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史小姐的哭声小了一些,从王淳背后露出了脸,枇杷看到她虽然用帕子掩着左脸,但还是很明显能看出已经红肿,迟疑地接过了那只明珠步摇。 王淳却立即将步摇抢下,掷还到清河县主手中,向史小姐喝道:“走!” 史小姐就哭哭啼啼地跟在他后面走下看台。 青河又要去拦,转眼看见从一旁上来的十六娘,便跑过去道:“赶紧劝劝你弟弟,别生气了。” 十六娘大约也猜到刚刚的情况了,可是面对青河县主恳求的目光,果然跑到王淳面前道:“弟弟,都是误会,别闹出来让人笑话。” 王淳冷着一张脸道:“跟我回家!”说着拉着王十六娘的手,就向外走了。 青河县主一筹莫展地呆立在看台上,突然看到枇杷,又过来拉住她的手,委屈地道:“那个史小姐实在太讨厌了,我说一句什么,她都有一句跟着,还一声声表哥表哥的,我真是不想打她,可是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你快帮我把他们追回来!” 枇杷见大家都看着青河,眼中不乏讥讽,就赶紧道:“他们先走了也好,都回去冷静一下,再见面时把话说开就好了。” 王十五娘上前拉了青河安慰说:“史家那丫头确实不懂事,平日在我们家里也是极惹人厌的,县主打也就打了,又没把人怎么样,不必管他们了。” 可是青河县主哪里是因为打了史小姐而后悔,所以也不理十五娘的宽慰,还一直向王淳离开的方向望着,过了一会儿,竟然滚出眼泪,然后也哭了起来。 场中人这时已经都停下了练球,见时间也不早了,又出了这样的事,于是慢慢都散去,最后只剩下临川王静娴长公主姐弟、王泽王十五娘兄妹、枇杷和三哥。 枇杷手被青河县主拉着,只得向三哥示意了一下,三哥也笑着点头,暗示她别急。于是几个女孩子陪着青河县主进了屋子里,七手八脚地帮青河重新净了面,又哄着她,“别哭,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了。” 青河慢慢地止住了哭,只还轻轻地抽噎着,道:“我没事了,你们都回罢,只是枇杷你先留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大家便退了出去,青河县主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枇杷,“史小姐是不是和王淳定了亲?” “亲事应该还没定。”枇杷心里其实还有半句,那就是王淳早说了要娶史小姐的。可她还是将后半句还是留在心中,她真怕这位一向骄横的县主听了会做出什么过格的事,虽然她心里其实也为史小姐被打而有些开心,因为史小姐实在太讨厌了,但是总不希望史小姐被青河灭了。 看青河县主的模样,还真大有可能呢。 “没定就好,”青河说着又冷笑一声,“哼!就是成亲了又如何,还可以和离的呢!” “其实王淳这个人也没那么好,”枇杷见她如此执着,忍不住说:“你看他整日板个脸,一点也 不像王大哥那样待人亲切。” “可是他长得实在太好了,就是不笑也比王大哥好看一百倍!” 这倒也是事实,枇杷无言以对了,但想到亲事总要听父母之命,便提醒她道:“那你娘能愿意吗?” 可这时,恰好有一个小宫人走了过来回道:“县主,公主让你过去呢。” 外面的事闹得这么大,永平公主一定也听到了,要把女儿叫回去。于是青河向枇杷道:“我娘最疼我了,我去跟她说。”说着与枇杷道别,“我让人送你两个球杆和几支马球,过几天我再下帖子请你过来。” 枇杷出来与三哥坐在马上车向家里驶去,不免问起今天的事,“青河县主虽然骄横了些,但是也不是不讲理的,怎么就动手打了史小姐?” 三哥也无奈地笑了,“史家小姐确实很讨人嫌,拦着县主不让与淳弟说话,又一直想显出与淳弟关系非同般。县主大约忍了一阵子,后来实在忍不住了。” “我也顶不爱听史小姐说话,真不明白王淳为什么要娶她?”枇杷虽然不愿意理王淳,但其实对他的感官与史小姐并不相同,想到今天史小姐在公主府上丢的脸,他面上也无光,竟不免有些同情。 没想到三哥马上转过身上追问:“谁说淳弟要娶史小姐的?” 枇杷说完后就已经知道不好,见哥哥盯着自己,便赶紧笑着抱住哥哥的胳膊,“是我不小心听他说的。” “你总这么多不小心,”三哥抽了一下手臂,却没有抽出去,见被妹妹抱得紧紧地,便气道:“倒底怎么不小心,你同我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的荷包被王淳捡到了,我去拿时他说愿意娶史小姐。” “一定还有别的事!” “还有就是我在王家时曾经与阿鲁那悄悄到东、西市玩,被王淳发现了。”枇杷说完后就用力地摇三哥的胳膊,“事情早就过去了,又没有怎么样,千万别告诉娘!好三哥!好三哥!” “怪不得那天就觉得你不对劲儿呢,又穿男装又上树的,后来跟王大人办案子也就把这件事忘了。”