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不相识
刘紫荆回来,看见那张属于孟初的脸从清丽到艳绝,仍然觉得很虚幻,他的小女孩子,怎么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呢? 这个问题连沉粼也没办法回答他。 他和沉粼倒也默契地都没有再提男朋友不男朋友的事,那晚在酒吧本来是想说清楚的,孟启明一死,就没必要了。沉粼作为孟初名义上的监护人之一,丧礼期间代孟初和她妈妈处理了很多事,俨然是孟初的亲人了。 而他刘紫荆呢? 在美国的时候和孟初一个月通一次电话,聊一个晚上,这样过了七年,没发现任何异样。 他宁愿当初吸引他的那个女孩子,只是戴上了面具。 把贾西贝拉进自己的生活里,扣在身边,也是他经过多少个夜晚才下的决定。这样至少孟初回来见到的第一个人还是他。 “你还有反悔的机会。”他听见自己对贾西贝说。 “我的头发不能白染呀。”贾西贝低着头,乖乖巧巧的,语气里竟有些娇。 等到贾西贝真的站在了红毯的入口,看见那么多个明星从她身边双双走出,在闪光灯下保持最美的笑容弧度和直挺的腰背,她还是怵了。 天呐,她在知道刘紫荆是什么人的那一秒,就不该继续想着所谓的晚宴只是一个富二代加名媛大party。而始作俑者还在和人攀谈着,把她晾在一边。她甚至感觉最远处的相机都可以捕捉到此时局促的她,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她不再敢看任何一个走过的明星,那星光太灼人了。 在贾西贝最最窘迫的瞬间,一阵风拂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就带她阔步走入闪光灯不停的红毯。刘紫荆的笑容和煦,嘴角勾起的弧度刚刚好满足挑剔的镜头。跟着他走,贾西贝的怯意一扫而空,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自己的肩膀打开了一点点,笑容自然了一点点,整个人更加游刃有余了一点点。 脚步停下拍照时,刘紫荆的手握上贾西贝纤细的腰肢。没有绅士手,他皮肤的温度从裸背缓缓滑过,大拇指还戳在阔起的丝缎衣料里。闪光灯冰冰凉凉,贾西贝却觉得有些燥。 “表现还不错,没给我和孟初丢人。”走下红毯,刘紫荆表扬似的跟她说。 贾西贝之前有多荡漾,听到这句话就有多恼。 入座后,贾西贝装作不经意地扫视全场,厅内的灯是淡淡的紫,柔光阴影打下来,红毯上闪闪发光的诸位看起来都亲和了许多。带着笑,贾西贝稍稍侧首,瞬间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双好像已经注视了她很久很久的眼睛。对着这样的眼神,她不能动弹,也不能低头,她发现自己喉头有些哽咽,眼眶有点湿,她完全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而她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 用尽全身的力气,贾西贝抓住刘紫荆的小臂,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孟初在赶我走。”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在说一件无比悲伤的事,抓着刘紫荆的手收得紧紧的,好像一个求救无门的死囚,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两行泪随话音从她眼眶中滚落,可她的眼神仍然定定地望着某个方向,无法移开。 刘紫荆顺着望过去,看见了唐仕羽的脸,今晚他压轴出场,穿着墨色的燕尾服。 按住那只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的手,刘紫荆轻轻在贾西贝耳边说:“也不认识你表弟了吗,他割包皮都是你上药哎。” 贾西贝有那么一瞬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她眼里满是震惊和受伤,转头去看刘紫荆,红红的眼睛好像在控诉些什么。但那只是一瞬,刘紫荆还没消化完她那一眼里的情绪,她就陷入了沉寂,眼里没有一点光了。刘紫荆永远不会知道,贾西贝的恨意在那一瞬开出了花,做了一个足以将孟初吞噬的决定。 我不要再保护你了,孟初。 主持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报告着愈来愈高的捐款数额和捐献者,掌声一阵高过一阵。“唐仕羽,认捐建造十所乡村小学。”大家照例鼓掌。在这么长的掌声里,唐仕羽起身致意,喧嚣里,一个陌生女子突然起身,浅金色的裙摆翻飞,随她奔出场去。 掌声将停未停,未等主持人开腔说感谢词,唐仕羽竟也快步跟了出去。 刘紫荆和许多人一样,有些吃惊地望着唐仕羽的背影,他的手还放在邻座,回溯着刚刚被挣脱时的力度。 就任性程度来说,他俩不愧是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