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昨个香兰来的时候,丁大还在外头卖猪肉,一回家没见到媳妇,以为她去串门了,到晚上,天都黑了还不见她回家,这才问了邻里,好家伙,他媳妇竟然直接去县城里了! “呵,不顾着自己媳妇,大伯也是该,你若敢这样,我非拔了你一层皮不可!”张木扭着吴陵的耳朵警告道,她是能理解香兰的,本来就是抢了茉莉姻缘的嫌疑,心里可能对上茉莉还有些虚的,丁大倒好,竟然还敢去护着茉莉!这事摊谁身上都得憋屈死! 香兰一晚上也没有给丁大开门,丁大瞅着家里的事还有一摊子,看着媳妇在这里,心也放下了,早上吃过早饭,便说:“来的匆忙,家里事还没理好,我过几日理妥当了,再过来!” 张木惊得碗都忘了放下,媳妇就这样不管了!丁大的心眼得有多粗啊! 香兰一早也没出房门,等丁二娘说丁大走了,香兰才知道,他竟然又回去了,原本有些松动的心,忽地布上了一层凄凉。喃喃道:“怎能不回去呢!那里还有一个美娘子呢,呵,回去的好啊,好啊!” 丁二娘在外面听里面一点动静没有,有些担心,忙敲门:“香兰,你开门来,早饭还没吃呢!” “你这不吃早饭,我这心里放不下,上午只能守着你了!” 丁二娘准备再敲,门却一下子打开了,“姑姑,我先去洗涮一下!” “哎,热水都有呢,我给你端过来,你先理理头发!” 香兰看着姑姑欢快地往厨房去,心里微微有些酸涩,她也是娇宠着大的姑娘呢,她一个人在家就不怕吗?那样黑洞洞的夜里,她连烛火都不敢点,怕一点风吹的动静。 可是,有些人不将你放在心里,便想不到,你也是一个需要照顾,需要安慰的女孩子吧! ☆、第73章 白虎星出 香兰便在柳叶巷住下了,丁二娘特地带她出去逛了东西街,早上去吃得意楼的汤饺,中午去望湘楼吃烤鸭,每日里热闹闹的出去逛,带着许多新奇讨巧的小玩意回来,她那屋子里窗户上,门楣上,蚊帐上,铃铛、香包地挂了一屋子。 美人每日里就喜欢往香兰的屋子里跑,跳上窗台边上的桌子,看着一摇一响的铃铛,能瞧上许多时候。 丁二娘还笑着对张木说:“下回再出门,我可得给美人也带一个铃铛回来,就系它脖子上,砍他个稀罕了!” 婆婆现在比她还疼美人,以往在镇上,美人的小鱼干还能隔个两日喂一条,现在,不仅日供,小鱼干也一早就升级了!以往一条小黄鱼,美人都得添爪子,现在小黄鱼它都爱理不理了,非得小鲫鱼、小乌鱼不可! “娘,你挂它脖子上,它可不一定喜欢!它一偷小鱼干,我们不就知道了!” “噗!我咋没想到呢!”丁二娘以前真不知道,养只猫能有这许多乐趣,这猫都快成精了,儿媳把鱼干藏哪儿,它都能悄无声息地弄走! “姑姑,你这两天有没有见到我挂帐角的小香包啊,绣着年年有鱼的那个大红色的!”香兰想起香包,心里颇为奇怪,要掉下来,也该在地上才对啊,怎么就不见了呢! 张木瞥了瞥坐在桌上的美人,见这猫眼神躲了躲,心里便有了数! “喵呜,喵呜!”又有鱼又有花,人家最喜欢的好伐! 美人无声地抗辩。 丁大过了几日也没有来,丁二娘一听到一点动静都要跑去开门,吴陵和张木心里对丁大也有了一点不满,哪能就这般忽略香兰呢!吴陵是看着香兰从只会咿咿呀呀学语的小婴儿一点点长大的,对香兰也不比阿竹差多少,虽和丁大同为男人,此时也不能理解丁大的想法!自家的媳妇不疼,倒去操心别人家的事了。 吴陵嘱咐媳妇几回,好好开导开导香兰,这丫头自小就对大哥存了念头,这回怕是伤的有些深,然而香兰的意志倒一日比一日清醒了一些。 四月底,香兰已经住过来十天了,丁大依旧一点消息没有,这日早饭过后,香兰便提出要去女学馆里帮忙。 张木笑道:“妹妹就是在这里住一辈子,我和爹娘,还有阿陵都欢喜的很,哪舍得让你帮忙!你呀,就在家里作个爱娇的小女儿就好,闲了,就陪娘出去逛逛街!” 丁二娘看着儿媳对侄女这般爱护,心里一再感叹,这个儿媳真是万里挑一也难找的! 