三哥看看枇杷,也顾不说她偷跑出去玩的事了,只是问:“淳弟怎么就跟你说起要娶史小姐的事呢?” 有些事枇杷曾与王淳发誓不会说出去,她又一向极讲义气的,所以也不对三哥细讲,只是简单地道:“正好史小姐过来找他,他就指着史小姐说了。而且,我也听王家的小姐们说王夫人想让外甥女儿作儿媳妇呢。” “真有这事?”三哥犹有不信,但是看妹妹言之凿凿,又想内院女子对于成亲之类的事确实更加关注,加之今天王淳确实一力护着史小姐,玉守义便记在了心里,暗道以后要多看看王淳的心思果真如何。 枇杷说过后倒也不在意,只将心思都放在了练马球上,每日忙得不亦乐乎。 就在青河县主打了史小姐的第三天,王泽在醉香楼里摆下了宴席,请了临川王、青河县主、枇杷、王淳、王十六娘及史小姐参加,很显然是为了调和他们间的矛盾。 枇杷进了门,就见青河县主正与王十六娘坐在一处说话,早恢复了平时的神采飞扬,史小姐拿着一声帕子捂着半张脸,委委曲曲地坐在一旁。好在,再没有听到她的“就是,就是……”开头的应和声,让人觉得耳朵清静了不少。 青河县主见了她,便笑道:“你的马球练得怎么样了?过两天我们再一起玩儿,你也上场吧。” “好!”枇杷点头,她觉得自己能行了。 青河又向王十六娘道:“你也去,先慢慢练,总会打得好的。”却唯独没有再向史小姐发出邀请,可史小姐也没有敢吭声。 枇杷也懂得,别看是青河县主打了史小姐,可是就是有王淳撑腰,史小姐也不可能再打回去,身份的差别早已经注定了她必须吃这个亏,当然现在看来她也打算认了。 王泽见人都到了,便笑着端起酒来,“淳弟、青河还有史小姐,饮了这酒,就把前儿的事都忘了吧,以后还在一起好好相处。”又向其余人道:“大家一同饮了,也算是当个见证。”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家果然都饮了杯中之酒,“王大哥说得对。” 在座人中王泽年龄最大,行事也妥当,所以人人都信服他,就连平时总表现得冷冰冰的王淳也在兄长的带领下也笑着给大家敬了酒,一会儿,屋子里就一片欢声笑语了。 ☆、第88章 红拂夜奔 枇杷瞧着王泽将气氛调解到佳处,便向椅背靠了下去,闲闲地看向大家,便向他遥遥举了举杯,然后将杯中酒喝了。曾经做过少年营首领的枇杷明白,别看只简简单单的一次小宴,但是能让骄横的青河县主、倔强的王淳都表现出如此的和睦,王大哥一定是费了些心思分别去劝说的。 王大哥现在领着左千牛卫大将军,职责就是保护临川王和一干宗室,永平公主又是宗室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人,她的女儿青河县主与王家人闹起来总不大好,于情于理他都要负担调解的工作。 枇杷先前在少年营的时候就发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容易有各种矛盾,而这些矛盾处理不好也会产生很不利的后果,所以也曾用过不少心思去调解大家的关系,再想到王淳和青河都不是省油的灯,因此很是理解王大哥的不易。 当然调解成功对于王大哥也是有好处的。这些人情一件件地积累起来,会使他的声望不断地提高,也会助他将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王泽看到枇杷的示意,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的朋友不少,但是能这样读懂自己心思的,还真是这个看起来非常单纯的小女孩,遂也举起酒杯,将杯中酒喝了。 然后两人复又相视一笑,心有灵犀是不必说话的,可这时枇杷的视线突然被一个人挡住了,她将目光收了回来,原来是王淳,他正左手执壶,右手执杯,站在自己的案前,低头替枇杷倒了一杯酒,然后将自己的杯子注满,一仰头喝了下去,“谢谢你。”转身走了。 枇杷忍不住笑了,大约是因为相识的特别经历吧,枇杷不知不觉在心里与王淳别上了苗头,什么事都想压他一头。而她也清楚王淳一定也会这样想。昨天她给王淳帮了忙,而王淳也来道谢,虽然态度不是那么诚恳,但是枇杷还是满得意的,“哼,毕竟还是我给你帮了忙!”然后开心地把酒喝了。 冷不防,青河县主扑到自己身上,在她耳边道:“你看王公子倒酒的动作多英俊啊!”枇杷翻翻白眼,“倒酒就倒酒,谁倒不是一个样!” 青河县主已经拿手在枇杷面前晃了晃,“你的眼睛不是有问题吧?那怎么能一样呢。” 刚刚枇杷只顾开心,倒没特别注意王淳倒酒的姿势有什么不一样的,遂道:“再说就是不一样,那酒也是一样的。” “我本来想把酒抢下来的,没想到你一下子就喝了!”青河说着,恨恨地在枇杷手上敲了一下。 “那你让王淳给你倒一杯啊!” “我怕他不理我,”青河县主患得患失地说,又想起追问枇杷,“王公子为什么单给你一个倒酒?” 为什么?当然因为他欠了自己人情了!本来以王史小姐的蠢样,不管惹多少祸枇杷也不会管的,但是自己看在王大人与爹爹的交情上帮了王淳的表妹兼未婚妻,他自然要感谢! 