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里头,齐坚已经乖乖地将书房里的牛肉干儿给摸出来坦白从宽了,眼看他眼角的泪花儿,英国公也觉得不忍,到底他最心疼这个弟弟,只看了这肉干儿一眼,便温声道,“你幼时,便有太医来说过,不宜吃过油过肥腻的东西,与你的身子不好。”听齐坚可怜巴巴地应了一声,他只如同小时摸了摸弟弟的发顶,将肉干塞进他的怀里温和地说道,“不过,吃些肉干无所谓,哪里还需要避人呢?” 他能说,躲着偷偷吃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么? 齐坚不敢,因为只怕他一说,他哥就得抽他,此时见英国公并不在意这些,心里只想将陷害他的坏蛋吊起来抽打,齐坚便可怜地说道,“不想叫三哥为了我再操心。”他眼里全是真挚,叫英国公的心里暖呼呼的,只无奈地笑道,“多大了,还这样孩子气。”又翻看了齐坚桌上的书,见都是做学问的,便十分满意,只笑着说道,“二叔回来了,你与我一同去迎接。” 阿元觉得里头“二叔”一出口,身边这老头儿就抖了抖。 齐坚急忙应了,想到如今郑氏的所在,心里好生心虚,恐叫英国公见到自己的小秘密,急忙说道,“那快走吧。”媳妇儿千万别这个时候回来啊。 英国公觉得弟弟古怪,不过两人的二叔回来,谁会不高兴呢?并未将此时弟弟的异状放在心上,两个人转身就准备往前院去。还未出门,就见远处,郑氏已经小心翼翼地亲手捧着一碗香喷喷的东西进来了,她看着这东西的目光太专注,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在这上头,竟头也不抬地说道,“六爷,这是我从小厨房带回来的炖鸭子,你这几天竟都瘦了,快先补补……” 齐坚默默地流泪了。 被媳妇放在心上,每天想法设法给自己带肉吃,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过如果这其中,还有只三哥在虎视眈眈,那简直就是悲剧。感觉到身边英国公的沉默,齐坚哽咽了一声,默默地唱起了一首关于小青菜的歌曲,表达了一下心中对于蔬菜的迫切的心情,之后,就在郑氏见到含笑而立的英国公大吃一惊后,垂头待罪道,“三哥我错了!” “鸭子炖的不错。”英国公温和地说道。 齐坚觉得自己真是大难临头,正要求饶,就见门口人影一闪,一个老头儿窜了出来,鼻子动了动,之后,用很活泼的声音对着呆住了的郑氏问道,“这是什么呀?”一边说,一边就顺走了这碗鸭子,掀开了就笑得很开心地说道,“一看,这就是炖了三天的肥鸭,我说小六儿,你还挺会享受的不是?”见齐坚见到他的瞬间一脸扭曲,这老头儿伸手对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只肉球儿的阿元招手道,“一起过来尝尝?” 在齐坚怨恨的目光里,阿元默默地走了出来,扒在了这老头儿的身边,看着这碗鸭子吞口水。 “这孩子,有前途啊!”老头儿似乎专注卖队友一百年,一张嘴就把阿元给卖了,更丧心病狂的是一边卖肥仔儿一边还有很看好的表情看着她,感慨道,“想当年本老太爷这个年纪,可还没坑害过长辈呢。”重要的是还知道自己不能力敌,玩儿了一手好嫁祸隔岸观火,就叫这老头儿用看宝贝的目光看着干笑的阿元说道,“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你这手丢牛肉干儿干得不错!” 这老头儿的意思,难道宫里头都很不是东西? 阿元深深地阴暗了一下。 “原来是你!”可算找着大仇人了,六舅舅此时默默地咬牙,记了这外甥女儿一笔。 “这么有前途,拜本太老爷为师呀?”阿元如今,不用多叫人介绍都听明白这位是谁了,此时这位英国公他二叔,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肥公主,期盼地说道,“有了本老太爷的教导,小姑娘,你以后……” “会嫁不出去的。”眼看阿元要被拐,还是舅舅给力,英国公出手就拦住了。 “真是造孽。”