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庄云燕才握紧玉箫,煞天罗顶端已忽然如莲花绽放,喷射出无数泛着火星的黑砂。 “掌门小心!”戚祯急喊了出来。 庄云燕面无惧色,掷出青玉箫,旋如屏障挡开连绵不绝的炙热黑砂,黑砂坠落,嘶嘶而灭。 凌双华再难憋忍,拔出飞霜剑就要跃出茶楼。 “双华,万万不可。”慕容乾死死拽住她的臂膀,“龙青手上的兵器实在厉害,我不准你去插手。” “龙青招招阴毒,誓要取了燕大哥的性命,我不会饶了他。”双华甩开慕容乾的手,翻身跳下茶楼,慕容乾紧跟着跃下追在后头。 “娘!”巷口里,庄忆大眼忽闪唤了声。 双华止住步子,转身看见探头探脑的女儿,心头一酸,庄忆小跑着奔进双华的怀里,呜咽道:“娘亲也要去和鬼叔叔打架么?” “我...”双华搂紧女儿,“娘不过是看着你爹。” 慕容乾将这母女俩护在身后,生怕双华一个冲动闯入擂台。 “鬼叔叔为什么要和爹打架?”庄忆趴在双华的肩上怯怯问。 “他...”双华按住女儿的头,“他怕是疯了吧。” “数年不见,掌门内力精进,出乎我的意料。”龙青挡过青玉箫,“不可能的,弥加三式热性难挡,心存他念者难有大成,你心系红尘,绝不可能精进到如此地步!” “凡是自有破它的法子,你已经三年没有见我,被我悟出其中玄机也不稀奇。”庄云燕知道煞天罗还有更厉害的机关,不敢有分毫大意。 “我不争,并不是争不过。”龙青轻跃出丈余远,指尖微动,数枚毒针齐齐射出。 庄云燕长叹一声,手中的青玉箫仿若磁石般,五毒针尽数被吸入箫孔,难觅踪迹。 龙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师父明明说过,煞天罗才是天下第一神器,世间无人可敌,你那一杆青玉箫如何降得住它?” “天下兵器,无相为尊;青玉缱绻,天罗无情。”玄空师太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念道,“龙施主到底遇何劫难,竟让煞天罗重现江湖!?” ☆、第88章 萧杀曲 “天下兵器,无相为尊;青玉缱绻,天罗无情。”玄空师太喃喃念道,“龙施主遇何劫难,竟让煞天罗重现江湖!” “掌门,你我都是师父最得意的徒弟,今日不如就豁出去一试,看看到底谁是胜者。”随着话音,龙青手中的煞天罗不住的旋转起来。 庄云燕挥开衣襟,青玉箫贴近唇边,箫声悠扬如泉水潺潺,只见龙青手上的煞天罗似乎不听使唤了般,滴溜溜的止在了那里不再动弹。 龙青怒意大起,运足内力一掌击向煞天罗,庄云燕也不躲闪,指尖轻点箫孔,箫音忽变,如鸣佩环,煞天罗竟被定在半空中。 龙青咬牙又是一个使劲,煞天罗微微颤抖着还是没有向前。 人人都知道他们此时拼的是至高的内家功夫,虽无之前眼花缭乱的招式,可暗潮涌动遍布杀机,稍有破绽也足以致命。 龙青的弥加三式早几年胜过庄云燕不少,可庄云燕在凌双华的点拨下悟出在冰湖修炼心法的玄机,这几年大有精进,不但不逊于龙青,反倒是还要略胜些许。龙青失了左臂,又是殚精竭力多时,知道自己不能久耗,大吼一声使出双掌,左袖飞扬,伤口溢出血来。 只听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箫声忽然一阵雀跃,煞天罗几近半倾坠地,龙青面色发白,倒退了数步。 庄云燕身形不改镇定自若,此等高深的功力是所有人不曾见过的,盟主之位立见分晓,无人胜得过这位燕公子。 龙青身子一颤,收回煞天罗踉跄了好几步,吐出口血来,不敢相信道:“怎么会,你我同宗,我怎么会不如你?我明明是胜过你的!” 庄云燕止住箫声,深吸了口气道:“师父所传的内功心法注重心境平和方可大成,龙师兄之前是何等淡定闲泊,如今杀气太重因爱成怖,自然难以得其精髓。龙师兄,不如算了。” “不能,绝不能!”龙青呜咽道,“无人肯帮我了么?还是老天不肯帮我!” 戚祯跳上去扶住龙青,低声劝道:“听掌门的,龙师兄,你这又是何苦!” 龙青仰天长啸,闻者惊心动魄。 无声门 注视着昏睡的龙青,戚祯叹了声道:“掌门,龙师兄今日在群雄面前露了相,不出三日,京师的周康指定会知道他还活着,若是那时候朝廷来燕城要人,可怎么做才好?” “怎么做?”仲白露眼中顿现杀意,“要带龙师兄走的,来一个,我仲白露杀一个。” “你杀得了多少?”