想到这里,枇杷得意地一笑,但又不好向青河这样说出来,只低声道:“如果我三哥来了,他也会给我三哥倒酒的,我们家与求仁堂王家是世交。” “那你一定经常能见到他吧?”青河县主又急切地问:“他喜欢什么?或者有什么习惯,你告诉我!” 玉家搬出来之后,王淳来过几次,有跟着长辈过来的,也有来找三哥的,但是枇杷却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基本没有打过交道,“虽然见过几面,但是并不知道他的喜好,只是听我三哥说他学问还不错。” 青河问了几回,见问不出什么,也只得罢了。过了一会,自己拿了壶去给王淳倒了一杯酒,又陪着小心地说:“你别生气了。” 王淳板了一张脸,“我不生气。” 青河县主又小心翼翼地说:“那你把酒喝了吧。” 王淳就端起酒杯将酒一下子喝掉了,依旧一副有如寒冰的脸色,再一句话也不多说。 青河县主再想搭话,可是却不知说什么好,站了半晌,以为王淳总会客气一下,可是王淳竟然就那么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似乎眼前没有她这么个人。 青河越想越气,一个小丫头,在她说话时竟然不停地插话,打她一巴掌算什么,就是让人拖出去打死也不怕,但就是因为是王公子的表妹,她又是送首饰又是赔礼的,简直把面子都让人踩到地下了,可就是这样,王公子似乎还没有一点服软的迹像,青河县主简直委曲死了! 想到这里,青河县主也不回座位,就拿着酒具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与王淳僵上了。 枇杷见王泽重新坐直了身子,知道他为难,怕这两个再闹出来,就赶紧离席拉住青河县主,“我们俩也该喝一杯了。”死活拖着她回来,又拉着她饮了一杯酒,才将刚刚诡异的气氛打散了。 没多久,王泽便站起来道:“临川王还有事,我们不如就到此散了吧。” 临川王也道:“是啊,我要进宫去呢。” 于是临川王和王泽就离开了,接着王淳带着姐姐和表妹也走了,只剩下青河县主和枇杷。 枇杷便让人重新热酒上菜,然后与青河县主对坐了下来。 王泽在走前,曾经向枇杷示意了一下,枇杷也看懂了。王淳今天能来,一定是王泽费了很多功夫才请到的,也许还有王大人或者老夫人的命令,但是他明显是不情不愿的。 现在和解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应该散了,因为再继续下去,就看王淳和青河县主两个的表现,说不定又会出什么事,那样就更糟糕了。 所以王泽就走了,他也料到王淳马上就离开,剩下青河县主就只能交给自己。枇杷也立即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毕竟朋友间就是应该互相帮助的。 “县主,你吃点东西吧。” 青河县主刚刚就什么也没吃,现在她依然不肯动筷,坐在枇杷身边长吁短叹,突然问道:“他到你们家时也这样?” 他是谁枇杷当然知道。“对我爹、我娘、我三哥都还行,对我只是打个招呼,多余一句话也不说。”枇杷说完,也觉得丢人,又不能说他们见面就打了个乌眼青,只得补充一句,“当然,我也从来不理他。” “你可真狠,对于这样的人也舍得。”青阳县主想到枇杷确实对王淳从来不假辞色,只得再叹,“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啊!” “但我觉得你这样才不是办法。” “那我该怎么办?” 枇杷知道青河的法子不对,但是什么是对的可就难住了她,认真想了一想,还是不知道。突然灵机一动,“你可以问你娘啊?” “我娘不答应!” 那么,昨天打球后永平公主一定与青河县主提过王淳的事了。枇杷一拍手,“既然你娘不愿意,那你就别理他了。” “我才不要听我娘的!” “其实你娘肯定是为了你好,她的话你总要听的。”枇杷这样劝着青河县主,完全忘记自己也时常不听娘的话,“再说亲事不是要你娘给你定吗,她不同意你怎么也不能嫁给王公子啊!” “你还小,哪里懂!”青河县主不屑地看了看枇杷,“我们可以私奔。” “私奔?” “对,你没听过红拂夜奔?”青河县主问。 “没有。”以杨夫人教养女儿的思路,怎么能让她听这样的事呢,所以枇杷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儿,就连红拂是谁也不知道。 “嗐!你可真孤陋寡闻,你就没听过说书的吗?” “说书?”枇杷突然知道了,“好像东市里有的饭庄就有吧,我只远远看过。” “醉香楼里其实也有,只是不在大堂里,要专门点的,还有唱曲弹琴等等,” 青河县主叹道:“我先简单告诉你,等有空儿你叫一个说书的听一听,保证你特别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