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乔迁宴

    家事忙完，王鹏就上任了。

    王鹏如今的日常事务倒也简单，县里的耕田房产之类的资料整理，还有开堂的时候，做做笔录，当然，目前都是协理，与其他几个书吏分摊事务。

    王鹏也见到了其他的几个书吏，倒也没有特别难说话的，毕竟王鹏是本地人，王家也不是家族，大家多少都会给点面子的。

    上任后的第三天就是沐休日，王家要在这天中午大摆宴席，庆祝乔迁之喜。不想前一天傍晚，他们却意外地看到，大堂伯护送程婉母子到了家中，父亲尚未下衙，对方也不愿跟他们说话，最后只能招待他们大厅喝茶。

    事实上，大堂伯之所以将程婉带来，就是因为他跟钱氏母子说不上话，相反他跟程婉却有几分交情。想着，如果王鹏将来发展得好的话，有程婉在，他才能借力，所以，原本说好不管程婉母子的伯祖父一家，这回又插手了，老程氏授意王显，带着程婉母子过来的。既然决定帮忙，自然要把人情拿到手，她希望程婉记的是王显的恩情。而程婉也并非不知大堂伯别有用心，可她如今更需要助力，不然被留在老宅，又是二房的身份，长期不在王鹏跟前露面，她们母子还有什么以后可言？!

    一刻钟后，父亲终于回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大堂伯王显立刻就说话了，“三弟，你们自己到县城过好日子，却把婉儿母子放在老宅，这可不像话。当年你可是说过，会好好待她的。”

    听到这话，大家的表情都有几分一言难尽，程婉只是妾，在王鹏妻儿面前说这话，真不怎么合时宜，哪怕王鹏脸色也不好看。这话也就是当年纳进门时，大伯母说好好待她，然后他就说嗯，怎么现在搞得他好像给了什么了不得的承诺似的。说实话，他真不是个随意给别人承诺的人，这辈子唯一他承诺过的，就是在父亲临终前说过，他会好好栽培大郎长大。

    王鹏此时有些气笑了，“呵，大哥这话有趣，我是缺她吃了，还是缺她喝了，哪里对不起她了？我当年是纳妾回来，又不是请祖宗回来，还要怎么对她？再来，你既然这么关心她们，当年怎么没纳了她，反而让她当了我的二房？”

    大堂伯还没说话，程婉率先红了眼“鹏哥，你是要逼死我吗？我跟大表哥是兄妹情份，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王鹏也是一时失言了，当场按下这话题不谈，只说道，“我到县城，是来办公的，带着妾室像什么话？”

    大堂伯却语带威胁道，“你还是接下她们的好，不然，你刚来就闹起来，你的名声怕就更不好了。”

    王鹏当下脸色铁青，气怒道“好好好，你想留就留着好了。”随后转头就对钱氏吩咐道，“夫人，你去安排下，看怎么给她们母子腾个房间出来。实在不行，就让大郎二郎先一起住。”钱氏应声下去安排了。

    大堂伯看着程婉两母子留下了，这才满意离去，他当然知道程婉她们没好果子吃，可他不在乎，他只要达成目的就行了。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这天家中大摆宴席。

    巳初，宾客渐渐地开始过来了，王鹏父子三人在前头待客，不想没一会，院中突然有了骚动。王鹏转头看去，才发现程氏到底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硬是带着三郎到了前院，显然大家都在谈论这个主家出来的第二个女人。

    王鹏见了后，脸色当场冷厉了下来，第一次宴客，就让妾室庶子成了宴会的主角，他的脸面何在？后来，看门口宾客来得差不多了，王鹏悄然走近程氏，不善地看着她，“为何出来了？”

    程姨娘被他的怒气吓到，“老，老爷，我只是，只是想过来帮帮姐姐。”

    有不少人被程氏的话引来了注意力，王鹏转头对着大家笑了笑，淡声道:“待客不需要你，没事就带三郎回去吧。”

    结果，耳边突然传来声音，“你这话不对，她也是你的家人，怎么就不能待客了。”王鹏这才发现，说话的竟是昨晚走掉的王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又过来了。

    人家王显可没有控制声量的意思，瞬间也就把众人的目光都引来了。众人注目下，才发现是个中年男子，宾客中本有看不过眼，想要阻止一二的，却在旁人告知，这是王书吏的亲堂哥兼举人后，歇了心思。说实话，他们之所以如此给面子，一半是因为同僚关系，另一半则是因为王鹏出身王家，王家那可是地头蛇。而既然来人同样出自于王家的，尤其功名还比王书吏高，他们自然不愿多事，给自己找麻烦，毕竟这怎么也算是他们的家务事了。

    王鹏听了这话，对着程氏的表情就更厌恶了，连带着那份他没法对王显展露的厌恶。之后，王鹏干脆也不管他们了，只管招待家里的宾客，哪怕一大半人跑去跟王显攀交情，他也不恼。

    很意外的，王鹏这边还没有任何动作，王显那边聚拢的人，却慢慢变少了。大郎有些纳闷，盯着看了一阵后，才知道原因。王显的谈话是这样的，了解一下对方的职位，了解一下对方的功名，发现这两样他都看不上后，立马表情睥睨，很快就将人得罪了个遍。