香兰见表嫂说的这般诚心,不好辩驳,只得委屈道:“表嫂,我在家里也闷得慌,常去逛街也不是回事,我就想做做活,让自己忙一点!” 香兰这般说,张木倒真的不好不同意,她也知道失意的人找点事做最能转移注意力了,只是香兰不仅是弟妹,还是婆婆的侄女,……看了一眼婆婆,见她微微点头,心里便有了底。 拍着香兰的手说:“妹妹真想来帮我的忙,再好不过的,本来之前也是想让你过来帮我搭个手的,这下,我可不推辞了!” 表嫂同意,香兰脸上也露了笑,“我就想自力更生,不满姑姑和表嫂说,我就想一个人过日子了!” 丁二娘当侄女在气头上瞎说,也不当一回事,张木看着香兰眼里的沉静无波,眼皮不由跳了跳。 女孩子的自尊心,一旦冒出了,怕是,不好再压回去了! 丁大,这回,真是自求多福了! 女学馆经曲娘子闹了两回,虽然也只退了曲草一个学生,但是风言风语还是吹了起来,有那假道学的,便骂骂咧咧地说公瑾女学馆败坏了通台县的风俗,女孩子哪一个不该柔柔弱弱待在闺阁的! 也有人扒起了女夫子们的陈年往事,除了刘婶子和王嬷嬷是从台州过来的,大伙不明底细外,连一贯低调的苏娘子和花娘子都被扒了个遍。 “哟,你听说过吗,那公瑾女学馆的苏娘子可是克夫克父的命呢,白虎星一个,那许多小女娃娃跟在她后面,可别沾了煞气!” “这个我倒听说过,虽说苏娘子一副牡丹卖了八百两的高价,但是就那煞命,哪个男人敢靠近,不然这都多少年了,二嫁的妇人不是没有,她还不是一个没人要的贱货!” 苏娘子站在玲珑巷口,听着巷子里住对门的两个妇人各自坐在家门里扯着嗓子聊天,半晌,转身走了。 “你是女子,生来就是受苦的!”十多年前,阿母抱着她流着眼泪哭,她是不信的,纵然我是女儿身,我也可以挣钱养家。 她是挣了许多钱,给阿母送了老,这许多年来,欺辱谩骂她的也一直没有听过! 真的,她有什么过错呢?她只是被迫守了望门寡,她只是没有和其他女人一样选择依靠男人过一生! 背后两个妇人的嗓门依旧像喇叭一样。 “啥,花府?你不知道吧,我们通台县往上数百年,也没有花府的大户人家,那花氏,也就几年前才过来的,一个小娘子,那偌大的家私,说不好便是台州哪家的外室,……” 苏娘子依旧每日正常地来上课,偶尔也和张木,以及其他女夫子在午休时围在院子里闲聊,只是偶有晃神,张木也并没多注意。 倒是有一个绣活很好的叫婉兰的小姑娘,在散学后,看着坐在绣房里怔愣的苏夫子,怯怯地过来问:“夫子,你不开心吗?” 苏娘子看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担忧,微微摇头,“兰儿怪,夫子只是这几日夜间没有休息好!快去和她们一起回家吧!” “夫子,我明日把我的那份糖糕让给你,我每次一吃,脑子都特别好使,一点不累!”婉兰眨巴着眼睛,软萌萌地说。 “好,那你明日可别舍不得!” “那夫子明天见!”婉兰见夫子应下,蹦蹦跳跳地去追小伙伴们了。 香兰在隔壁洒扫屋子,见苏娘子眉宇间流露出的疲惫,也有些叹息,为何女子的命就不能如男子一般畅快呢?想到远在镇上的相公,香兰心里微窒。 怕是她不在,他快洒脱了吧! 五月初,郑老太太的身子完全好了,连着几日抱着美人去巷口的得意楼和如意楼吃早饭,硬把美人的胃口又养刁了,一到早上,便巴巴地守在老太太的房里。 张木一连注意了几日,实在有些看不过眼,之前家里有婆婆宠着美人,现在,又多了个老太太,这猫,最近越发猖狂了,走路那尾巴翘的比往日高不说,那圆滚滚的肚子,已经让人不忍直视了! “相公,你觉不觉的,家里最得宠的不是我?”张木早上做完瑜伽,听见院门又开了关,心里有些郁闷地说。 吴陵看了眼院子里的身影,好笑地问:“娘子,难不成你和美人也吃起醋了?” “怎么了,不行啊?谁以前动不动就和美人闹别扭来着?”张木不满地瞪了一眼吴陵。 “是我,是我,可以吧,可谁让美人不是一只一般的猫呢!”