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这个乐团,成长得太快了! 他们,可以用最合适最恰当的音乐,配合他们的首席演奏出一首动人的《圣母颂》!这样的进步速度,是德朗特先生过去70多年都没有看到的!这让他不由想起乐团里唯一改变的人…… 德朗特先生看向站在舞台前方的青年:难道是因为他?! 一个首席如果水平很高,那只能说这是一位优秀的首席;但一位首席如果能影响改变到他的乐团,那么这就是一个卓尔不凡的首席! 如果真的是这个孩子给这支乐团带来如此大的改变,德朗特先生私心里真想让这个孩子永远的留在这里。 可惜他也知道,这样一个出色的孩子需要的是更为强大的舞台,而帕雷森能给他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帕雷森留不住他。 但是,德朗特先生却仍旧轻轻地微笑起来: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这个孩子已经为这支乐团开了个好头,或许在他几年后离开人世的时候,这家剧院会走得越来越好吧!真可惜,他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了…… 硕大的音乐厅内,乐声盈盈,令人迷醉。当整支乐团演奏过最后一段音符时,整个场上陡然安静下来,只听到最前方那小提琴柔美温和的声音在轻轻响着。 它仿佛一缕春风,吹过每个人的心田。 当这样动人的旋律结束时,全场都震然地没有回过神来,只有坐在众人最前方的一位鬓发全白的老先生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一边拍着掌,一边用力地高喊了一句:“bravo!” 下一刻,轰鸣般的掌声似乎要将屋顶掀翻! 在灯光凝聚的地方,戚暮和指挥华尔斯先生微笑着握了握手,然后一起向舞台下鞠了一躬。等到戚暮回到首席小提琴手的座位上坐下的时候,场上已经响了五分多钟的掌声才慢慢停息。 虽然掌声是停息了,但是场下的听众们却更加兴奋起来。 他们在期待这支乐团带给他们的、与往年截然不同的演奏! 谁也不知道,下一首《皇帝圆舞曲》将会产生怎样美妙的音乐效果! 如果说舒伯特是维也纳人的骄傲,那么施特劳斯父子无疑就是他们最为崇敬的伟人! 这首小约翰·施特劳斯的《皇帝圆舞曲》是很多在场听众的床头音乐,甚至是在维也纳的咖啡厅里、餐厅中、广场上、教堂里……随处都可以听到这首轻缓优美的圆舞曲。 舞台上,华尔斯先生轻扬指挥棒,熟悉的琴声便倏地而起。 轻快明朗的跳动音符在整个音乐厅里徜徉,温柔细腻的乐声仿佛是小孩在街头上嬉戏,让舞台下的观众们忍不住地扬起嘴角,甚至有些好动的小观众还乐颠颠地挥起了小拳头,将手里的小兔子一举一举的。 等到序章结束之后,渐渐端正严肃起来的音乐慢慢流淌出来,为观众们描绘出了一场富丽堂皇的景象。好像回到了数百年前的中世纪欧洲,伟大的皇帝正在等待即位,全国的青年男女们兴奋地在舞池里翩翩起舞,为这位新皇祝贺。 这是最经典的维也纳圆舞曲样式,端肃而不失活泼,郑重而不失轻快,带着维也纳人丰沛的感情,热情鲜活,将当年奥地利皇帝即位时的美丽景象描绘得栩栩如生。 这是属于他们奥地利人自己的音乐,观众们纷纷微笑着聆听,甚至有不少人都用手指轻轻地在椅子把手上敲击着旋律。 等到最后一个熟悉的尾音落地时,不再需要任何带领,观众齐刷刷地起立鼓掌,将自己的喜悦与激动热情地回馈给这支出色的乐团! 如果说《圣母颂》带给他们的是出乎意料的惊喜,那么《皇帝圆舞曲》便让刚才那稍稍激昂起来的场内情绪平静了一些,也让观众们能够静下心来,等待着最后一首曲子的演出。 舞台上,感谢过观众的掌声后,戚暮抬首与华尔斯先生对视一眼。 下一秒,青年的手指轻轻按上琴弦。 全场的观众齐齐屏住呼吸,这一首,是—— 《蓝色多瑙河》! 第一百六十二章 圆舞曲的英文叫做“waltz”,如果换做是音译,即为华尔兹。 作为舞曲,华尔兹一般曲调悠扬轻快,从18世纪发展以来,已经转变出了多种形式。其中,以维也纳——华尔兹的起源地最为传统正宗。 起初,莫扎特写过五十首短小精悍的《德国舞曲》,之后舒伯特在此基础上,作出了两百多首热烈著名的圆舞曲,等到施特劳斯父子再作改进之后,维也纳圆舞曲真正地走进世界人的视野中,让全球都掀起了这样一股热烈欢腾的圆舞曲风。 维也纳人很喜欢圆舞曲,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在维也纳当地乐团的任意一场音乐会上,倘若没有演奏两首以上的圆舞曲,那么这场音乐会就是失败的。 而这首《蓝色多瑙河》更是维也纳人心中最为经典的存在。 《蓝色多瑙河》原名《在美丽的蓝色多瑙河上》,被美誉为奥地利第二国歌。其音律协调优美,音符富于变化,每一个活跃着的乐符都仿佛是多瑙河上熠熠生辉的波光,泛着钻石一般灿烂的光辉。 这样一首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曲子,演奏得优美是理所应当,但如果演奏得初中非凡则是难上加难! 越是大众的音律,便越难让人感受到乐曲中的出彩点。