戚祯拉过仲白露的手,“少说些糊涂话。” “掌门。”龙青骤然睁开双目,“我有话要与掌门说。你们俩出去。” “龙师兄。”仲白露还欲说些什么,已经被戚祯拽走。 “我知道掌门不再想管任何事。”龙青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仅剩的右手微颤着摸向自己的怀里,抽出半幅锦帕,“掌门看看。” 庄云燕接过锦帕,帕子温热柔软,上面绘着的图案历久弥新,庄云燕只是看了一眼,就愣在那里,“龙师兄...这是雍华府的东西?” “掌门就是掌门,看上一眼便知道。”龙青感叹道,“我龙青蠢笨无能,小姐不应该留给我的。” “还有一半锦帕在何处?”庄云燕揉紧帕子,“难道...在周康手上?” “不是。”龙青摇头道,“宫门血战之时,周康问起我藏宝图是否真的存在,我可以料定,皇上临终之时告诉了他雍华宝图一事,但却没有把自己手中的半幅锦帕交给他,皇宫那么大,没人知道皇上把藏宝图放在哪里,要想找到并非易事。但若是知道我还活着,周康一定会来燕城把我带走,掌门,我龙青死不足惜,可这是小姐费尽心思留下的东西,不该是旁人的,只能是旗皇子的!” “周熙筹谋半生,又怎么会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庄云燕感慨不已。 “小姐早已经料想过今日。”龙青哀声道,“一个是深爱的丈夫,一个是疼惜的弟弟,你让她怎么做!周康歹毒,是一定不会留下旗皇子的,我龙青甘愿一死,求掌门,护下旗皇子!” “你让我怎么做?”庄云燕按下锦帕,“公然与雍王府为敌,打着勤王的旗号杀入京师?” “小姐说过。”龙青支撑着坐了起来,紧紧按住庄云燕的手,“当年带进京师的财富不过尔尔,更多的,在这雍华宝图之中。嵇冰手中还有数万铁骑...只要有您相助,入京师救下旗皇子并非不可能的。掌门,而下龙青已把一切告知,就看掌门怎么做了!” “怎么做?”庄云燕反问道,“你教教我,该怎么做。” 龙青一时哑然,垂下眼睑无力道:“要是掌门不愿意出手救旗皇子,我唯有去荆州找嵇将军了...” “西北只要稍有异动,旗皇子顷刻便会丧命。嵇冰只要还有半点脑子,就绝不会答应与你一道。”庄云燕打断道,“若是如你所愿,嵇冰答应你,铁骑横踏中原,就算打的是勤王的名号,也少不了生灵涂炭,怨声载道。周康行事不顾一切,最后落得个玉石俱焚也好,遭殃的只会是天下百姓。” “若嵇将军也不愿助我...”龙青颈边的疤痕抽搐着,“那我便再入皇宫,就算为了藏宝图的下落,周康也不会轻易取了我的性命,伺机与他同归于尽也罢。” 见庄云燕不言语,龙青面露愧意,“我真后悔回来燕城,扰了你们的安宁。更是差点让无声门在群雄面前失了颜面,本想要是能胜了掌门做了盟主,兴许振臂一呼便可号令门人乃至武林...却是差一点铸成大错。” “事已至此。”庄云燕将半幅锦帕塞到龙青手中,“我们也绝不会不管你,且行,且看吧。这是周熙交予你的,你好好收着,切勿再给旁人知晓。宝藏之事,我不想过问,旗儿的事...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见庄云燕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龙青攥紧藏宝图,呜咽着垂倒在床沿上。 庄云燕掩上房门,院子口,凌双华抱着女儿无言的注视着他。庄云燕含笑走近她俩,抱过庄忆,揉了揉她的鼻尖,看向双华道:“今日怎么说也是有惊无险,你们娘儿俩怎么看着都不太欢喜的模样。” 双华指了指龙青住着的屋子,冷冷道:“他露了相,周康早晚会追到这里,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做?” 庄云燕自若的晃了晃怀里的庄忆,宽慰道:“龙青多年未曾现身,此次贸然出现再遁于世间也是正常,我想过了,让戚祯安排他离开燕城,寻一处隐蔽的地方,周康找不到他的。” “你想的倒是好得很。”双华看着女儿天真的笑脸,“独孤铭尚有一丝人情意味,周康与谁都没有情义,为铲除后患错杀千百人也一定是在所不惜,你只需要想想,值不值得为屋里那个人牺牲这么多!” “娘。”庄忆伸手去拉双华,“娘又凶爹了。” “我没有答应他去救旗儿。”庄云燕攥住双华的手。 “是旗哥哥么?”庄忆歪着头瞪大了眼睛。 “旗哥哥...” 