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看来传言非虚。这龚少清为了往上爬,当真是什么手段都用得上。 他瞧着本王没有表态,“噗通”就跪下了,抱着本王的腿,一阵哭嚎,“求干爹成全。” 本王抖落了一身的鸡皮,使劲抽回了腿,道:“龚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龚少清抹着泪,“下官觉得您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啊,还请王爷——” “够了!”本王喝住了他,“认我当爹?那你岂不是跟当今圣上同辈了吗,用不用本王卖你个人情,让皇帝认了你当干哥哥呢?” 他急忙低下了头,“下官不敢。” 本王冷哼了一声,道:“起来吧,你这番言语要是落进别的大人耳中,日后在朝廷里,怕是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要知道,本王在朝中,一直是众矢之的,百官们不敢拿我怎么样,却会拿着你开刀。” 他擦了把冷汗,道:“下官一时昏了头,多谢王爷提醒。” “罢了。”本王喝了口酒,道:“这菜也吃的差不多了,若没别的事,本王就先走了。” “且慢。”他拦住了本王,一双老鼠眼里有精光一闪而过,对下人道:“吩咐厨子,再炒几个菜上来。还有,去唤十四小姐,难得王爷屈尊来一趟,她怎么也不出来见见,赶紧喊她过来,给王爷添茶倒酒。” 得,这是认父不成,又想着认本王做女婿了。 而且十四小姐什么的,一听就知道这龚大人平日里很是操劳,日夜耕耘,也不知膝下的儿女,都排到多少号了。 本王摆摆手,道:“不必叨扰十四小姐了,本王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还是先行告退吧。” “别啊。”龚少清像一帖狗皮膏药似的,直接贴了上来,搂着本王就是不让走。 本王拿了人一万两银子,也不好太驳人面子了,只得坐了下来,道:“那就再喝两盅吧。” “哎,好好。”龚少清跟着坐下了。不多一会儿,他家十四女来了。 既是拿来笼络本王的,那女孩自然是生的花容月貌,瑰姿艳逸。一路摆着柳腰,迈着莲步,款款走到本王跟前,行了个礼,“小女龚秀秀,见过王爷。” 本王有些意外。没想到这龚少清长的贼眉鼠眼,一脸的猥琐相,生出的女儿却如此的秀色可餐。 “免礼吧。”本王道。 “谢王爷。”她行至一旁,拿纤纤玉手攥住了茶壶,为本王倒了茶,“王爷请。” “有劳。”本王说着,收回了目光,再没有看她一眼。 本王这辈子见过的美人够多了,像是姚书云,风慕言,苏青墨,临溪,舒景乾,楚泓,闻人善,百里尘,他们虽是男子,但个个称得上绝艳。可这美人一旦看多了,也就疲劳了。 何况,有燕玖那般眉眼精致,如诗如画的少年在我跟前转,一般的美人,也就入不了本王的眼。 余光中,只见龚少清向龚秀秀不停地使眼色,而那龚秀秀大约是看不得本王这一脸的疤,一直皱着眉,轻轻摇头。 让她来勾引我这么个丑八怪,也确实是为难她了。 那龚少清终于按捺不住了,附在龚秀秀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给了她一个类似威胁的眼神。 只见龚秀秀咬了咬嘴唇,一脸勉强的走回本王身侧,倒酒的时候,酥胸半露,故意亮出了一片大好的春色。 她这心里委屈,便是摸向本王的手,也显得十分的敷衍。 说是在勾引,倒不如说是在摸骨算命。 本王不动声色的喝茶,直到那双无骨的小手,抚上了我的脖子,还欲更进一步,顺着我的领口摸进我的胸前时,本王搁下了茶杯,道:“今日酒足饭饱,就到这里吧。”言毕,起身便要走。 “哎,王爷。”龚少清跟了上来,问道:“其实我这小女——” “挺好的。”本王的由衷的赞了一句,见他面露喜色,又跟着泼了他一头冷水,“论美色,和我府上的丫鬟苏蓉,有的拼了。” 龚少清:“苏,苏,丫鬟?” “是啊,不过我家苏蓉,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和令媛比起来,大约是少了一份——”本王勾起了嘴角,道:“风情?” 说罢,走出了龚府。 到了晚上,本王去到了对门,想着看看姚书云怎么样了。 前脚刚走到门口,只听他府上的人说:“启禀王爷,姚大人去月华楼买醉了,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本王:…… 换了个方向,本王直接往月华楼去了。要说他如今混混噩噩,生无可恋,若是再碰上之前行刺他的那个少年,估计会立刻站好了,让人随便捅。 这姚书云平日里看着像滩软泥,你越是想着给他捏出个形状来,他就越是懒洋洋的不成正形,可本王今日才发现,他原来也有正儿八经的时候。 比如一心求死。 去到了月华楼,本王直接闯进了姚书云所在的“翠云居”,这人因为是月华楼的常客,所以直接付了一大比钱,把这间屋子包下来了。 他每回来,只管熟门熟路的走进来,便有一大群女子蜂拥而至,对他上下其手。 而姚书云就坐在那里,一脸的春风得意。 此刻,那淫乱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屋子里只有一个衣衫不整,醉醺醺的姚书云,并无女子在旁。 睡梦中的姚书云伸手抓了抓袒露的胸膛,咂了一下嘴,道:“别让本官一个人喝,你们也喝啊。” 本王皱了皱眉,正要走上前去,却见身边白衣一闪,竟是百里尘跟过来了。他扫了一眼床上的姚书云,道:“你干脆让他死了吧,反正他这副模样,也跟死人差不多了。” 本王知道他与姚书云交好,说出来的也是气话,摇摇头,道:“他偷偷摸摸的寻死也就罢了,可他既然在我眼皮底下,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他死。” 