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仅有的,只有楼夕的笑容。 一点一点,是某种变异的疼痛,戳得他生生不能自己。 “那……那个……江警司……” 推门而入的年轻通讯员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大约是跑得太快的关系,黝黑的双颊涨得通红,“咱们……咱们距离边上的垃圾处理站里……又……又发现了一具女尸。” 像是石沉大海般,会议室里静得似乎只剩下通讯员沉沉的喘息声。 江炎猛地回过神来,只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不对,不可能。 如果真的是平川,他绝不会那么快就牺牲楼夕。 这和他的分析出入太大。 不可能,说不通。 江炎极为烦躁地摇了摇头,套上衣服就朝门口跑去。 索性,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警局边上发现的女尸并非楼夕。 和先前所有受害人一样,女尸左脸印着血色的红色桃心,支离破碎的尸体端端正正地摆成了个“6”形。 江炎俯□,极为认真地查看着尸体的情况。 完全没有任何不同先前的犯罪手法,说明嫌疑人并没有产生什么心理上的变异。 那是为什么? 江炎皱起眉,却猛然瞥见尸体手里隐隐露出的白条。 为避免尸体和可能性证据被破坏,直到回了警局,众人才在季婷等人的帮助下,取出了受害人手里紧拽的东西。 浸满血迹的便条和揉得快要碎裂的相片,季婷有些犹豫地递上前,下意识地扫过江炎的双眉紧皱。 “不来做个交换么,江炎。” 是用报纸拼凑出的段落,像某种恐吓一般,带着可以想象的嘲讽语气,俨然纸上。 而相片里,楼夕略显苍白的脸上血迹分明。 红肿的额间还有向外冒出的殷虹,双眼紧闭下,楼夕本是粉嫩的红唇因为失血微微发紫。 “今晚十二点,旧码头见。” 新闻里面色苍白的记者不断报道着发现新受害人的消息,平川一脸好笑地盯着屏幕里人们的满眼惊慌,很是玩味地摆弄着手指,极为满意地开了口。 你现在,是不是也很难过呢。 心爱的女人被人折磨,哦,对了,还有止也止不住的伤口。 平川看了一眼身旁昏迷不醒的楼夕,一时间,笑意盎然。 ☆、第57章 迷雾重重(八) “不可能。” 毫无商量的语气,郁照猛地将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摔,因为愠怒的脸色涨得通红。 “那你想要怎么样?事情很明显就是冲江炎来的,就算我们去,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 是难得的恼怒,季婷略显焦躁地看着面前人,忽然的脱口而出。 或许是因为说中了心事,郁照原本难看的脸色微微缓和了几分,他垂下眼,有气无力地拉开椅子坐下。 “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喃喃轻如自语,季婷愣了愣,明显看到他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动。 “我知道你在乎楼夕,”季婷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说出的话,带着几分酸楚的情绪,“但是,事已至此,除了江炎,谁都没有更好的能出面把她救回来的办法,不是么?” “如果不是他,楼夕也不至于被绑架。”“江炎”的名字对此刻的郁照来说就是难以言喻的某种刺激,他抬起头,反将一军。 “你能不能就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季婷被他的态度搅得一片混乱,她回过神,只觉得是咬牙切齿的怒意,“就算你真的把她救回来,楼夕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郁照!” 是忽然的停顿,不大的办公室里刹那间鸦雀无声。 “……我……从来没有祈求过能和她在一起……” 郁照极为轻地说了一句,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这话里的份量。 季婷看着他,只觉得鼻尖酸得厉害,一时间,控制不住的情绪。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郁照你这样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和楼夕的关系,是我不对,是我让你见到她,可是那也是过去的事不是么。那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去追究了么?