庄忆咧嘴笑了出来,“就是那个给忆儿买糖吃的小哥哥,他爹爹就管他叫旗儿呢。爹,旗哥哥怎么了?为什么要爹去救他?” “你爹不会去管他。”双华轻抚着女儿柔嫩的面颊,“你爹只管我和你娘儿俩,其他的,他都不会再去管。” “忆儿想爹去救旗哥哥。”庄忆吸了吸鼻子,“旗哥哥好。” 双华骤然哽咽,眼眶泛起了红色,嘴唇张开良久说不出话来。庄云燕将女儿按在肩上,一手拉住双华,温和道:“走了。” 后院。 “到哪儿都找不着你,原来在这儿。”戚祯忽的闪到仲白露跟前,伸手在她眼皮下晃了晃,“好好的饭都不去吃?怎么了?” 仲白露顿了片刻,昂起头道:“我要去荆州。” “啥?”戚祯扯了扯耳朵,“你再说一遍。” “我要去荆州,去找他。”仲白露抹了抹眼角,“听见了没?” “该找的时候不去,不该的时候又腆着脸去,我的好师妹,你师兄这脑瓜子都跟不上你了。”戚祯面色有些难看,转过身子不去看她,“你去与掌门说,看他准不准你去。” “我告诉你,就是不打算让掌门知道。”仲白露咬牙道,“你要是告诉他,今后就别再来见我,若是愿意助我,你就还是我的戚师兄。” “嗨,还恐吓上了。”戚祯傲娇的撇过脸,“说来听听,找嵇冰做什么?” “我思前想后。”仲白露垂下头,“周康不会纵着手握重兵的嵇冰,龙师兄求不到掌门相助,一定只有去荆州找嵇冰共谋救旗皇子的法子,哪个都不是好事。那个棒槌脑子木的很,我总不能眼睁睁...眼睁睁看着他横竖都躲不过一死...” 听到仲白露声音里的哭腔,戚祯也有些不忍,月色下看着她泛着泪光的杏眼,怜意顿起,叹了声道:“帮你就是在给我自己找不痛快,可你不痛快,我也是难受的紧,还能怎么办?我陪你去找他就是了。可...他要还是不听你的...” “他失去过一次,苦耗五年寒暑。”仲白露望向悲凉的夜空,“这一次要还是失去,就是此生难换。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嵇冰要还是选错...那也是难逆的命数。” 月色如水,锁住了这两个人悲哀的姿势,戚祯喃喃自语道:“我倒是希望他选错,可就算他错了,赢的那个人,也不会是我吧...” ☆、第89章 迷途半生 荆州 得到独孤铭的死讯,嵇冰朝着南方润城处跪了整整一日,长戬倚在他身后的城墙边,随着呼啸的风声掠过隐隐的颤栗。 “皇上猝亡,旗皇子是否安好?”嵇冰细问信使。 信使欲言又止,踌躇许久道:“皇子年幼,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不过有雍王这个舅舅在,嵇将军无须担忧。” “雍王和朝中大臣打算何时让皇子继位?”嵇冰问。 “朝中怎可一日无君。”信使道,“继位之事已经在筹备中。” “嗯...”嵇冰轻轻应了声,凝视着信函上的一字一句,默念道,“西北归来,沾染恶疾...皇上在北疆出身长大,怎么会一趟回去就突染恶疾?就算是染疾,皇上正值盛年光景,又怎么会不治猝亡?” 信使面色微变,随即恢复镇定道:“毕竟久居润城多年,有很多事,都不比以往了。病来如山倒...怕就是说的这个了。” 嵇冰没有应他,翻来覆去看了看信函,见信末并无署名,蹙眉道:“京师出了这么大的事,该传信给我的也应是宋丞相,怎么此信...” 信使有些慌乱,急道:“正因为突降此大事,京师和宫里都是乱作一团,宋丞相和孙将军一个忙于安抚朝堂,一个急于镇守军营...来信匆匆...也许是写信的人疏漏了。” 见嵇冰没有说话,信使继续道:“这信里还说,旗皇子继位也就是月内的事,希望嵇将军能跟属下一道回京师,嵇将军是大晋开国肱骨之臣,皇子继位您必须在场。” 嵇冰深吸了口气道:“我早已经说过,此生都不会踏入润城,皇上也是知道的。” “皇上已经离世,嵇将军与皇上多年的情义,就不想扶持幼帝登基,让皇上泉下安息么。”信使急急上前一步道,“这也是宋丞相的意思。雍王手握军中大半力量,有您在,幼帝根基才更为稳固呐,嵇将军三思!” 嵇冰眼前掠过周康那张阴郁叵测的脸孔,手中没有署名的信函,已经让他起疑,踏出荆州必定是步步惊心前途难测。但这个耿直的男子又有许多不甘——独孤铭到底是怎么死的,旗皇子又是不是如此人口中说的那般安好,宋卿,孙少然... “此信...”嵇冰掸了掸手中看了数遍的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