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达子随手在裤子上抹了两把，打开油皮信封把钱抖出半截，数过之后狐疑的看着祁玖：“一共有一千块，你哪来这么多钱？” “别人给的置装费。”祁玖开门见山的问道：“我想要买几身衣服，还有鞋子，这些够吗？” “你是买品牌的还是便宜的？”达子问。 祁玖很想说买最好的，但是转念想到家里如今连肉都隔三差五才吃得到的处境，转而说道：“便宜的。” “那你能买好多身了啊。”达子把信封递给祁玖，祁玖没有接。 “下午你带我去买。”用的是肯定的句式。 “啊？”达子手伸在半空，张大了嘴。 “不想去？” “我下午约了人踢足球……”达子苦着脸说道。 “好吧，那给钱吧，半个西瓜我一块也没吃，一共是五百块人民币。” “五……！”达子瞪大了双眼，呆愣愣的看着祁玖。 祁玖摊着伸出的手掌，冲他摇了摇，不耐烦的催促道：“快拿钱来，还是说美元比较好？” 达子张了张口，察觉自己今日是逃生无门，最终哭丧着脸说道：“我错了，我去，我去……” 达子带祁玖去的是一个叫“星空城市广场”的地方，离祁玖住的街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托福，祁玖第一次坐了一次新人类的平民交通工具——公共汽车。 因着祁玖的“奇装异服”，一上车她就受到了远超常人的注目。 “看什么看。”作为挑衅的好手，祁玖露着她那张招牌表情——只勾起一边嘴角，耸拉着眼皮，毫不掩饰的蔑视着对方。 “你没投币我当然要看了！”对于这个逃票逃的明目张胆的乘客，司机露出震惊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投，两人的。”后面上来的达子快速把纸币塞入投币箱后，生怕祁玖再说出什么刺激人的话，一边向司机赔着笑一边连忙把她往车厢后部推去。 大中午的车上并没有什么人，空位子到处都是。达子找了一处晒不到太阳的双人座拉着祁玖坐了下来。 “现在的科技应该能实现无人驾驶了，为什么没有这么做？”祁玖问。 “我也不知道。”忽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的达子有些疑惑，他试着想了想，说：“也许是为了增加就业机会？说起来，m国的全自动农业都推广了多少年了，我们国家还在实行传统农业，归根究底或许是我们人太多了？如果样样都实施无人自动化的话一定会造成非常多的失业。” “把没有价值的人杀掉不就好了。”祁玖神色如常，轻飘飘的说。 达子惊了一下，看向祁玖，小声的嘀咕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祁玖冷笑了一下，却没有再说话，临窗的风把她漆黑光泽的长发扬起，掩住了她嘲讽的嘴角。 政府想要杀掉几十万人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比如，战争。 下车抵达星光城市广场后，达子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你要买什么？” “全部。” “唉……我最讨厌陪女人逛街了。”达子唉声叹气道。 有时他爸不在的时候他就会被他妈捉去陪逛街，他可真是太了解这个痛苦了。不仅要大包小包的时时跟在身后，还要时不时的发表一下意见，你说实话她就说你眼光不好，你样样夸她她就说你敷衍了事。平时爬个坡就累的气喘吁吁的老太婆，逛起街来四五个小时不带歇脚。从此他就产生了和他爸一样的领悟，陪女人逛街，实乃人生一大酷刑！ 如果肚子里的西瓜没有被消化的话，达子很想问一下能不能退货，这半个西瓜的代价高的他腿脚抽筋。 “没办法，吐是吐不出来了，只有舍命陪君子了。”达子一脸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昂头向前迈去。 ……二十分钟后。 “买完了？真的买完了？这就完了？”达子拉着祁玖的手臂，满脸不能置信。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与其说陪祁玖逛街，不如说充当了一个向导和提东西的苦力，整个过程他就说了两句话，指了几个方向，剩下的就是看着她以二十秒一个店铺的速度迅速走完一条街，其中她跨入店门的只有四家，但每家都至少点了一套行头，是的，点—— “这个和这个，包起来。”她带着审视的目光，下巴微昂，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点在某个衣架上。 全程都是如此干净利索，不需要他的意见，也不需要上身，他甚至都没有看清祁玖究竟买了些什么。 选择——付款——走人。干脆的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那里卖的是什么？”祁玖挣开达子的手，指向某个店铺。 达子看了一眼，立马移开了目光：“啊？哦，那是卖内衣的。” 祁玖想起自己仅有的两件内衣，拔腿向那边走去。 “你要买？”达子脸红了，突然就不敢直视祁玖：“那我在外面等你。” 祁玖看他这副纯情小鸡仔模样也不勉强他，反正也没他用。 达子在店铺外面百无聊赖的等啊等，还忍不住偷偷往店铺里瞄上几眼，和买衣服一样，祁玖买内衣也没花几分钟，很快就提着几个小包出来了。 这次达子不好意思再给她提包了，好在祁玖也没把手里的东西给他。 达子以为祁玖是有了男女意识，可惜祁玖却只是觉得东西很轻就没有这个必要。 达子倒没有送祁玖回家的绅士意识，不过是他家也是一个方向，所以回来的时候两人也是一路。 回到店铺后，祁玖把顺路办的银行卡扔给了老者，里面有买衣服剩下的三百多块钱，知道直接说交给他用会被退回来，祁玖只说了让老者暂时收着。 