现在算什么?这样算什么?”几乎是带着哭腔,季婷垂下眼,泪水如断了线的串珠一般滴滴落下,“我呢?我又算什么?” 郁照有些懵地抬起头,看着面前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他竟无言以对。 他知道她喜欢他,从见到的第一眼,季婷的活泼、可爱都让他微微有些心动。 只是,谁让他又见到了楼夕。 见到了那个他朝思夜想的梦。 如果说江炎爱她,郁照自以为,自己对楼夕的爱绝不必江炎少到哪里去。 只是他不能,因为她心里早已有了另外的人。 他逃避,试图说服自己去接受季婷,试图去改变一些什么。 然而,这一次,在听到楼夕被绑架的消息时,内心迸涌而出的,除了愤怒,便是意乱心慌的措手不及。 什么江炎、什么订婚、什么五年之约。 一切的一切,都早已被郁照抛在脑后,他能想到的,只有把她救出来,只有再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从头到尾,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或许早已容不下季婷。 郁照抬起头,挪动的唇间是让人最不想听到的字眼。 他说。 “季婷,对不起。” 夜幕时分。 江炎放下手上握得温热的资料,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楼夕留下的衣物。 他将它们叠得整整齐齐,好叫她在回来时候一眼就看到。 这种紧迫而不切实际的心慌意乱,让江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静下心来。 他怕她受伤,这种恐惧像某种看不见底的深渊一般,让他不能自持。 “等我,楼夕。” 江炎抬起眼,镜中人面无表情。 年久失修的旧码头上,刺骨的风生生作响。 楼夕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浑身上下却似拆了骨头般的使不出力。 额间肿胀的伤口让她动弹不得,只稍稍挪了挪脖子,就生生顿顿痛得不能。 平川一脸笑意地靠在江边,又是极快地扫过一眼楼夕昏昏沉沉的侧颜。 “很准时嘛,”上扬的语气里全全是满意,平川直起身,狠狠掐了一把楼夕额间的伤口,才刚结上的新痂猛地散开,一时间,血流不止,“江警司,幸会。” 楼夕疼得发憷,拼了命地转过脸,昏暗街灯下,终于看清了前方来人的影子。 江炎。 是江炎。 一时间,千种万种说不清的情绪怵然涌上心头,楼夕只觉得鼻尖酸楚得厉害,视线也早已看不清楚。 “别担心,我在。” 江炎的身影愈来愈近,寒风凛冽里,楼夕听到的,却只剩下这样一句。 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的那样,带着明媚无比的春光,照暖她的心间。 “光说不做可不行啊,江警司。” 平川极为好笑地扫过两人的腻腻歪歪,伸手指了指楼夕血流不止的伤口,“哎呦,这么多血啊,连我看了都心疼了。” “你想怎么样?”江炎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男人的讪讪笑意,语气冰凉。 “怎么样?”平川眯起眼,不轻不重地重复着江炎的话,“给您的便条上写得不是很清楚么,做个交换。” 语罢,竟是饶有兴致地偏过头,笑了,“小梦死了,我自然也没什么好活的,只不过,要不要你的红桃皇后和我一起陪葬,可就是你的选择了,江警司。” 刻意的加长音,平川动了动步子,一手掐起楼夕显瘦的下颚。 “想必楼队长还不知道,当年楼法医为了你和黑桃j做交换的事吧……”平川的目光死死地落在楼夕身上,猛地一阵贱笑。 江炎很明显地愣了愣,风向他眼里吹进了沙,有些隐隐绰绰的痛,“她知道。” 平平静静的三个字,却叫他疼痛难熬。 平川眯起眼睛看着江炎,擒着楼夕的手松了松,颇具玩味地向前走了两步。 “不可能。” 一字一顿,像是试探,却又不是。 “如果不可能,她又怎么会只身来找你,”江炎的思绪转得飞快,仿佛可以预见的那样,狼狈不堪的女孩瘫坐在房间中央,心中咒骂着自己的名,“却是,一开始我想瞒着她,可你觉得,瞒得住么?” 平川偏头想了想,语气沉凝,“既然是这样,那就更好办了。还用我开口么,江警司。” 凉风徐徐,吹皱了未来所有的幻象。 额间有血留下,流进嘴里,成了最为苦涩的腥甜。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选择。 凉风瑟瑟,楼夕仿佛又看见十多年前,父亲毅然决然的身影。 带着梦中无法忘却的,颤抖而不愿的疼痛。 江炎的身影越来越近,他眯起眼睛看她,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