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节
他如今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卿沂,或许不过是一句话的问题,也许只是他想得太多了。 “若是……”那白衣男子启唇又抿上了,他本想说,燕氏太强,若是江山不保,只要大伙儿都平平安安就好,可是,转眼他想起了卿夜阑,这是他留给他的如画山河,怎么就能拱手相让了呢?他想得心里发苦,却又无处宣泄,就同走到华容道里,后面又跟着来了劲敌,那种压抑他说不出…… 顾九常说他聪慧,他便觉得他一点也不…… 他的智慧解不开朝堂的局势,破不了万千兵马,也解不开卿沂的心结…… 原来,他一直很没用。 “都散了吧,如今非常时期望各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他低声道,末了,转身离去。 他想他是真的累了,若是这一战除了燕曜,便带着顾九还有两个孩子离开,他承诺给顾九的,不想等到他两鬓斑驳了,或者老的走不动路了才去实现…… ------题外话------ 正文部分尾声了,3月3日至3月9日请假码大结局,9号下午上传。 本来还想一章一章写的,想了想定下9号一起传吧。 然后就是番外部分,要等正文完结一段时间后再传上来。 ☆、第二十五章 【终章 一瓯春】大结局 他想他是真的累了,若是这一战除了燕曜,便带着顾九还有两个孩子离开,他承诺给顾九的,不想等到他两鬓斑驳了,或者老的走不动路了才去实现……终是下定决心想要离开了,放在数日前,他或许还做不到,只是这里,朝堂、卿沂……真的那么容易能放下就好了……他转身快步出了营帐,独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这一夜算是熬过头了,孤苏郁至宫门,已是寅时时分,他步履匆忙的朝漱玉宫走,先前有宫人问他要不要通报圣上,他直接给拒绝,大刺刺地进了宫。 那太监见他如此,自知若有紧急事情他耽搁不起,放孤将军进去上头要责备起来顶多一顿好打,若是耽搁了事情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孤苏郁走过正中门,宫灯燃了一夜,这时候见到宫人前来添灯油。 乾元殿前,已有人值夜了,他打乾元殿经过,那么一绕,就朝漱玉宫而去。 他料到此刻圣上还未起身,他大刺刺的进去把漱玉宫前的宫人骇了一大跳。 “将军,圣上还未起身。”那宫人跟在他后头说道,“您不能进去……” 孤苏郁不曾理会,直直的朝里头走,他将将一进去也惊醒了圣上近卫。 玄达闻声赶来,见那黑衣男子一脸冷凌之色,神色略显匆忙,看来是有急事。 “圣上还未起来。”玄达正面拦下了孤苏郁。 孤苏郁阴寒的凤目一扫,“军中急事,要圣上起来。” 玄达唇角抽了抽,这世上还有来喊皇上起床的臣子? 可是他抬眼望着孤苏郁,凝着那双阴寒的凤目,那拒绝反对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他生感无奈,末了,硬着头皮朝着玉漱宫外头走去。 玄达正想着如何唤醒皇上,皇上本就不喜打扰,而且睡的时间并不长,这么被他一唤醒,没睡饱岂不是要怨死他? 可他一进来后却见到圣上正慢腾腾地穿衣……玄达讶得不轻,距离圣上起榻,少说也还有凉刻钟的,圣上这会儿起来,看来是听到了动静。 “圣上,臣服侍您穿衣。”说着玄达已上前去取圣上的龙袍了。 卿沂从床榻上站起,玄达给他套上龙袍,款上腰带,玉佩宫绦尔尔都一一打理好。 “有急事?”等一切就绪了,卿沂才淡淡地开口问道。 “孤将军说军中有急事,要面圣。”玄达沉声答道。 卿沂未表现的多么惊讶,心中却是不安的,他抬腿就往殿外走。 ·“臣叩见圣上。”孤苏郁见到卿沂忙跪地行礼。 卿沂往那高座一坐,便问道:“军中出了何事?将军如此急?” 玄达给卿沂奉了茶,他接过,抿了一口就将那茶杯递给玄达。 孤苏郁早在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该如何同圣上说清楚,他走近了些儿,将大致的事情全部讲述了一遍。 卿沂一听从高座上站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何不早些来告知朕!” 他呼吸急促,明黄的衣袖内十指紧握,果然又将是一场血战了吗? 这个位置这么多人想要……孤苏郁缓缓跪地,淡声道:“请圣上恕罪。” 卿沂再望向孤苏郁的时候,双目微眯,“朕也终是知道那一层的税赋去了哪里!原是进了燕北!” 孤苏郁耳中一嗡,猛然望向卿沂。 卿沂上前数步,冲着孤苏郁道:“朕命你即刻派人将段逢春拿下!” 