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好人也是因为有吴明顶着担子,他才能继续做好人。金小田总觉得今天被吴明一个来访整得心里有点抖,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她不想讨论了,换个话题说,“很久没回乡下住,几时我们回去住段时间吧。” 有水,有田,见多了心也宽了。 *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总有想插队的车,有它们的存在,傍晚的主干道堵成了弯弯绕绕的蛇状。金小田不敢怠慢,时松时放刹车,随着车流缓缓前行。 这一整天吴明没来事务所,但打了个电话给她,约她一起晚饭,还叮嘱了一句,“有事跟你说,人多了不方便,今天别叫上黎正。” 有什么事呢,金小田猜不到,也懒得猜,只觉得吴明小看她和黎正,他俩感情好归好,但也没有整天腻在一起,从没误过正事。 靠近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时,金小田觉得车身一震,估计被撞了。她停车下去察看,果然是被后车追尾,后车司机没下车,很笃定地坐在车里看着她。 反正堵成这样,肇事车无路可跑,金小田忍住气,回去打了双向故障灯,再过来和他算账。 金小田拍拍车窗,肇事车主放下车窗,“什么事?” “你追尾了我,怎么办?” 肇事车主一脸淡然,“我急着回家,没时间。” 好“镇定”!金小田不懂他是无知还是什么,“有本事就别出事故。现在已经出了,你说怎么办?” “谁让你开得那么慢,再说我的车也受损了。” 金小田想抚额,从对方的车牌和车况来看,这是新手上路,但能这么理直气壮,也算少见了。拜托,后车没有和前车保持安全距离,是全责好不好? “那你想怎么办?” 金小田看见对方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你说好好一个小伙子,追尾了别人,好在大家车速都慢,又没什么大事,私了也无所谓。她看了看前后左右的车,前方堵成一团,所以也没谁按喇叭催促他俩尽快解决,但时间长了肯定会有人抗议。金小田报了个价,“三百元。” 可惜她上上周刚把车送去做了个补漆,花了1500元,高端大气上档次了没多久,短时间内重做补漆是没时间也舍不得,只好稍微挽回点损失。 同时两个声音叫了起来。 “哪有这么贵。” “通知保险公司。”说话的是坐在肇事车辆的副驾驶位上的女人,她闷声不响看着他俩交涉,听到金额总算开口了。 “行啊,你报警加通知保险公司。”金小田对那个女人说。尽管可能有炫富的嫌疑,但她看着肇事车主的表情就来气,怎么,以为她讹诈他们?“不信?维修单就在我后车厢,拿给你看。” 男人咕噜了一声,清清嗓子说,“我不要看。你会不会开车的?” 金小田服了他了,“我拿了八年驾驶证,开过十万公里,你说我会不会开车。” 倒是那个女人犹豫着还了个价,“200,我们真的赶时间,了结了算了。” 金小田又看了看前后左右的车,前方略有松动,“行吧。”算她倒霉,能拿回多少补偿是多少。 她刚接过钱,肇事车主来了句,“女人开车就是不行,慢腾腾晃在前面。” 金小田强忍了半天的气,化作行动,单手把两张钱捏成了一团。 “怎么,想用钱砸我?有本事就砸啊!” 咳,真没办法,金小田反而不气了,有什么办法,对这种要求必须满足! 二话不说,她抬手就把钱砸在肇事车主脸上了。 ……. 大家同时愣了三秒,包括金小田在内。怎么办?她觉得还挺出气的,刚才憋着的一包气全出掉了。 肇事车主反应不慢,“是你自己不要的,我走了。” 想走?金小田一把按住车窗,“报警,叫保险公司。”她干吗要放过他。 那个女人飞快地捡起钱,拉平送到金小田手里,一边不忘责备男人,“事情本来都要解决了,谁要你多说多话。”一边对着金小田打圆场,“我们真的赶时间。这事是我们对不起,就这样吧。” 金小田回到车上,刚好前方转绿灯,车流开始向前流淌,这场小刮擦的私了没误任何一辆车的事。等到餐馆停好车,她才能细细察看受损情况。 划了三条杠,每条有五六公分长。金小田用纸巾抹去损伤处表面的白色粉末,欣喜地发现受损不严重,没伤到底漆,可以挺到来年保险到期前做个一次性处理,免得扳金、喷漆、烘烤系列做下来,占一天用车时间。 “心情不错?”吴明已经到了,见她笑眯眯地进来问了一句。 看来真有要紧的事,两个人包间小厅方便说事,金小田心想,嘴上却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遍,“没办法,应他的要求。