    那些离开的人，各个都是表情不悦的，估计心里都在暗骂，这么个东西就该扔家里孤芳自赏的，到底谁把他放出来的。而他们被王显撅了面子后，转头再看王鹏，那就怎么看怎么顺眼了，毕竟王显跟王鹏明摆着不对付，基于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会跟王鹏就有些同仇敌忾了。

    王睿对大堂伯的态度，想想倒也有几分了然，大堂伯是举人，自觉如果入仕，怎么也该是主簿县丞一流的职务，自然看不上书吏这样的。然而，今日来的人，还就是些书吏之类的同僚们，主簿等有品级的官员自然矜持得多，没有特殊交情，一般是不会来的。

    王显之所以过来，是觉得王鹏一介秀才成了书吏，应该是有些人脉关系的，所以他才勉为其难地参加王家的乔迁宴，希望能拓展一下人脉，可他没想到来这里的人都没有结交的价值，因为自诩比人强，所以他的态度就相当高傲。可事实上，哪怕这些人本身没有多少值得王显看上眼的，可你还不允许人家有几门显赫的亲戚啦，至于把人都得罪了的吗？在王睿看来，他这大堂伯不是来拉关系的，妥妥是来拉仇恨的。

    要说书呆子这个词，就是为大堂伯量身定做的，伯祖父其实也是个书呆子，可他好歹有自知之明，所以从不瞎掺和。当年，祖父比伯祖父能干，可偏偏造化弄人，父亲不会读书，所以伯祖父对给这个他长脸的大堂伯，很是宠爱，也因此他们家就更是捧得厉害了。毕竟再是亲兄弟，也不代表，有人会不希望自己比对方强，并非恶意，但绝对是人之常情。

    说回当下，筵席开始没多久，大家也就都知道了，新来的王书吏，有个不识字的妻子，还有个识文断字的二房太太。所有人都觉得，王书吏特地叫二房来，就是为了将来跟她们打交道的，因此，她们对钱氏显得相当怠慢。

    之后，大家就都围着程氏与三郎转，夸三郎聪明，夸他漂亮，大堂伯听了还在一旁频频点头，宾客们就更觉得巴结程婉是对的，没见家主堂哥也这么认为嘛。说来，大堂伯倒不是不想跟大郎说话，而是人家端着长辈的架子，等着大郎去问安呢，而对三郎，他就不用纠结了，只要表现他的慈爱就够了。

    于是，等王鹏跟人谈好话的时候，就发现主角完全就是程婉母子了，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而程婉看向他，表情甚至有些洋洋得意，似乎在告诉他，哪怕她是妾，她也是大家的中心。

    王鹏对此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大郎的表情，结果发现平淡得很，至少他都看不出情绪来。事实上，大郎对这种情况自然是恼的，可他也摸不清楚这是不是他爹的意思，一时也不好做出什么来。

    此时，王鹏走到台前，对着大家介绍钱氏她们道“诸位，这位是我的夫人，这是我的长子，次子。那边是我的妾室与幼子。”大郎他们随着父亲的话，也跟大家问好。

    对此，堂下众人窃窃私语“王老爷真是仁义人，糟糠之妻不下堂。”

    宾客甲看着大郎更是说道“嗯，长公子一表人材。可惜刚才听那位姨娘说，要出远门了，不然，我还想给他做个媒呢。就我妹妹的闺女，年龄与他正相当的，可惜了。”说着还一脸怜悯地看着大郎，觉得他这个长子被放逐，其实是为了给儿子让路的。

    王鹏是知道这个妇人的，她妹妹不过是个寡妇，有点钱而已，她一脸怜悯地看着大郎是什么意思，“蔡夫人怎么这么看着大郎？”

    蔡夫人还以为王鹏嫌她多管闲事，急忙说道“我明白，我明白的，你幼子还，长子自然要多放逐，哦，不，多锻炼锻炼的。”

    王鹏看她越说越离谱，都不知道在瞎说些什么，也就不理她了，他只在那对着大家感叹道“孩子长大了，总要扑腾着翅膀飞走的，作父母的也只能放他高飞，不能阻碍他的前程。”神情不舍又骄傲，眉宇间更是带着期盼。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这跟大家以为的似乎不大一样，于是有人试探地问道“不知大公子，接下来要去哪里？”

    王鹏朗声而笑，“他要参加明年春闱，还能去哪里，自然是京城。”

    全场哗然，觉得这王家真是热闹，院中两个举子，妻妾两边各站一个，不过鉴于王显刚才得罪了大批的人，此时大家倒是朝钱氏母子去的人比较多。

    宴席后没几天，大郎就嫌住处嘈杂，尤其三郎还，还不懂事，闹腾的时候多，于是提出要回老宅读书了。王鹏听了，恨得直朝程氏射眼刀子，谁都知道大郎这次去京城后，以后怕就聚少离多了，他都巴不得多点时间跟儿子相处，结果就因为程氏，搞得大郎现在就要回老宅，偏偏他公务在身还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