孤苏郁拧眉望向少年的帝王,没有想到圣上突然下此诏令,难道圣上并非是他们眼中的弱帝,反而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讶得不轻以至于没有立刻领命。 卿沂眯着眼道:“将军还不知道吗?这一年段逢春借助手中势力,私自下令要户部调高一层的赋税,那些万两的银子没流进国库,如今看来不必再查了,全拿去养了燕北的杂碎!” 孤苏郁怔在当场,却也恍然大悟,他未动,那玄达已先动了。 “圣上,臣与孤将军一起去。”说着,玄达拉着孤苏郁出了殿门。 玄达心知圣上正在气头上,孤苏郁再站在这里,只怕圣上会发火。 可当玄达同孤苏郁去了段府,哪里还有段逢春的身影? 偌大段府只留着几个奴仆在,早已人去楼空。 “看来早有预谋。”孤苏郁冷声道。 玄达已眯眼道:“倒是那段少夫人,大雍萧氏女,真会任由她夫君做出此等事情? 莫不是萧家还被蒙在鼓里?萧氏并不知情? 孤苏郁哪里像玄达这般想那么多,只是下令将段府余下的人都带走了。 原来圣上早就知道这段逢春的事情?那么圣上同阴寡月? 孤苏郁身子震了一下,倒是他忽略了,突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没有多想,现在想想圣上对阴寡月绝无陷害铲除之意的……倒是他们都误会了圣上……孤苏郁想到那少年修竹清姿,还有那冷凌沉郁的侧脸……十五岁的年纪,其实他做得已经够好了,不是吗? 是否,只是他们太强求了。 黑袍涌动间,那人已走出深院,那黑袍在阴雨的天气里,显得更加孤单。 段府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显然这是预谋无疑,他没有想到段逢春是燕曜的人,更没有想到圣上竟然看出了这一点,只是圣上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丞相?还是说圣上也不确定,只是想静观其变,却没有想到这变数来的这么突然? 黑衣人抬起头,凝望一眼阴雨笼罩的前方,亭台楼阁显得格外迷离。 不知再过多久,燕北的军队就要攻打来了,他们甚至不知道燕曜有多少人马,这又是一场没有把握的战役……燕曜……此人当真留不得,孤苏郁暗自后悔那一夜他心底的迟疑,在载驰没赶至之前他若是痛下狠手,不顾那一丝同门之情,兴许还不至于成如今的局面。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朝马车走去,突然之间想起夜风顿觉愧对。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很多年过去,於思贤一直记得那一年的二月,初春宫墙处的垂柳刚吐出新鲜的嫩芽;十四桥的河水正泛起暖意;紫藤居对面的石榴林子里,榴树枝正开始发青;他的长子前一日里还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清稚的念着“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那一日的春光正好,春风正浓……似乎这一切,都只是昨日的事。 可当那铁蹄踏破长安城北的大门,硝烟的战火弥漫开来,金角儿奏起让人战栗的歌谣,战鼓轰隆作响,多少人的梦碎在了那个雨雪交加的夜里……本地、长安、宫墙、垂柳……从此成为了大雍贵族们的记忆……兰陵萧氏、琅琊王氏、荥阳郑氏……这些大雍的世族们都远离了自己的家乡,仓皇辞庙,去了建康。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长安三月,那满地疮痍的城池,战火终于消停了,只是整个城池以前的居民似乎是能逃的,都跟着大雍的军队南下了,留着的是没来得及走的。 燕北燕氏所养的万人铁骑在一夜之间叩响城关,他们似风一般的卷来,前朝祁人本来能征善战,与雍朝卿家同支所出,只是祁武帝地十三子封邑卿郡改国姓为卿,若是算着卿家与燕家倒是同出一脉。 只是燕曜此人从少时晓事起便是野心勃勃,志在天下最高的位置!丞相与孤将军联手也未能除掉他,其后一年半的时间此人在燕地也未曾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与人发现,直至最终他带着千军万马卷土重来,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若不是洛将军的果决,不惜忤逆圣上,还打晕了丞相,下达命令逃亡江南。若不是关键时刻的果敢坚决,此刻或许早已改朝换代了……祁人的军队太猛,那鲜卑来的战马大的可以同大象相比,这一临战场便已分出了高下。 