我还是头回用钱砸人,感觉不错。” 吴明也笑,“不错。”要换从前,金小田准被气得面红耳赤,非跟这种挫人对着骂上半小时,最后把她自己给气翻了。现在火药桶放上了长引线,引爆时间被拖长了,轻易不会爆出来。 “见怪不怪。”金小田又把肖美云来访的事告诉吴明,“我说我没接过类似的案子,她掏出来一张报纸,说头版的新闻报导也许能教我怎么做。”报导说某地一老太太下最后一级台阶时摔倒成了植物人,老太太家属迫于无奈,起诉开发商并胜诉了。但因为植物人的具体医疗费用没个底,所以老太太家属只能每过一段时间上一次法庭,申请补充医药费。 报导里也说了开发商的无奈,但开发商如何把责任分摊下去,那是另一个案子了。 “你骂我好了,我真心不想管这事,推掉了。”在吴明面前这么说,金小田有种豁出去的感觉。她已经帮他想好了批评她的话,挑精拣肥,不懂对事不对人,大小姐脾气,…… 没想到吴明只是淡淡一笑,“这次算了,下次想想再下决定。”他给金小田倒了杯茶,“我们不是法官,不要用自己的想法评判别人,做好本分就行。” 刚觉得金小田在控制情绪上有进步,转头就又露本性,吴明心里叹口气,表面不动声色,把餐牌推到她面前,“你来点吧。” 吃饱了再给她说正事。 * 财主吴明请客,金小田绝不客气,几下子点好了菜,两个冷盆,炒青蟹,椒盐大富贵虾,玫瑰银鳕鱼,清炒豆苗,老火煲汤。 吴明瞄了下,只提示了一句,“包间最低消费一千。” 金小田“呃”了一声,很有种冲动想把他拉过来捶两下,有什么事要到这种地方来说,哪没有小包间啊,再不行还有家里呢,你家不行有我家,不放心我家咱们还能回老宅子说。自家人,年纪还轻呢,有钱也用不着使劲花吧。 当着服务员的面,她什么也没说,狠狠瞪了他一眼,把汤换成了贵价的一人一盅炖汤。一千在如今的物价水平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点了这些也够了。 等服务员退了出去,金小田正打算好好说说他,吴明帮她倒茶,“高山乌龙,很适合你。” 金小田尝了口,回味甘甜,她真心真意地说,“茶不错。” 吴明闷笑一声,眼尾纹都快出来了,金小田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乌龙……顿时黑面。她有点疑心,“你是怎么了?” 吴明轻飘飘的,“平常你帮我做了不少事,难得请你吃顿饭,要吃得好点。” 是吗?金小田也没多想,“帮你做事我有钱拿的,又不是白做,还要谢谢你给我机会。”正如黄小和律师所说,所里别人想跟吴明,他还不想给别人学习机会呢。 “应该的,你等于是我妹妹,应该照顾。” 金小田疑心更甚,听惯了这人的冷言冷语,听见好话也当反话,“你要叫我做什么?丑话说在前头,有些案子我不想接,你别勉强我。”她强调,“勉强是没有幸福的。” 吴明只好苦笑了,“保证不会,以后决不会再管你。” 金小田这才放松下来,突然又想歪了,吴明不会想说结婚的事吧?要不怎么特意关照不叫黎正。不过她迅速地又否决了,她又不是金子,人家干吗非认准她。自恋可以,但不能过度。 既来之则安之,金小田安心享用菜肴。一口汤刚喝进嘴,吴明对她说,“我读书的时候,做梦也想到这种地方摆回阔,爱吃什么就点什么,连菜单都不用看。” 呛了。 金小田没想到吴明曾经有过如此壮志,他有钱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看上去倒也不像暴发户。她连忙抓了张纸巾捂住嘴,免得餐桌上失态。 “你没想过?”吴明挑挑眉头。 金小田咳了几声,慢慢停下来,但喉咙里仍有点痒。她不敢说话,光点点头,年少无知的时候偶尔也有那么两三次,很恨自己没有为所欲为的能力。 “不过,也就是一闪念。”金小田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社会有社会的规则,法律也是其中之一;规则没有一定,只看怎么用。” 她放下筷子,“你今天是怎么了,快说!” 明摆着有事,真当她是傻大姐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河里的地雷,么么,谢谢! *** 祝大家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心想事成! ☆、第七十五章 “我可能不做律师了。” “啊,”金小田以为自己听错,或者吴明逗她。 吴明笑笑,拿起杯子喝茶,把他那份富贵虾推到她面前,“你喜欢的,多吃点。” 一定是开玩笑,金小田想。