百里尘叹了口气,“书云这个人啊,看着心胸宽广,洒脱不羁,实则不然。这么多年了,他时常来我这里买醉,每回都是左拥右抱,淫乱荒唐的模样,可酒水喝多少都行,女色却是点到即止。他没有一回,说要我的姑娘留下来陪他过夜的。” 本王愣了一下,只“听”百里尘继续道:“这么多年了,他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人,那人是烙在他心头的一点朱砂,擦不掉,却又触摸不到。他明知不会有结果,却还守着那一点痴念,苦等了这么久。王爷你既然与他是推心置腹的朋友,那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呢?” ☆、第57章 “我,不知道。”本王说着,将目光落在了姚书云紧攥在手里的那块玉佩上。 一面刻着他的字“子然“,一面刻着他最爱的菖蒲。 姚书云收到玉佩的时候,老不正经的说过:“这王爷写字好看,刻工也是一流,既然是你亲手所刻,所赠,下官姑且把它当做定情信物吧。” 定情……信物…… 本王伸出手,正欲取走玉佩,却瞧着姚书云本能地收紧了手掌,痴痴地笑,“都说了,这东西是爷的定情信物,不能随便给你们。” 本王再使劲,他攥得也更紧。 百里尘笑笑,“放心吧,这东西他丢不了,一直拿着当宝贝呢。要说书云他真是个可怜人,仕途不顺,情路又坎坷,面上一副豁达的模样,肚子里却全是酸水。” 本王沉默了一瞬,道:“罢了,有劳你帮忙照看了,我先带他回府了。”说着,将手塞到姚书云的腋下,将人抱了起来,边走边道:“天,好沉。” 姚书云一偏头,正拿嘴唇轻擦过本王的脖子,然后扭动了一下身子,枕上了本王的上臂。 本王将人抱出了青楼,然后放进了轿子里,命人先把他送回姚府,自个儿慢腾腾的走在后面。 这一路,思绪纷繁,越理越乱。 书云他—— 他曾笑得花枝乱颤,与我说:“难得王爷对下官一片情深,下官无以为报,便与王爷宽衣解带可好?” 他曾撸起袖子,露出了光滑的小臂,道:“如何,下官这皮囊,可还入得了王爷的眼?” 他曾装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道:“只可怜下官对你一片痴心,可昭日月,王爷你居然,居然瞒着下官,与人,与人苟合!” 他也曾媚眼如丝的缠了上来,吐着信子,说:“却也不知是天热,还是体内燥热,下官只是看着王爷,就觉得受不了了呢。” …… 一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带着几分试探,以及变相的吐露真情。 可本王每每看着他浪,或者选择无视,或者说一句“滚”。 本王想起了去花城的时候,那两根系在了我袍子的姻缘线。一根是燕玖的,一根是—— 姚书云的。 他如此猥琐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做出这种小女儿才会做的事情。 本王一路走下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三十年了,打从我俩一前一后生下来,就注定了要结友为伴。 小时候本王挑着二郎腿,冷眼看他活泥巴。长大点了,看他抄袭我的文章,被他老子追着一顿打。再后来,他写了首酸不溜秋的情诗,求我帮他送给同一个私塾的姑娘,却发现那姑娘喜欢的是本王…… 然后,我二人一路孽缘纠缠的,又去到了同一个朝堂。他是被老子逼着考取了功名,而本王是被先皇逼着当了世袭王。 这一路走来,我拿他当兄弟,当挚友,当亲人,比着我二弟岳末还要亲。 我对他无所保留的信任,对着他吐酸水,对着他骂朝中的老臣,对着他说我是个断袖,从来就只喜欢男人。 然后听他说:“即如此,不如考虑考虑我吧。” 当时他是怎样的表情来着,脸上带着几分轻佻,眼神却极为认真。 本王一路跟去了姚府,这一次没有将他直接按进木桶里灌水,而是将他扔上了床。 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脸上还是那轻浮浪荡的表情,“怎么,这是准备对下官行禽兽之事?” 本王没有搭腔,命人下去煮了碗醒酒汤,然后坐到了床边,道:“书云——” “下官在。”他眯着一双醉眼,两颊酡红地看着本王,笑得又奸又媚。 本王如鲠在喉,一时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岳初。”姚书云突然喊我的名字,在我世袭了襄王位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喊过我。大约是一声不够,他又喊了一声,然后笑着说:“要说我最近虽然过得昏天暗地,生不如死,可也有那么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那就是你还活着,还活着。” “嗯。”本王点头,“贱命一条,一时半会的怕还死不了。” 他有些累,遂又合上了眼,喃喃道:“活着就好。” 不多一会儿,丫鬟端来了醒酒汤,伺候着姚书云喝下了。 本王想着他醉了这么久,大约还欠着肚子,便让丫鬟吩咐下去,给他做了几道菜。 他躺在床上,懒洋洋的不肯起来,还是本王死拖硬拽,才将他安顿到桌子前。 “来,”本王递给他一双筷子,“吃点东西。” 他披散着头发,眉宇间有些憔悴,夹了片肉塞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咀嚼了一下,道:“太柴了。” “我觉得还不错啊。”本王说着,又夹了一片肉。 姚书云愣了一下,问道:“你不是尝不到滋味吗?” “现在能尝到了。”本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