黑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他摇头,说自己全忘了。 其实聂九灵怎么会忘,那一幕,直至他长大成人之后,都还记得。 但顾还卿嘱咐过他,跟任何人都不能提起此事,不然会害他二哥被人骂——二哥已经又呆又瘸,还出家当了和尚,那么可怜!他不想别人骂他。 聂灏不说话,顾还卿也不管他知道些什么,直截了当地道:“你问过九灵也好,没问过九灵也好,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我早说过,你没资格管我的任何事!如果你敢越界,哪怕你是护国大将军,端木贞静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况且,你既然认定我们做了什么,那你大可以去外面宣扬,跑来这里跟我争论这些有意义吗?” “你……?”聂灏倏地回头,英俊的脸都有些变形了,眼神愠怒,声音晦涩:“顾还卿,你这是不否认了?你的的确确勾引了你的小叔子?” “聂灏,我真没见过你种奇葩大哥!”顾还卿盯着他的双眸宛若艳霞笼罩,火光隐隐,嗓音却极清淡:“浅歌都去当了和尚,你还要这么不依不饶的往他身上泼脏水,这就是所谓的兄弟情,手足爱么?倒让我开了眼界。” “……”聂灏被驳的哑口无言,却又不肯示弱,只能故作镇定的与顾还卿对视。 但是看着看着,他的眼神却逐渐变了质—— 有人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世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女子只要肯好好打扮,个个都是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