齐坚觉得这么坏的外甥女儿再叫奸坏奸坏的二叔教导两年,这简直就要逆天啊。 郑氏手足无措地左看右看,之后,怯怯地躲在了夫君的身后。 她想起来了,这个看起来很和善的老人家,她祖父在她出嫁前曾告诫过,遇上了英国公府的二老太爷,离他远点儿。 据说这人特别坏,从前每次上完朝,都有人要追出来砍的那种坏。 面对小辈们的无奈,二老太爷简直完全不放在心上。见阿元虽然有些垂头丧气,却一点儿都不害怕他,就觉得这孩子有前途,值得培养,顿时侄子们也不看了,只拉着阿元的小爪子,要将那碗鸭子递给她,笑眯眯地说道,“吃到肚子里的,才叫自己的,对吧?”见阿元咧了咧嘴,便一转头,用痛心疾首的声音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说些闲话?说好的开席呢?!” “二叔。”英国公无法力敌,只能换了招数,带着些威胁含笑说道,“二婶儿说,一会儿亲自与您谈谈。” 说到自家的老妻,一直很霸气的二老太爷瞬间就没电了,耷拉着头,便听到英国公继续说道,“听太医说,您如今虚不受补?这鸭子……” 侄子这么坏,真的没有问题?! 二老太爷愤怒地看了威胁自己的侄子一眼,从阿元手里夺过,将鸭子往一旁赔笑的小厮的手里一塞,拒绝回答侄子的问题,用脚下生风的速度消失。 阿元呆呆地看着这位长辈,想了想从前,肃王妃与她说起过这位叫人很有安全感的二老太爷,只觉得心中高大的那个英雄的形象……更高大了。 “舅舅带你往前头去。”外头陆续上门贺寿的太多,英国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耗着,虽然关系疏远的不过是送了寿礼就走,然而英国公府本就是个大家族,子孙枝繁叶茂,只是亲近的人便已经很多,想了想这个,英国公便低头摸着阿元的头笑道,“若是不喜欢前头,便去寻你表姐。”感觉到阿元的目光飘移,一副心虚的模样,他便笑问道,“怎么,你与你表姐,生出什么来了?” 阿元一转头,就对上了齐坚狰狞地笑着的脸,小肉脸儿一抖,决定抱紧舅舅的粗大腿,只无耻地拱进英国公的怀里,觉得安全无比,默默地给了齐坚一个胜利的表情,这才笑嘻嘻地说道,“我与二表姐说了几句话,可巧儿叫二表姐有所得,如今可不敢再过去啦!” “有所得?”英国公似笑非笑,掐了阿元的小脸蛋儿一把,这才慢慢地说道,“你与诚王,倒是很好。” “诚王确实是个老实人,如今还管我叫六哥呢。”齐坚其实觉得凤鸣很不错,见英国公并无反对,便给这苦逼皇子说了一句好话。 “能叫你们两个,一起说好话儿的,确实很有一套。”英国公见阿元很紧张地看着自己,便一笑道,“齐家的女孩儿只选自己喜欢的夫君,若是他能叫善姐儿点头,能请来赐婚,能效法你父王当年给善姐儿画个押,我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来着,干坏事儿的,都是别人不是? “画押?”阿元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自家父王还有这样的“想当年”,难怪一说起英国公府,肃王总是一脸血的样子。 “真,真强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以后公主殿下出嫁,也得叫驸马画押一下呀! “好孩子不能知道这个。”英国公摸了摸阿元的头,抱着她就往外走,才走出一半儿的路,就见远处一名俊秀的男子缓缓而来,见到英国公,便含笑过来道,“三哥,听说宫里要赐伯娘御宴,刚刚出了宫门,就要到咱们府上了。”他说起话来温润和气,又带着几分文官的文雅,便叫阿元心里觉得很是亲近,况这男子还是肃王妃同父异母的庶出兄长,阿元的亲舅舅,阿元便很老实地唤了一声,“四舅舅。” “阿元。”这名为齐宣的男子,便温和地笑了笑,上前将阿元抱过来,只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道,“赏赐一会儿就来,三哥先换身衣裳,也郑重些?”见英国公点头,他似乎顿了顿,方才说道,“我已使人往后院儿传话,三哥不必担心。” “有你在,,我是不担心的。”