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而刘秀,便是在这时给吴汉去了信,吴汉从蜀地偷偷到了陇山,如今,正虎视眈眈地列兵布阵在隗嚣身后等着随时扑上去咬杀他呢。 隗嚣不知道,在他盯着略阳城围攻时,身后已然出现了一只虎,他更不知道,他曾经的心腹大将,如今已开始生了异心! 马援领着五千人去了诸羌部族的酋长,让其答应不再给隗嚣支援后,又成功游说了隗嚣旗下大将王遵。隗嚣派去驻守陇山四大隘口的是他的四大门将。其中有一个叫牛邯,负责守瓦亭。此人同王遵乃至交好友。王遵去信给牛邯分析了局势之后,很快就有回音了,牛邯愿意投降。 接下来,马援便依次游说,将隗嚣的十三员大将、十六个属县、十余万军士全部纳入了刘秀的阵营。 略阳城外,隗嚣听闻诸将领都已投靠刘秀之后,仰天大笑三声,当天夜里,他便带着一家老小同数十名亲卫跑了。公孙述派去支援隗嚣的大将军见隗嚣跑了,只好撤军。 隗嚣放弃略阳城后,便直奔了西县。而西县的守将,便是他的心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背叛他的将领:杨广!杨广虽然年老,却绝不体弱,不仅不体弱,还同耿弇一样战功赫赫,未尝一败。 因此,吴汉同盖延等人包围西县后,皆不敢轻举妄动。可惜,仿佛上天已经舍弃了隗嚣一般,杨广将军竟然突生了一场疾病,撒手人寰。 西县风景秀美,可隗嚣却失去了欣赏风景的兴致,看着杨广之子披麻戴孝为杨广哭丧,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多么荒谬!恍然一瞬间,他便从那个豪气云天的大将军隗嚣变成了如今的丧家之犬。隗嚣心头有些苦楚,仿佛意识到了,西县或许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了。 在这一点上,隗嚣很不幸的同吴汉盖延等人达成了共识,他们也觉得,杨广死了,这西县挺合适做隗嚣葬身之地的。 耿弇如今同郭家接了亲,吴汉又早就投靠了郭圣通,于是,吴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隗嚣当时对耿弇做了水攻,那么如今,便也让隗嚣尝尝被大水淹着的滋味。 如今,两军便是在胶着。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郭圣通抚着自己的腹部叹息,“隗嚣没有打下略阳城,却学了耿弇的守城之法,又是一番僵持不休……啊,痛!快来人,叫稳婆来!” 刘秀是被一片痛呼之声惊醒的:“怎么了?” 亲卫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正在产子。” 刘秀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之色:“扶我去……” 他不说话了,眼中一片黯然:如今,他哪里能去?哪里走的了路? 突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之声传入刘秀耳中:“快去问问是皇子还是公主?” 那亲卫闻言立刻转身要出去,忽又听到一声婴儿啼哭,两个哭声交织在一起,刘秀忍不住流下泪来:“果然是两个,果然是两个啊!” “陛下,娘娘产下龙凤双胎!”帐外有人疾步跑来报喜。 “龙凤双胎!龙凤双胎!”刘秀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谁为长?谁为次?” “皇子为长,公主为次!”那人道。 “好,好,好!”刘秀连叹三声,“孩子呢,孩子抱来与我看看?” “报!”传令兵大喊道,“陛下,西县大捷!隗嚣贼子已死!” 第77章 郭圣通这两个孩子来的太巧了!前脚刚刚出生,后脚便听到了隗嚣已死的好消息。 早已迫不得待要回雒阳城去的刘秀,在见到两个襁褓中的孩子时,一时也激动地落下了热泪不出意外,这大概是他此生最后的子嗣了吧。 他与郭圣通互隔一座营帐,却仿佛隔了一天涯。 实在没有想到这场战役竟然打了那么久,稳婆自然是这周边寻得,可是乳娘,却不如在雒阳城那般好寻。作为这大汉最尊贵的妇人,郭圣通不得已干起了这亲自哺乳的事来。 刘秀等了三日,便下令回雒阳城。于是,本该好好坐月子的郭圣通只能同他一车,往雒阳城而去。 “通儿,对不起,我如今不能再耽搁了,”刘秀苦笑道,“我昨日想要在纸上为孩子写几个名字选。可是,刚刚拿起笔,写了一半,便掉了下去。一时竟都拾不起来。上天薄我,我……”刘秀有些难过,“或许此次回了雒阳城,我便要立刻将皇位禅让给疆儿了。” “疆儿才一岁,话都说不全,”郭圣通皱了皱眉,“陛下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的身体,我是知道的,”刘秀摇了摇头,眉间是坚定之色,“与其到了我无法控制局面的时候再禅让,不若现在便将皇位传给疆儿,若是有什么人敢反对,我便好趁了机会将其铲除,以免到了最后有心无力。” 疆儿毕竟还是太小了啊! 郭圣通曾想过,是否让刘秀在多活几年,可是系统并无那种药。且当时,给他下药是最好的,最不设防的时候了。