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九曲流觞（五）
“快说咋换。”谁能想到，一个帝境老者，竟与一三重神境勾肩搭背，而且语气颇为谄媚。可一想到抠过脚的手落在自己肩头，洪晚行居然还有些嫌弃。 “前辈，那您看，这一关……”洪晚行启发着老头。 “休想蒙混过关。你是知道的，老头子我是很有职业道德滴。”老者说话的底气，貌似不那么足。 “唉，这样就好，我还怕您一会儿放水呢。”洪晚行言不由衷的样子，很是欠抽：“来吧，认真公平比过再说。”老者心里一通鄙夷，这拿捏着自己，居然腆着大脸说公平。 坐到落拓老者对面，洪晚行便感觉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压力。他很清楚，这老头肯定憋得难受呢。否则随便漏出一点帝境的威压，在场所有选手别说下棋，能下跪都是硬汉。 “开始吧！”老者信手拈起一个己方的小人儿，向前走了一步。 “您老先睡会，容我适应一下。”洪晚行心道：什么就开始。 进入了老者打出的结界后，洪晚行的神识，终于可以探查阵盘和棋子的情况了。 此时的阵盘，看似平凡一块方形铁板。但在洪晚行神识之下，却在他识海中呈现一片广袤的天地。凌空而立的他，脚下有山川沟壑、有河流湖泊、有平原丛林，完全就是一片天然的战场。 再看双方各三十枚棋子，落在神识之中，洪晚行只见，自己手下是三十名中高阶神境人类修士，对面居然是三十名形态各异的天魔！境界多在高阶魔督和低阶魔帅。双方实力大致相等。 “这么神奇么？”一想到就要跟天魔见仗，洪晚行就心痒难耐，但对于战斗在地面上进行，他又有点不解。双方都是会飞的主，空中岂不更耍的开。 “小子，半空那是圣境的战场，高空自有帝境。神境上的去？”烛阴提醒道。 “也是哈，”洪晚行恍然，一番思考之后，学着老者样子，拈起一个小人儿。 “嗯？移动的最大距离是有限的啊？”见小人没走出多远，洪晚行突然发觉。 “多新鲜呢。你以为都会缩地成寸？”烛阴真是发愁，这小子傻的都不是地方。 对面老者毫不停顿，竟用魂力催动第二枚棋子，又走了一步。 “不行！”洪晚行盯着识海中战场上遥遥对峙的双方：“这老爷子天天玩这个，正常玩，我哪是他的对手？”于是，他再次把老者干在那里，居然两眼一闭，貌似进入了闭关。 “这小东西子，好歹给老夫剩点酒啊。”对面老者顿时没抓没挠。 “这就是一场真实的战斗。”洪晚行提醒着自己。虽然作为主帅却无法亲自出战，他感觉有点不过瘾，但一想到对手乃是帝境，他又认为这个安排很是合理。 “既然有阵盘，有队伍，干嘛不能动用一切手段？”想到这里，洪晚行心里多少有点底，自己有魂力神识，有阵法，只要不亲自动手肉搏，就可劲招呼吧。 平淡的几手过后，双方的棋子，在缓慢的接近，大战，一触即发。围观的众人，却一个个兴味索然。类似的情景，他们或亲自下出过、或见识过多次，均不大相信这个三重神境的小子，能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一边熟悉着己方三十个棋子的特性，洪晚行一边谨慎的进行着布局，同时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 “幸亏只是六十个小人儿，这要真换成三十个岩天那样的，还不得累死我好几回？”寥寥数步之后，洪晚行额头已见了汗珠。 就在老者准备催动某颗棋子之时，洪晚行突然施展从冰蟾宫学来的真气幻境。当然，他是冲着那棋子去的。借他几个胆，他也不敢对老者下手啊。 “嗯？还真敢招呼啊？”对面老者轻轻嘀咕一声，抱着空葫芦，抬头白了眼洪晚行，同样意念一动、幻境打出。 “撤！”轮到洪晚行，试探之下，他果断变招。笑话，未知情况下肉搏，是他最瞧不上的手段。 “我去！竟敢调戏老夫？”老者闷哼一声，抬头盯了一眼洪晚行。 接连数天时间，阵盘之上，双方虽然发生了几次接触，但都未爆发实质的战斗。看着六十个小人依然活蹦乱跳，围观者大多已近乎失去耐心。在他们看来，洪晚行就是怂着避战，照这么玩，几年也是分不出胜负。 