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但她依然会学着感激,感激每一个看不见的对手,感激命运的安排,感激在最暗淡无光的日子里,总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她扶起,对她说——以后,你要靠自己了。 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哭着跑回小区里,向人哭诉。 眼泪流得多了,会忘记要走的路。 习惯了求救,会丧失生存本能。 那些愿意收下她的委屈的人,已经渐渐走远。有的被她赶走,有的自愿退出,走在属于各自的道路上,沿途或许会因为美丽的风景停留,却不再是她。 而她,必须要赶紧学会仰起头看着天空,即使心情阴霾粘合,即使风眯了眼,即使眼泪湿了一脸,也决不能垮下嘴角上扬的弧度。 遇到糟心事,还得记着对自己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太阳会照常升起。” ☆、chapter 37 八月底,隋心被送进了医院,连续打了三天的吊瓶,持续高烧不退,还有脱水症状。一直到九月初正式迎新生的头一天,隋卫国和程欣荣一大早就去跑昌平去了,隋心爷爷奶奶还未下葬,至今没有张罗到称心如意的墓地。 隋心一早爬起来试了表,只有三十七度五,拎起一个大行李箱和一兜子的退烧感冒药,打车来到大学。 初秋的阳光依然很晒,洒在整个校区里,要一手遮着眼睛才能看清前面。放眼一望,古木参天,几栋教学楼错落有致,但校门口却一个学生都没有,这和影视剧里演的入学场面截然不同。 隋心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可是转念一想,录取通知书上提过,她考上的这个珠宝设计专业,只是挂名在一重点艺术院校旗下的新科专业,有自己的独立校园。而且每一年只招二十个学生。 也许别的学生要晚点才来报道? —— 隋心环顾四周,就见到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斗大的几个字“热烈欢迎一年级新生”。旁边是一把阳伞,阳伞下是两张户外桌和户外椅。 可除了这简单的摆设,竟然见不到负责迎新的同学或老师,桌子上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叠资料,随便用一块石头压着。 隋心眯着眼走过去,放下行李箱,拿起那叠纸一看,都是一些选修课的介绍和新生入校须知,以及平日需要遵守的校规校纪。 隋心将资料放下,抬头环顾四周,零零落落的只有几个女学生经过,穿着轻薄的裙子,踩着高跟鞋,投过来目光打量着她身上的t恤、牛仔裤和球鞋,那表情就像是在围观异类。 隋心拎起箱子,追上那几个看上去冷冰冰趾高气昂的女生。 “你好,同学,你好,麻烦请问……” 几个女生停下步子,为首的那个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遍隋心的便装,和脂粉未施的素颜,额头上渗出了薄汗,一头短发还有不够白的皮肤,怎么看都像是走错了门。 然而,隋心却对她们漾起一个笑容:“请问,大一新生应该去哪里报道?” 为首的女生不禁一怔,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只见那双弯弯的眸子璀璨夺目,被晒成蜜色的皮肤上划开灿烂的弧度,短发随着秋风拂过有点婴儿肥的面颊,想不到是个耐看的女生。 “你是大一新生?” 隋心点头。 “叫什么。” “隋心。隋朝的隋,心想事成的心。” 轻柔的话音落地,几个女生相继愣住,为首的女生更是诧异的睁大眼,放下环胸的双手。 隋心?! 不就是那个还未入学,就引起高年级生轰动的女孩么…… —— 隋心在那几个高年级女生的指引下,很快拎着箱子来到宿舍区。 和其他宿舍楼不同,珠宝设计专业所在的宿舍楼只有三层楼高,看上去像是新建的,走进一楼大厅时还能闻到刚刚粉刷过的味道。 冷气开得很强,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值班室里有个中年女人在嗑瓜子看电视。 隋心走上去问了房间号,按照宿舍分配表上的指示,拿了自己宿舍的钥匙,转身上了三楼。 楼梯和楼道也比想象中的宽敞许多,就像她第一次踏入三甲医院的住院部的感受一样,即使几个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在楼道里奔跑也耍的开手脚。 一路踩着光鉴照人的地板登上三楼,楼梯左右两侧分别延伸出一条长长的走廊,正对面的墙上写着巨大的数字“3”,下面标示着小一号的数字,“左:110,右1120。” 隋心是10号,左边走廊的尽头。 行李箱的滚轮在地上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瞬间打破静谧的楼道。 10号房门紧紧闭着,隋心敲了两声,里面无人应答,直到她拿出钥匙推门而入时才发现,十平米的寝室里只有两张床。 怎么,大学宿舍不是一般最少四个人么? —— 其中一张床上铺着朋克范儿的黑色花纹床罩,同色系的电吉他立在床边,这张床的主人已经占据了一张书桌,整张桌子上贴满了视觉摇滚系的贴纸,前面的墙壁上全是海报。走进浴室,有两个洗漱台,一个上面空空荡荡,另一个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隋心将行李箱放在另一张床上,按照墙上贴的须知,从挂着钥匙的柜门里掏出棉被、脸盆等个人用品。 接下来那半个小时,她基本都用来收拾内务,直到将内衣裤收进床头柜里,就听到门口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 片刻间,木质门板应声而开,高跟鞋踩了进来,却一下子顿住。 立在门口的是个划着浓妆,穿着一身紧身小洋装,踩着某牌限量高跟鞋的高挑女生。 一见屋里有人,那女生显然也怔住了,望着隋心的目光透着意味难辨的古怪。 但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进了屋一脚踢上门,随即往床上一坐,一双细长的腿交叠着脱下高跟鞋,同时目光还不忘打量已经站起身默默望着她的隋心。 “你是隋心吧?” 隋心笑了:“我是。你好,你是我的室友吗?” “对。不过我是大三的,最多再跟你住半个学期。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于斯容,大家都叫我丝绒。”zy 隋心伸出手和于斯容握了一下:“为什么只有半个学期?” 于斯容踩着拖鞋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腰背:“我的设计工作室接了一堆活儿,其实这学期都懒得过来了,学校也没什么课了,到了大四基本就是走个过场。” 话音落地,于斯容走进洗手间开始卸妆,一边用卸妆油才脸上轻柔一边靠在门框上,继续道:“按理说,每年新生进来都是分配给大二的带。呵,要不是有人摆脱我多留半个学期照顾你,我才懒得过来。” 隋心不禁又是一怔:“什么意思?” “你很出名,你不会不知道吧?”于斯容神情微妙的撂下一句,随即转身走进洗手间开始冲水。 隋心跟了进去。 “我不明白,我才第一天来。” 直到于斯容将彩妆洗净,露出一张清水脸,才用毛巾边擦边说:“哎,我本来还以为你是那种女生,想不到本人看着这么的……清纯。就是个小丫头嘛。其实当初答应人家要照顾你的时候,我还挺抗拒的。我听过你的事,觉得你蛮有心计的,刚才一进门还以为室友换了……” 那种女生? 有心计?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隋心听得一头雾水,刚认识还不到十分钟,这位叫于斯容的学姐就噼里啪啦抖落下来这么大的信息量,她都不知道从哪里接。 —— 直到于斯容拍完护肤品,又换掉一套家居服,盘腿坐上床抚摸了一下电吉他,才端起桌上的水,摆出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姿态。 隋心也走回床边,睁着一双大眼专注的望着她。 高中学校的经验教训历历在目,心里早已升起各种不好的预感。 于斯容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向隋心普及这个只有一百多人的学校情况。 紧接着,每学期的课时都不多,除了走过场且出席率基本为零的文化课,必读的就是一系列的设计、奢侈品营销、商业和风险投资课程等等。别看只有一百个学生,社团活动却五花八门,每个人至少参加两项,计算在学分之内,而且所有集体活动的策划和幕后工作人员都采取轮流制,同样会算入毕业考核。 总的来说,学分制度只要不搞特殊化,基本上都能顺利过关。 然而于斯容语气一转,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不过,这里有一个不成文的地下规则,你一定要记住,一旦违背后果比扣你学分还严重,直接关系到你的前途!” 隋心那两道秀气眉的又皱了起来。 于斯容撂下狠话后半响不语,望着眼前这张清秀干净的脸,以及嵌在上面那双幽黑的眸子,不禁想到之前那高大而神情肃穆的男人,对她说的话。 “你只管把人看好了,我这里未来一年的订单,都是你的。” 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让那个男人这么上心,这么着迷…… 这个叫隋心的女孩子不过是个普通人家走出来的小姑娘,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涉世未深的单纯,却又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世故。 直到这一刻,于斯容不得不承认,除了那些订单的吸引之外,她对这个隋心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 隋心等了一会儿,只见于斯容怔怔盯着自己出神,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丝绒姐,你还没说,什么地下规则……” “哦!”于斯容如梦初醒,拍了拍脑门笑道:“你看我这记性。哎,我这么说吧,所有有势力的高年级学长,早在八月录取名单一下来,就第一时间看过一年级学妹的资料了。既长得漂亮又成绩好的,就会被这些学长们点名领走,放话出去说这个人由我罩着,谁都别动!当然,每年都会出现两个学长看上同一个学妹的情况,不过一般情况下其中一方会选择礼貌退出,不过今年,你可是打破这个惯例的黑马哦,有好几个学长点名要罩着你……” “啊?” 原本隋心还专心致志的听着,直到这句话冒出,她一下子就傻了眼。 可是于斯容却不给她消化的时间,很快又道:“所有新生在入学之前都要提前半个月参加一年一度的户外野营和生存游戏特训。为了帮新生尽快适应环境,高年级会抽选十位学长姐和班指导带着你们度过这半个月,那个所谓的学长姐制度就是这么来的。不过听说你家里出事了来不了?” 隋心颔首:“嗯,家里有老人去世。” “哦,难怪了。”于斯容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你来不了也好。每年这个活动,都是新生撕的最狠的时候。未来几年谁和谁是死敌,谁和谁是死党,基本都是在这十五天之内就定了的。你少搀和点,我也省点心。” —— 撕的最狠的时候…… 隋心一下子就想起刚去温哥华时经历的那段光景。 同样的事,她可不想再经历一遭。 思及此,隋心小心翼翼的问:“那个学长姐制度,要如何遵守。其实我还是不太懂,既然有学长们罩着,为什么还要撕……” “哎,不管有多少人要罩着你,只要你一天不跟定一个,你就是散养那一派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站在风头浪尖的新生,最容易受到攻击。不过你可别误会,学长指定学妹有时候可不是光为了找女朋友,有的可是冲着人才来的。” “人才?”隋心指了指自己,又把手放下。 她算哪门子人才? 惹祸上身倒是挺有才的…… 于斯容睁大眼,惊讶道:“你不知道吗,你可是文化课第一名考进来的。听说你高三练手的设计图,还被温哥华一个富豪看上了?” 她说的是陈总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