只是这样的局面终究是让人扼腕叹息! 如此隔江对望,南北分治,北地半壁江山算是已落入那燕氏之手,只是那燕氏蓬勃野心,大雍上下都十分清楚,若是再不思悔改,不发愤图强,这江南之地都将成为那燕氏囊中之物! 对此丞相痛心疾首!风武交与他的江山,就这么落了一半到别人手中!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夜丞相表现的十分偏激,那么一个瘦弱的人竟是举着剑在城楼上大吼着:誓死保卫长安。 他竟是不要命了,他忘记了他的妻子还两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吗? 当孤将军所带的先锋兵马在长安城外五十里败给了燕军重骑,那一夜城门被攻破的时候,阴寡月还站在那处,挥剑作战,那个时候洛浮生都吓坏了,阿羽唤着他的名字,他不应,似疯了一般。 那一刻,阴寡月的满脑子的夜风……他不可原谅,长安是在他的手中沦亡的……那一刻洛浮生私心作祟想任由阴寡月如此,可是他一想到阿九对这男子超乎性命的爱,他犹豫了……末了,一丝银光从那处杀过,他手一扬将阴寡月带上战马,随即打晕了他! “撤!……”他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 看着远处摇曳的旌旗,那“祁”字无比刺目。 作为大雍将士,这个“撤”的命令于洛浮生来说无疑是言得艰难的,可是形势如此由不得他……江南,他有万千雄兵,还有岭南三部在徐远的带领下兵马逐渐增大。 南方,有蜀地、两湖、江南万亩良田,鱼多米贵,这是一片肥沃的土地,比起北地的贫乏,南方无疑是能供大雍的贵族们保全……坐拥长江天堑,秦岭巴山相隔,祁人一时半会儿是无法与长安相敌! 再耗上个十年二十年,再等大雍元气恢复,再一举北上也不迟! 大雍的贵族们在长安失势之后,无疑是赞同这个想法的,只是无数的北地贵族卷着铺盖走人,离别时候总是伤感的。 那朝南地行驶而去的马车,在渡过长江的时候,还能听到无数女子的呜咽之声……这一来,长安,不知是几时能够见了…·重伤昏迷不醒的孤苏郁和至今仍沉睡着的丞相,躺在建康城驿站里,圣上南来,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北地的宮闾如今成了贼人的巢穴,建康城以往王候住过的地方如今再加以修饰成了圣上落脚之处。 谁也不不敢在圣上面前再提及长安,那会是很多人的痛,半壁江山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局……只是那一夜燕北的军队来势太猛烈,朝中的大将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就连早已不在职的慕长安也披甲上阵,差点被废了一条手臂。 叶羽带着旧伤上阵,凡羽大师说他那条腿险些再也治不回来了,不过还好还没有到要锯断了腿保留性命的地步……西凉王扶风得到消息后已是三月,那时候燕曜已经天坛祭祀,告知天下,重建大祁王朝,改元宁安,史称:北祁。 如此形成长达百年的南雍北祁对峙之局面……宁安元年,鲜卑臣服北祁,为北祁马首是瞻。 而西凉王,比较耐人寻味,当大雍的军马南遁之后,西凉再度称帝,脱离了与南雍的裙带关系,不仅如此,还辖制了蜀地。 都言西凉王忘恩负义,而顾九抿唇不语……他们没有理由怨恨扶风,是大雍让西凉亡了国,慕七也死在了长安,扶风这么做又何来大错特错? 她不想懂那些家国大义,只是苦恨都是她友人的左右为难,扶风是慕七的兄弟;三儿是璃王的胞弟,更是大雍的希望……她想没人会比阴寡月更加难受……顾九低头望着沉睡着的阴寡月,手中的帕子又不知是替他擦第几道了,她每日重复着这个动作,就是盼着他醒来,南来已经第三日了,他身上被刀剑所伤的地方她都已经给他包扎好了,凡羽也诊治过多次了。 他没有事,为何还不醒来?是不愿意面对吗……这并不是他的错……就像燕曜在占领长安城后传出的那句感叹:即便如今执政的是夜帝、是风武……他燕曜的军队依然会攻占这里! 那人气宇轩啊,眸中闪烁着吞并天下的气焰!转述的宫人在传述之时匍匐在地面上瑟瑟发抖。 他让皇城里头一个未走的宫人将这话传给圣上,这样的高傲自负,足以让人恨得牙痒。 顾九对那传闻之中的燕曜无甚好感,这个没有见过一面的男子,传闻之中即便是再雄才伟略,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掠夺者。 她将手中的帕子丢在铜盆里头,末了,她紧紧地握住榻上男子的手。 “你没有错……快快醒来好不好,我和孩子们都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