然而，只有对面的老者，几天下来，酒葫芦也不碰了，脚也不抠了，两只怪眼只顾盯在阵盘之上。那份认真，显见是遇到了对手。 “拼消耗肯定不行，虽然有一半胜率，但双方都难以把握。”洪晚行再度陷入深思：“若要毕全功于一役，必须奇正结合。”将魂力催动到极致、强大的推演能力之下，洪晚行开始了再一次的调动人马。 “这小子，单是心性，足可堪称帅才。”老者微微点头，认真的人他见过不少，但足够耐心和足具韧性的人，却不多见。他觉得，自己换做年轻时，恐怕早就老拳相向了。 终于，第一场战斗爆发。当洪晚行顷刻间在战斗区域同时打出五枚三重五行阵纹之时，老者不禁微微动容。 通药理医理、懂幻境，这些还在他能接受范围内，但同时打出阵纹，难道不该一枚一枚雕刻或者描画么？再说，五系阵纹同出，难不成这小子五系齐全？这后两点，没法不令老者震惊。须知，对面只是二十岁出头的三重神境啊。 双方各七八人的一场战斗，显然洪晚行一方吃了小亏。付出一死两伤的代价后，残兵狼狈逃离战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老者并未选择乘胜追击，反而继续调整着阵型。 “这前辈，当真难斗、”洪晚行心里略感遗憾。他自忖演技已很是到位，本想借此打乱对方阵型，却不料对方根本不搭理他。 “对了，试试魂念苍生。万一把这一小队状态恢复，接着过去贱招便是。”灵魂术已过入门，向着小成迈进的洪晚行，之前还真未尝试过这招。 一心多用之下，洪晚行生命术催动木系真气，多番尝试之下，居然有门。六名正需调整的残兵，竟然状态略有攀升。这可把对面老头吓了一跳。 “我去，这也行？”老人抬头瞪了眼洪晚行：“这棋得下到哪年去啊？” “您这话说的，真到了战场，哪有啥规则，赢才是硬道理。”洪晚行一脸嘚瑟。 “行！那老夫可不气了啊？”老者一声闷哼，洪晚行一身冷汗。 “老人家，您可冲着阵盘使劲啊。我这小体格子不行。” 面对洪晚行不断投入兵力贱招，老者虽每战都略有小收获，但对面偏偏跟打不死的小强一般，浑如一贴臭膏药，终于把老者招的来了火气。 此时，无形结界之外，围观者只看到阵盘之上，双方兵力犬牙交错在一起，一老一少则皆如入定一般枯坐。而对局的二人，则仿佛置身在天地间无疆的战场上，面对彼此千百道斑斓璀璨的招法，殚精竭虑的手段尽出。这是魂力阵法的比拼，这更是信心和韧性的比拼。 不知过了多久，洪晚行一头闪耀银色光泽的长发，竟然有些枯焦暗哑；令许多少女都要嫉妒的细腻瓷密的肌肤，仿佛有些松弛。魂力和真气几乎透支的他，似乎几日的工夫老出了百岁、千岁，直看得对面的老者，不住的点头轻叹。 在双方共同的驱策下，各自残余的十多名子力，终于迎来了最终的决战。 已经进入偏执、甚至有点恍惚的洪晚行，连连狠咬几下自己的舌尖，强行克制住翻涌的气血，良久的调息酝酿之后，悍然发动了属于他的最强一击。 魂念苍生之下，仅存的十余名棋子状态提振。尽管效果有限，但以此时洪晚行的实力和状态，也只能做到这样； 接着，五枚四重五行神纹，同时覆盖战场。虽然无法动用领域，但他在为自己的兵力，尽可能创造着最有力的条件； 最后，随着几口热血狂喷而出，洪晚行在昏厥前的一刻，抽干天残图和身体内所有混乱真气，打出了悲壮而令天地动容的混乱幻境！ 虽然他还有镇魂针，还有剑域，但那是属于他个人的手段。而这一战，他绝对彰显了对阵法一道超卓的理解和驾驭能力。 又是数日之后，头重脚轻、昏昏醒转的洪晚行，发现自己躺在茅舍内竹榻之上。几番挣扎几下，却连欠身都难以做到。这一战的消耗，让他的力量几乎清零。摇头苦笑之后，只得闭眼。无法动用灵石，他也不知何时能恢复成凡人水平。 “小子，如此作死的方式，我也是第一次见啊。”赤水中，烛阴很是无奈。这也难怪，下一盘棋把自己累死，说出去有谁会信？ “烛老，对手可是天魔啊。”洪晚行煞白着小脸，虚弱无力的说道。 “唉！其实你现在这德行，也好。”烛阴叹了口气说道：“像凡人一样，去看看周围，去旁观别人的对战，兴许有不同的感受。不要急着恢复真气。” “我现在也只能这样啊。”洪晚行苦笑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