齐宣素来精明,是英国公的左膀右臂,如今在朝中兄弟二人彼此守望互助,很有默契,因此英国公只笑了笑,又对着努力扒着自家舅舅的阿元说道,“这小东西,你送到善姐儿处吧。”听见齐宣带着笑意应了,这才侧头看了亦步亦趋的齐坚夫妻一眼,得到这两口子统一的讨好的笑容,也侧头无声地笑了一声,这才施施然地走了。 齐宣之前一直在外任上,今年刚刚进京,阿元虽然与他接触不多,却也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又和气,便只抱着舅舅的脖子笑眯眯地说道,“舅舅若是累了,可以放阿元下来,阿元可以自己走。”千万别应啊,公主殿下觉得亲舅舅的怀抱真是舒服极了。 她的这点儿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在官场厮混的齐宣,只点了阿元的大脑门儿一记,又与齐坚吩咐了两句,齐宣便抱着这个真心挺沉的外甥女儿往女孩儿处去,一边走便一边听阿元小嘴不停,巴巴地说道,“方才王家来了一个美人儿,可好看!和蒋家表姐都差不多了。”这男子是笑着听着,又见这肥仔儿贼兮兮地四处看了看,这才凑在舅舅的耳朵边儿上说道,“不过,要我说,还是大哥与坏阿容最好看!” 齐宣的笑容完全没有变化,可是阿元却敏锐地觉得,在说到后一句的时候,齐宣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停滞,之后方才全无异样。诧异地看了齐宣一眼,阿元有些不明白,却还是觉得四舅舅虽然在笑,心里却并不怎么高兴,便决定说些叫舅舅喜欢的事儿,便好奇地问道,“表哥也回来了?听说如今在读书,阿元最喜欢读书人了!”齐宣只有一位嫡妻,膝下两子,其中一个还在外地书院求学,一个跟着夫妻二人回来,据说书读得极好,已经下场考中了秀才。 “喜欢读书人?”齐宣噗嗤一声,看着一本正经的肥仔儿笑了,只摇头道,“若是真这么喜欢,以后舅舅教你读书,如何?”说完,便用揶揄的目光看着小脸扭成一团的阿元。 “还是算了,脑子不够用呀。”听说读书人日日起的比鸡早,作为一只还在成长期的公主还说,这实在太折磨人了,阿元干笑着摇了摇自己的小爪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什么了。 齐宣才抱着阿元走出十几丈来,就见前头几名少年嘻嘻哈哈地过来,脚下一顿,他便立在原地,见里头除了自家的几个孩子外,凤桐凤鸣也在其中,便不卑不亢地请了安,之后,就在阿元的扭动中无奈地放了这肥仔儿下来,看着她扭着扭着就扑进了凤卿的怀里了,那兄妹两个瞬间就黏糊在了一起,把旁人都当了布景板,都是自家的孩子,也并不需要忌讳什么,便只笑道,“既然见着了你们,我便将阿元托付给你们了。” “前头事儿多,舅舅忙吧。”凤卿便笑着抬头说道,见一旁的阿容眯着眼睛看着阿元先扑进了自己的怀里,也觉得有些得意,更紧了紧手里的小肥仔儿。 阿容用目光与自己的好友表示——你好样儿的! 两名美少年对视的模样,当真好看,齐宣一脸温和的笑容看了看凤卿,又看了看阿容,不着痕迹地在他的身上停了停,这才唤了自己的长子齐浩过来,只温声道,“你母亲在后头等你,一会儿人多些,你护着母亲,莫要叫她被冲撞了。”见齐浩应了,这才笑道,“今儿只与你兄弟们说笑,功课,不急在这一时。”见儿子的脸红了,只说道,“读书不是一朝一夕,中了秀才,已是万中取一,后头也莫要急切,还是身子要紧。” “四叔就是这样操心。”一旁英国公的幼子齐晟,便哈地一声笑了。 阿容转头看了齐晟一眼,后者的笑声被卡在了脖子里,没电了。 “阿晟很听你的话。”齐宣见齐晟似乎很在乎阿容的模样,也觉得诧异,见阿容给自己施礼,这才笑问道,“你是湛兄的长子?”见阿容因他初见便叫出了自己来历微微惊讶,他又顿了顿,似乎在打叠精神地说道,“我与你舅舅是幼时的同窗与好友,你很像你舅舅,却不大像你父亲与……”他温和地说道,“与你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