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不用。”沈唯辰笑笑，“不麻烦您。” 陶菲的第一次化疗，唐乔全程陪伴。从化疗室出来的时候，陶菲脸色难看得要命，护士告诉她，化疗结束后两个小时后，会出现呕吐、恶心等症状。 陶菲休息了几天，唐乔就打算带她去逛逛街，买几件新衣服。说起来，他倒是经常和沈唯辰逛街，而和陶菲见面的地点除了那间小小的公寓，就是她工作的地方。 陶菲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带我去逛街？” 唐乔笑道：“不是逛街，是约会。你已经快二十年没和男人约会了吧？” 陶菲没有说话，眼角却已经湿润。 到了约会的那天，唐乔特意开了一辆红色跑车去接陶菲。陶菲气色好了不少，但看起来还是普通的中年妇女。唐乔带她去了一家气氛非常好的餐厅。 陶菲很少来这种场合，用餐具的动作有些生疏，再加上她的穿着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很是局促。唐乔表现得像一个绅士，风度翩翩的样子很是迷人。陶菲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晚上，她也是这样坐在昂贵的餐厅，对面坐着一个的男人让餐厅里所有的女人朝她投去羡慕的目光。 吃过饭，唐乔带她来到附近的商业中心。陶菲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来过这种地方，看到橱窗里的衣服却没有走进店的勇气。 “不进去看看？”唐乔问。 “不了，这些都不适合我。” “怎么会？你还没到四十岁，再说任何年纪的女人都有爱美的权利。”唐乔眨眨眼睛，“我虽然不喜欢女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很多女性都是非常迷人的。” 陶菲笑着摇了摇头，她走过一家家奢侈品店，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家婚纱店，橱窗里，婚纱膨胀着莹洁而纯净的光,美丽得让人窒息。陶菲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那一抹白色，就像是在看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每一女孩，都有一个婚纱梦——那些朦胧飘逸的白色婚纱，那些古典的，永恒的纯白。 唐乔轻声问：“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陶菲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收回来，“还是算了吧。我又不结婚。” 唐乔牵起陶菲的手，“你不是差点和我结婚了吗？走吧。” 陶菲愣愣地，被唐乔带进了婚纱店。一群女生立刻围了上来，陶菲有些不知所措。唐乔笑道：“我的未婚妻想试一套婚纱。” “没有问题，请问您想要什么款的呢？我们这里有各种类型的婚纱……” 唐乔指了指一件设计简约的裹胸拖尾婚纱，“就这件好了。” 女生笑着对陶菲说：“你未婚夫很有眼光呢，这套很适合你。” 陶菲非常不安，“还、还是算了吧。” 唐乔扬扬眉毛，“为什么要算了？” 陶菲小声道：“我们又不买。” “谁说不买了？”唐乔笑着对女生说，“麻烦你带她进去换衣服试装。” 又要换衣服，又要化妆，唐乔等了一个多小时陶菲还没有出来。 终于，白色帷幕慢慢拉开，陶菲一身纯白出现在唐乔的眼前。及腰的长发被挽起，薄纱垂在身后，她手中捧着一束百合花，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十七年前的她——那个皮肤白皙，带着可爱酒窝的漂亮女孩。 陶菲缓缓地抬起头，眼睛一如当年的灵动可人，她带着不安的笑容问：“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唐乔由衷地赞叹，“很漂亮。” 陶菲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很想哭。 她也曾经梦想过。 当最美的新娘，全世界。 ☆、第41章 唐乔让婚纱店得摄影师把陶菲最美的瞬间一一记录下来。陶菲依照摄影师的要求，始终对着镜头微笑着，她的美让所有人都赞叹不已。可唐乔却觉得，陶菲的笑容里，有些哀伤。 摄影师问：“准新郎不去一起照相吗？” 唐乔摇了摇头，“不用，这样就好。” 陶菲依旧觉得不安，“那个，还是脱下来吧。” “不急，再照几张。” 陶菲不太好意思，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小姑娘一样向往婚纱，这真的是……陶菲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目光却突然沉了下去，脸色随之变得惨白。 “怎么了？”唐乔顺着陶菲的目光回头望去，走进婚纱店的男人英俊挺拔，眼神淡淡的，表情既高傲又冷漠，相比于他，走在男人身边的女人虽然划着精致的妆容，但长相依旧不够看。 唐乔下意识地抓住陶菲的手，想带她远离男人的视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沈慕看到唐乔，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他和女人说了几句，大步朝唐乔走来。 陶菲躲在唐乔身后，低着头，只看得见沈慕擦得很亮的皮鞋。 沈慕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陪一个朋友试婚纱。” 沈慕淡淡地扫了一眼陶菲。陶菲感觉到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膛，撞得她有些疼。她紧紧低抓着婚纱的裙摆，连抬头看沈慕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沈慕向她伸出手，平静道：“你好，我叫沈慕。” 他已经不认识她了！陶菲死死地摇着嘴唇，刚才的紧张现在显得如此可笑。也对，不过是十七年前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物，他凭什么会记得她？对沈慕来说，她和其他打发时间的女人没有任何差别。 陶菲伸出手，却迟迟没有触碰到沈慕，颤抖的指尖在空中悬着。 沈慕有些奇怪，唐乔在这时开口：“那边那位是你的未婚妻？” “哦。”沈慕漫不经心道，“是。” “不介绍认识一下？” “没必要。” 唐乔远远地看着即将成为沈慕妻子的女人，女人嘴角的笑容，幸福得很真实，不像陶菲的那般空洞。 似乎发现了喜欢的婚纱，女人兴奋地叫着沈慕的名字。沈慕说了句“失陪”，走回了女人身边。 摄影师再叫陶菲微笑时，她连虚假的笑容都已经摆不出来了。 “我们走吧。”陶菲轻声道。 唐乔点点头，“好。” 回家的途中，陶菲只说了一句话：“他倒是一直都没有变。” 唐乔知道陶菲口中的“他”是谁，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陶菲辞掉了餐厅的工作，但还是依旧去教育机构上班。