老者看了一眼祁玖，说了句知道了，小心的把卡收了起来。 ☆、第9章 三年四班 空旷安静的图书馆里，祁玖闲庭漫步在一个个巨大的书架之间，她手里已经抱了十几本厚厚的书本，可看她的样子，还嫌不够看似的。 自从得到了荣金认证后，祁玖每天白天都泡在了市立高级图书馆里，这里空调开放，来看书的人寥寥无几，对祁玖来说这是她很中意的一个场合。 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祁玖把重重的一沓书往桌上一放，立刻就坐下看了起来。 她拿的书大部分还是来自“物理”分类的书架：《机械制图》《公差与配合》《金属材料与热处理》…… 这里并没有将机械学单独出来，真是一个愚蠢的做法。 没错，作为一名在几十亿人中被挑选出的日月，祁玖被看中的技能是“机械科学”。 机械没有感情，没有温度，没有善，也没有恶，正是如此机械才代表着绝对的理智，尽管还有很多专业都可以用到祁玖的智慧，但她还是选择了冰冷的机械学作为专攻。 新人类的机械学才刚刚起步，尽管在发展程度上相对于人类来说就像刚会使用工具的原始人一样，但祁玖还是在其中找到了一些新颖的观点。 祁玖看书很快，在旁人看来她只是在不停的翻书罢了，十几本厚厚的理论书籍被她看完也就只是半个小时的时间而已。 看完最后一本之后，祁玖靠在椅背上向窗外望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马路对面的防护栏杆上。 那里有一个束着长马尾的黑衣少女，有如沉默的雕塑靠在栏杆上，目光始终定在前方建筑物的二楼上。 每天，祁玖都能在同一个位置发现这个身材高挑瘦削的少女，有时是早上，有时是傍晚，她的目的从来没有变过，靠在同一个位置，沉默的望着前方建筑物的二楼。 二楼的窗口上挂着“博仁跆拳道”几个红字。 少女一次都没有进去过，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并不像是交不起学费的样子，那沉默的视线里也不是渴望的目光，也许正是因为祁玖无法探视到其真心，才会不由自主的注意她吧。 将目光从少女身上收了回来，祁玖拿起书再次走向书架。 九月一日，作为开学第一天，三年四班整个教室都陷入兴奋的沸腾里。 “我了个去啊，你怎么晒这么黑，你是到南非跑了一圈吗！” “你看了新出的《大风吹》吗？哎哟，肚子都给我笑疼了！” 达子被一群男女围在中间，正在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怎么样？！我一个暑假可没闲着！” 上课铃还没响，班主任却进来了，本就嘈闹如菜市场的教室忽然更加炸开了锅，不为其他，只因为班主任身后还有一名陌生的面孔。 当然，对于达子来说并不陌生。 一件松垮垮的黑色薄针织外衫，里面是被随意扎进牛仔裤的白色t恤，胸口上印着几个飘逸的闪金字母，下着是一条水洗蓝的修身牛仔裤，勾勒出纤细笔直的腿型，祁玖依旧披散着一头蓬松的黑色长发，厚重的刘海下，一双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瞳里看不出任何波动。 “喂，达子，美女啊！美女！是转校生吗？”旁边的男生捅了捅发愣的达子。 达子一回神，桌子一拍：“我认识啊！我怎么不知道她要转到我们班来？” “你认识？你吹吧，我还认识整个宝海市的美女呢！” 达子给了他一拳，推开他：“让开让开，我要去和我师父说话！” 祁玖被安排到了全班最后一个空位上，最后一排。 刚坐下，一张脸就凑到跟前来了。 “师父！你转校了？居然和我一个班啊，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达子又惊又喜的说。 “我又不知道你在荣金。”祁玖不耐烦的推开他的大脸，说。 这是实话，她自己都对好巧不巧居然和达子一个班表示惊讶以及遗憾呢。 “哇，达子，你真的认识？！快给我们介绍一下新同学啊！”自达子开了头后，一群男男女女都围了过来。 一大股新人类的气息扑面而来，祁玖面色一沉，正要发作，门口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祁玖抬起眼皮望去，一名身形颀长，理着极短寸头，眉眼凌厉的男生阴沉着脸从门口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靠窗的最后一个座位上坐下，那声巨响则是来自被踢开的防盗门。 寸头男的出现像是在这个班级里起了特殊的化学反应，瞬间的沉默后，祁玖身边围着的男男女女都一溜烟的散了，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安安分分的等待上课铃声的响起。 他们并不知道，托寸头男的福，他们躲过了一场毒舌的洗礼。 开学的第一节课，由班主任下发了三十四张白纸。 “还和往年一样，请大家在白纸上用4b铅笔画一棵树，什么树都可以，你怎么想的就怎么画。” 祁玖拿着笔习惯性的开始在指尖转，周遭，小声的议论声响了起来。 “什么啊，又是这个……” “说是心理测试，每次的结果也没有告诉我们……” 祁玖耸拉着眼皮，勾起一边嘴角，目光定在白纸上。 看来新人类有一套有趣的心理测定方法呢，可惜她不是心理学领域的人员，没兴趣深入了解一下。 祁玖几笔画好了大树，和其他人一样交了上去。 放学后，祁玖刚走出校门，达子就急急忙忙的追了上来：“师父！师父！等等我！” ……祁玖走的更快了。 转过街角，祁玖忽然停下了脚步。 “师父！你走这么快干嘛，我都叫你等等了！”追来的达子不满的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