帕雷森剧院每天下午的排练结束前,都会全乐团一起演奏一遍《蓝色多瑙河》,他们的琴声端庄大气,但是对于帕雷森的老观众们来说,这些年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而如今,在金碧辉煌的音乐大厅里,小提琴正用极轻的音高演奏着,每个人的拉弓频率都极小,将那春风拂过多瑙河、万物等待黎明苏醒的情境描绘得生动活泼。 在这样的舞台上,大多数观众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团队最前方的那个青年身上。 这个刚刚还站在指挥台旁边的青年,此刻正微微垂眸,认真仔细地望着自己的左手。他的左手修长削瘦,以极快的频率在琴弦上按动着,但是右手却用非常谨慎的幅度拉动着琴弓,演奏出一种紧张期待的姿态。 过去帕雷森剧院连续一个月的场场爆满,很多老观众都是知道的,甚至在他们其中就有不少给剧院贡献了无数的演出票。而此时此刻,他们的耳朵正聆听着美妙动人的音乐,目光则聚集在台上的青年身上。 哦,这样耳目结合的视听盛宴真是太棒了! 难怪之前场场爆满啊! 在金发碧眼充斥了大半个欧洲的时候,一个黑发黑眸的华夏年轻人真恍若一股清流,让他们感受到了含蓄优雅的东方美。这个青年有着俊秀精致的眉眼,清贵自若的谈吐,和镇定自若的气质,真是让人情不自禁地喜欢啊! 更何况,他还能演奏出这样美妙的曲子! 在《蓝色多瑙河》里,第二小圆舞曲的主题b原本应该是一段降b大调的合奏曲目,用优美委婉的音调歌颂着少女们在阿尔卑斯山下嬉笑玩乐的场景。 但是在华尔斯先生的改编里,主题a刚刚结束后,整个乐团倏地寂静下来,只有长笛还在轻声地伴奏。 在观众们的惊讶中,一段轻快愉悦的小提琴华彩倏地响起! 那个耀眼卓越的青年跳着琴弓,以极强的技巧表现出了一首截然不同的《蓝色多瑙河》! 原本《蓝色多瑙河》作为一首难度极低的圆舞曲,几乎是学过三年以上小提琴的人,都可以自由演奏。这首曲子并没有想用超高的难度压住音乐家们,而是想将美妙的旋律传递给众人。 而此时此刻,那仿佛魔法一样的高难度跳弓则是让全场的观众一片哗然! 他们怔愣地看着那个清俊漂亮的青年专注认真地演奏着,他的手指好像有了生命,如同蝴蝶一般飞速地舞动着。指法虽然简单,但是右手的高难度技巧却让人感叹,没等观众们接受,只见下一秒…… 青年的左手倏地拨起琴弦! 左手拨弦,这已经可以算是演奏级别的技巧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华丽的炫技技巧!不……是从未见过有人将《蓝色多瑙河》演奏出这样炫目的姿态! 原本应该由小号体现出的轻快,此时由小提琴单独演奏,竟然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更加柔美动人,正与少女们的柔态相衬;原本应该由短号表演出的激烈热情,此刻由小提琴的右手跳弓演绎出来,却更加带了些少女的娇羞! 这样出彩的改变,简直让人没办法说一个“不”字,只能瞠目结舌地听着!看着! 一个十岁模样的小女孩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舞台上那最出众的大哥哥,拉了拉一旁母亲的袖子,小声说道:“妈咪,这好像不是《蓝色多瑙河》……” “嘘!!!” 年轻的母亲立即捂住了女儿的小嘴巴,继续认真地听起音乐厅里的演奏来。 当全曲结束,这位母亲才感叹了一声,然后松开自己的右手,鼓起掌来。她的手还没挪开,忽然便感觉一滴冰冰凉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再低头一看:“哦上帝!我的宝贝,不哭不哭,妈咪还是爱你的!” “呜呜呜,妈咪要听《蓝色多瑙河》,不要我了……” 这样的表现只是观众席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当那位年轻的妈妈将剧院发下来的小兔子玩偶递给女儿玩耍以后,小朋友的哭声戛然而止,打了个大大的哭嗝。 这位妈妈不由感慨:帕雷森剧院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啊!!! 舞台下,是所有人一齐起身、整齐而又热烈的掌声。舞台上,戚暮和华尔斯先生交换了一个拥抱,笑着一起向台下鞠躬。 当华尔斯先生走下指挥台的时候,场下忽然响起了一道轻脆脆的“安可”,接着,在这位小观众的带领下,如同潮水一般翻滚着的“安可”便席卷了整个音乐厅,似乎要将天花板掀开! 对此,华尔斯先生转首与戚暮对视一眼,青年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自信温和的笑容。接着,两人各自走回自己的地方。 戚暮坐在了首席座位上,只见华尔斯先生转身向观众席鞠了一躬,接着……便扬起了指挥棒! 场下的安可声已经逐渐平息,所有人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等待着这支乐团再给自己带来突破一般的惊喜。 