她觉得只是讲讲课而已，花费不了多少力气。唐乔叫她去做想做的事情，可她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她好像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维持现状，待在家里，尽自己的一切力量照顾沈唯辰。她必须在最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为沈唯辰的几十年考虑。 沈唯辰很快就发现了陶菲的不正常。一向是“工作狂”的她居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虽然沈唯辰很乐意看到陶菲清闲一些，可他还是觉得陶菲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只要沈唯辰想知道，他就一定会找到答案。 这天，沈唯辰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餐，和陶菲道别后背着书包出门。他并没有去学校，而是在公寓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安静地等待着。昨天，他看日历的时候发现陶菲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圈，如果他没有猜错，陶菲今天一定会有所行动。 等了半个小时，沈唯辰没有等到陶菲，倒是看到了唐乔的车子驶到了自家楼下。没过一会儿，陶菲也下来了，坐进了唐乔的车。 沈唯辰危险地眯起眼睛，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他立刻到路边打了一辆车，一路跟着唐乔。 把陶菲送进化疗式，唐乔去办公室里医生聊了一会儿。医生非常严肃地告诉唐乔，化疗的效果已经不如前几次，为了病人的安全，建议立刻住院。 唐乔沉默半晌，道：“我还是尊重她自己的意愿。” 唐乔心情沉重地走出办公室，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沈唯辰就在他面前站着，眼睛死死地看着“肿瘤科”三个字。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唐乔总觉得，在一秒就会全线崩溃。 唐乔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沈唯辰的手，“沈唯辰！” 沈唯辰愣愣地看着唐乔，胸口不断地剧烈起伏着，声音已经变了调：“唐叔叔。” 唐乔心里一阵刺痛，“我们出去说。” 沈唯辰用力地点了点头，瞳孔里闪速着巨大的恐惧，他想迈出脚步，可腿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险些摔倒，唐乔扶住他的胳膊，担忧道：“你没事吧？” 沈唯辰虚弱地笑笑，“唐叔叔，你能不能扶我在一边坐下？” 唐乔扶沈唯辰坐下，自己却单膝跪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脸颊，“沈唯辰，你抬起眼睛看着我。” 沈唯辰的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表情是空白的茫然。他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景象，最后落在唐乔身上。 “你已经长大了，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勇敢的接受，知道吗？”唐乔感觉到温暖的眼泪落在自己手背上，他咬着牙，继续说下去：“就算你妈妈真的有什么事，你也必须勇敢地面对。” “所、所以……”沈唯辰的死死地抓住唐乔的手，“她是真的……” 唐乔的喉咙动了动，用力把沈唯辰搂了过来，让他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不断地换着他的名字：“沈唯辰，唯辰……” 然而沈唯辰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的眼前一片空白，四周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沈唯辰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哭出声音，眼泪划过他的鼻梁，缓缓流下。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拥抱着对方。医院的长廊上人来人往，似乎只有他们相拥的画面能永远定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乔拍拍沈唯辰的肩膀，“走吧，你妈该出来了。” 沈唯辰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难得地表现出了和他年纪相称的无助，“唐叔叔，我该怎么办？” “你自己决定。” 陶菲从放疗室走出来的时候，穿着宽松的病服，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着墙，一点一点地向他们走来。 沈唯辰哽咽地叫了她一声：“妈。” 陶菲猛地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沈唯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唯辰，我……” “妈，”沈唯辰地走向陶菲，扶住她的腰，“感觉怎么样？” 陶菲求助般地看向唐乔。 唐乔笑笑，“走吧，我送你回病房。” 在唐乔的劝说下，陶菲选择了住院观察。陶菲怕耽误沈唯辰的学业，说什么都不要沈唯辰待在医院陪她。唐乔替陶菲请了一个专业的护工，但沈唯辰每天放学都依旧会来医院。沈唯辰恢复了以前乖巧懂事的模样，笑起来的样子谁看了都喜欢，和陶菲一个病房的病友直夸陶菲有福气，有个这么好的儿子。 陶菲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只有看沈唯辰的目光，依旧温柔如水。 陶菲的病，让沈唯辰和唐乔的关系不知不觉地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那场告白，那个在路灯下的吻，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唐乔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年轻小鬼的话不能信，他被沈唯辰弄得心烦意乱也是太幼稚了。小孩犯浑，他怎么能跟着瞎折腾呢？还好，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回到了正轨。 陶菲的情况时好时坏，唐乔虽然担心她，也抽不出过多时间去陪着她，好在还有沈唯辰。 没过多久，沈慕的婚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