吴明经常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自称他生来要做律师,记性好,反应快,嘴巴毒。他也确实做得很好,细心和耐心之外也不缺激情,加上他的外表,在法庭上的表现堪作律师代言人。 行啊,喜欢开玩笑就开个够,金小田想。她看见吴明的杯子里没水了,拎起茶壶帮他加满,“不做律师,那你打算干什么?我爸那个农场付不起你的薪水吧?” 吴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茶水刚入口时是苦的,“还没想好。” 两指宽的富贵虾,虾膏鲜美,虾肉韧滑,金小田手挥目送,迅速干掉。服务员换上干净的骨碟,金小田意犹未尽地擦着手,“律师收入高,自由度高,你舍得放弃?” 每项工作的报酬跟执业所需投入的学习成本挂钩,之所以专业人士值钱,跟门槛的高低大有关系。别说吴明现在的位置,就算金小田,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辛苦得来的工作资格。 “做不下去了只好不做了。”吴明的表情仍然没变,金小田却慢慢醒过神,他在讲真的。她不由自主地一怔,沉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吴明点头,“真的。”看着金小田瞪得滚圆的眼睛,跟探照灯似地打量着自己,他笑起来,“这事不是一天两天,我也想过办法了,这个结果已经算是好的。”由黎家老兄弟俩的调查带出来的,牵涉到跟法院工作人员的一些私下往来,他差点跟着进去。幸亏法院涉事人员那一方有背景,周旋下有如今的结果。“你不是老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早晚会有报应,现在报应来了。” 金小田呆呆地看着他。吴明的长相很好,如果要用词形容,就是剑眉朗目,鼻挺唇正,搁古装片里是少侠的来头,一点不像拿人钱财替人解灾的状师。要是吴明不做了,事务所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对未来金小田没想过太多,她也知道做事要搏尽全力,可知道容易做到难。吴明在工作上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做人一半做事一半,女性做事难,女律师做事难。不是说职场上男性一定会占女性便宜,只是熟人难免好做事,而要搞好关系,还不止花钱就能做到。钱,除非有钱到某个程度,否则一点小钱谁都有,人家不在乎逢年过节的小孝敬。要花心思去揣摩,要有诚意地花时间去相处,像吴明似的,手机里一长串私人电话号码,都是朋友,金小田自认没办法做到。 金小田脑袋里很乱,是,她鄙视过吴明拿出来的娱乐费发票,也知道他们跟财务商量去外面开发票背后意味着的事情。但是,她知道不是他真心想要这样的,做事的人不容易,说闲话的人倒只要动动嘴皮子显示一下自己的高风亮节。懊恼浮上心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对不起。” 当初她说的时候,吴明很不高兴,而她自以为是打击他的强有力武器,说了还不止一次,非往他心上插刀。 胸口像压了石头似的,金小田为自己的幼稚生出无穷无尽的歉意,她有什么资格去评点别人? 吴明说得很轻松,“你说得对,没什么对不起。” 金小田想到一个人,“所长知道吗?” 吴明摇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黄小和律师不年轻了,经受过风浪,知道了也不会有很大反应。倒是金小田,他很不放心。金大鑫让女儿读法律的时候,吴明赞成,有他罩着,总能给小妹一口安乐饭吃。没想到,金小田慢慢成长起来,他反而要退出去。 要不是看着金小田逐渐有了律师的模样,他也不放心把手头的工作移交给她,“明天我会在事务所公开这件事,到时我那些案子就拜托你了。” 金小田脑袋里七八个念头蹿来蹿去,完全凭下意识在反应,“你放心吗?委托人同意吗?”还有,她捧住头,可怜兮兮地说,“你不怕我不听你指挥乱做一气吗?”他选她接手,大概是为了方便指挥,可他放心她还担心自己呢,万一脾气上来,不按他的话走,到时怎么办? “师傅,你饶过我吧。”金小田自认没有金钢钻啊。头一次,她发自内心,真诚地叫吴明为师傅。 也是吴明的头一次当面肯定金小田,“事在人为,你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