而很显然,接下来的这首小约翰·施特劳斯的《维也纳森林进行曲》真是没让他们失望。热情动人的旋律,轻快明朗的音乐,让这场音乐会完美地落下了一个帷幕,获得了轰鸣般久久不息的掌声。 舞台下,不少原本只是当作必行任务、回去写篇乐评的音乐乐评人已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发自内心地鼓着掌。而其他帕雷森剧院的老观众们更是激动异常地为这个乐团的进步,而感到兴奋高兴。 甚至有一些类似于德朗特先生这样与这家剧院有着几十年感情的老先生,纷纷眼眶微红。从这样一场与众不同的平安夜音乐会上,他们仿佛看见了这家剧院的未来,看见了这家剧院越来越好的明天! ——即使不能见证你的辉煌,但是当我长眠地下,你依旧屹立人间! 宽敞明亮的音乐厅里,无数的观众们纷纷交谈着离场,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欣喜愉悦的笑容,甚至连走出剧院的时候,都没有在意屋外的寒冷。 这是他们听过的最美妙的一场平安夜音乐会,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热爱着这家剧院,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而剧院的后台里,乐手们纷纷带着自己的乐谱回到了后场,只剩下工作人员收拾着舞台上的座椅、琴架和指挥台。 当戚暮和华尔斯先生一起回到后台之后,他还没站稳,便见到一片红色的海洋倏地将他围住,欣喜高兴的喊声响起:“华尔斯先生,小七!平安夜快乐!!!” 华尔斯先生笑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家的吉祥物——兔子小七,他笑着捏捏那长长大大的红色耳朵,道:“可爱的孩子们,我也祝你们——平安夜快乐!”顿了顿,华尔斯先生又道:“我要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努力,是你们的付出才换来了今天这场成功的音乐会,你们都是功臣!” 乐团众人一阵欢笑。 华尔斯先生挥了挥手中的兔子小七,道:“我要和我们可爱的小七一起,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努力!”说着,华尔斯先生还将小七(兔子)的两条手臂拉了拉,摆出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戚暮:“……” 似乎是华尔斯先生带起了这样一股“我和小七玩游戏”的热潮,在音乐会结束后,乐团众人竟然不知疲倦地玩了许久,还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只有戚暮嘴角微微抽搐地往一旁走了几步,想与这群人隔开一段距离。 但是他还没再偷偷摸摸地走远,便听到从休息室外走进来的乐团经纪人力特惊喜地开门、走进,高兴地大喊道:“嘿,伙伴们!刚才我在外面见到了一位重·要·的·客·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闻言,戚暮一愣,只听华尔斯先生笑道:“力特,你就不要吊大家胃口了,是我们的老朋友乐评家扎兰西吗?” 只见力特神秘兮兮地摇摇头,大笑道:“不不不,并不是扎兰西。扎兰西刚刚很激动地告诉我,他要赶紧回去写乐评了,对于今晚的音乐会,他有一万句的话要写!而现在站在这扇门外的……唔,娜丽,是你很喜欢的人啊!我暗示一下……这是一位指挥家……” 娜丽一声尖叫:“天哪!!!”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当多伦萨大师来到帕雷森剧院的后台时,真的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与上次闵琛偷偷摸摸“钻”进来相比,这次多伦萨先生的到来简直让整个帕雷森剧院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惊动了,纷纷激动地上前与他合影留念。 同样都身为世界四大指挥家之一,不能说多伦萨先生的名气、威望超过了闵琛,但是如果是放在维也纳,你随便到街上找一个市民询问他“是喜欢柏特莱姆先生多一点、还是喜欢多伦萨先生多一点”。即使他是闵琛的忠实乐迷,他都只会稍稍犹豫一会儿,然后就义无反顾地回答—— “我更喜欢维爱的多伦萨先生!” 是的,因为他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首席指挥家艾伯克·多伦萨大师! 维爱是维也纳最值得骄傲的顶级交响乐团,只要是维爱的指挥家,那在所有奥地利人民的心中就是最最最崇敬的音乐大师! 当然,作为多伦萨先生的死忠粉丝,娜丽无疑是整个乐团里最激动的了。她兴奋地红了脸庞,与多伦萨先生合影过后还成功得到了对方的签名,激动得连脸上的小雀斑都舞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