吴陵被媳妇的小脾气闹得哭笑不得,怀孕的妇人难道都不讲理的吗?! “一般的猫”张木心口一阵狂跳,见相公脸上颇无奈的表情,没有什么异常,心里才微微放心! 只是,连相公也看出来,美人不是一只一般的猫了! “阿木,阿木,不好了,不好了!” 院门又是一阵猛敲。 前院里的丁二娘,赶紧拉开了门,见李娘子跑的发髻都散了,额上覆着斗大的汗珠,奇道:“大妹子,这是咋了,怎么慌成这样?阿木在屋里头呢!” 李娘子猛拍着胸口。 “你慢点,慢点说,到底咋了?”丁二娘一边拉着李娘子进来,一边劝着。 李娘子摆着手,不进去,半晌换回了气,“嫂子,苏娘子,出事了,她家的,小丫头,说,她上吊了!” 听着响动赶出来的张木,只穿着靸鞋,脑子里一木,“上,上吊?” 李娘子点头。 “哎,阿木,你别跑,别跑,我和李娘子先去看看,你慢点过去!”丁二娘一把拉住作势要跑的儿媳,对着吴陵吼道:“傻愣着干嘛!快带阿木过去!” 说着,丁二娘便和李娘子往玲珑巷跑去! 得意楼和如意楼临窗吃早饭的客人,见楼下一阵疯跑的两个妇人,便有人讽道:“这女学馆的风气真差!妇人都能这般在白日里不注意妇行,成何体统!” 边上一个妇人讥讽道:“嗬,什么体统,体统是什么?这般着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难道还要求人家迈着小碎步一摇三摆地往前挪不成!真是死脑筋!” “哎,大伙瞅瞅,真是世风日下,小娘们都能随便顶嘴大老爷们了……” 得意楼里的热闹,张木不知道,张木赶到玲珑巷苏娘子的一进小院落时,除了丁二娘和李娘子,刘婶子和王嬷嬷也都过来了,苏娘子躺在床上,默默垂泪! 张木见人还活着,猛地呼了一口气,真是吓死她了! 吴陵见媳妇脚步有些发软,忙把她扶到椅上坐下。 原来,苏娘子上吊,被伺候的小丫头发现了,忙踩着凳子,剪了绳子,拿着绳子便往女学馆跑,所幸两个地方并不远,李娘子去柳叶巷报信,王嬷嬷和刘婶子先赶了过来。 问苏娘子的小丫头翠儿,才知道,这玲珑巷的妇人天天聚在巷口骂苏娘子白虎星,说她整日里一副不容侵犯的样子,背地里不知怎样浪! 甚至还有模有样地传出,哪日哪夜,见到个男人衣衫不整地从苏家出来。 就算苏娘子当面走过,那些妇人也当没看到,依旧骂骂咧咧地骂苏娘子脏了玲珑巷的风水! 一众娘子听着小丫头呜呜咽咽地道出缘由,心里都恨得发昏! “这群毒妇!”王嬷嬷咬牙切齿地骂道! ☆、第74章 流言毁谤 “阿木,今天那苏娘子好些了没有啊?”老太太在院子里和莫氏、绿云一起打着络子,见外孙媳妇过来,问了句。 “哎,外祖母,已经好很多了,脖子上的药换了一回了,怕是再过个两天便好了” 只是大夫说这嗓子怕是受了一点损害! “阿木,可查出是谁做的没有?”这苏娘子最寡言的一个人,花娘子偶尔还有两句笑言,苏娘子是再没有一句的!这样的一个小娘子能得罪谁呢? “外祖母,阿陵和大表哥去查了,说是之前来学馆闹事的曲家传出的,不仅是苏娘子,连花氏,李娘子的谣言也有!”张木接过绿云递过来的丝线,坐在廊下的靠椅上,便跟着老太太打起了络子。 椅上垫了厚厚的垫子,张木没坐一会便有些犯困。 老太太见外孙媳妇面上有些疲乏,说:“阿木,你先回屋休息会吧!这两天你也跑累了!” “是啊,阿木,你去休息会吧,老太太这我陪着呢!”莫氏也劝着张木回去。 郑老太太看着外孙媳妇隐进了厢房里的背影,对身边的孙媳莫氏说:“媛媛,阿木和阿陵毕竟头二十年生活的眼界有限,这事你和阿衍搭把手!” 莫氏看着太婆婆眼里迸出的凶狠,心头一凛,“祖母放心,这事相公已经知会过我了!” 见着太婆婆点头,莫氏才感到手心里竟出了汗。 她是莫家嫡女,自幼便与郑家订下了婚约,本就是做郑家下一代的当家宗妇培养出来的,在闺阁里未出门之前,娘就和她说过郑家的发家史,太公公手里隐约闹过几场人命官司的,那太婆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