也只有那时候,刘秀才不会怀疑自己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在下药之后,郭况也曾经问过她,是否找一个傀儡来假作刘秀,这样不仅能省却无数麻烦,还能让她随心所欲。可是她仔细思考后,却是不愿: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就算那个傀儡能将刘秀扮演的天衣无缝,会对她无比忠诚,会让她省却无数麻烦。但是,这也意味着,她将再也无法同‘刘秀’这个名字彻底的分离开来。 她希望,大汉的平定是在她和疆儿手上完成,她希望,后世无论功与过,责与夸,在被人们提到的时候,会首先说‘郭圣通’,而非光武皇后郭氏。 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做皇后的,不能比皇帝能得到更多的荣耀?此生的开头不能选,可过程和结局,她却要自己来选! 这是最辛苦的路,也是最好的路,隗嚣虽死,可他的儿子隗纯却继承了他的事业。公孙述还未败,凉州畔匈奴还在虎视眈眈……这一切,她都可以亲手来完成……人生如此,岂不快哉! 仿佛是看到了大汉未来的疆域和富饶。郭圣通胸中顿时生出万千豪情壮志来。 可她此时仍不能立刻表露,只得低下头,看着胸前正在吃奶的孩子:“陛下,给他兄妹二人拟了什么好名字?” “他为辅,她为翊。”刘秀笑着指着那两个孩子道,“若车之有辅,辅者,帮助,佐助也;飞貌,翊者,翊天也。通儿,这辅与翊便是我对他们的全部期望。” 郭圣通明了,这一世的,她的女儿为刘翊,翊天,乃辅佐天子的意思。次儿仍为刘辅。刘秀对两个孩子的期望,从名字便能见一斑。 “到了雒阳城,我便让他们拜大姐为干母。”刘秀心头微微有些歉意,“你需谅解,这是最好的办法。” 郭圣通自然是谅解的,或许对于别的母亲来说,孩子刚刚一出生便多了个同样被他们喊作‘阿母’,同样要他们养老送终的干母来说是十分难以忍受的。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两个孩子正值婚嫁之龄,却因为干母逝去,不得不守孝三年,这当亲母难免心头不会多想。 可郭圣通不会。刘黄的为人暂且不论,只说她对孩子的心,便是郭圣通最在意的地方。多一个人来保护她的孩子,她求之不得。 “我知道文叔是为我好。”郭圣通低声道。 马车急速往雒阳城而去。因他们所在之地离雒阳不算太远,七八日后。便终于看到了前方不远的雒阳城城门。 “停!”在雒阳城外,刘秀突然喊停了前进的脚步。 他慢慢地掀开了那车窗。 风吹进来,有些冷,郭圣通把孩子抱着缩了缩身子。 刘秀看了很久,很久。 他幼时顽劣不堪,后颠沛流离,一路浮浮沉沉,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栖身之地……这是他的江山,他的大汉,他的雒阳城呵。这是他的,他的啊…… 公孙述!公孙述! 刘秀一想到自己如今这悲惨遭遇的始作俑者,便恨不得要生啖了他! 好半会儿,他才清醒了过来:“我忘了你如今不能见风了。” 他这般说,却没有关上车窗,只是让人慢慢的启行了。 郭圣通没有说话,她知道,那是一个走到了末路的帝王,在怀念他曾经的荣光。 可是她一点都不可怜他。她曾经被废,被一点点夺取希望,成为中山王太后之后,没多久又因刘疆被废太子,变成了沛太后…… 如今,她不过是将曾经的痛,一点点还在他身上罢了。 爱情和孩子是她的最重,他曾一样样的夺走,一样样的毁灭。江山,是他的最重,她如今便要让他将江山一点点的双手奉上,给她的爱子! 雒阳城,长秋宫中。 “邓轩,邓轩,你昨儿功课做了没?前天我们比的那不算,你现在来同我比,再来追我啊!”耿秉对着站在刘疆身后的耿秉做了个鬼脸。 邓轩站在那里,连一个表情都欠奉给他。 “邓轩,邓轩……”耿秉受不了被人忽视,跳上去扯他。 结果没扯动不说,自己还摔倒了。 郭况过来的时候,耿秉正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屁股呢。见郭况过来,眼珠子转了转:“小太子,我这摔得好不好看。” 郭况忍不住捂脸:“真丢人。” 耿秉是耿弇的侄子,大司农耿国的嫡子。郭况已经和耿弇的亲妹子定了亲。算起来,这耿秉也是他亲戚了。这孩子同邓轩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如果说邓轩是在邓家被人彻底忽视的存在,那么耿秉在耿家则说是小皇帝也毫不为过。性格方面更是截然相反,邓轩不爱说话,可耿秉简直就是个话篓子,一天说的话只怕比邓轩一年说的还要多。 可奇怪的是,他偏偏喜欢找邓轩比试,邓轩是个天生巨力的。耿秉自然只有被虐的份儿。偏偏他还屡败屡战。无视身后那一帮小跟班,见天儿的就爱来找邓轩比试。 别说邓禹和郭况了,就连刘黄看了都忍不住感叹: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啊! 感情好个屁! 刘疆转了个身:“无聊。” 是的,小太子刘疆在继‘阿父’‘阿母’‘姑姑’之后,又学会了一个新词:‘无聊!’且专门在这种时候用,百战百胜! 耿秉觉得他被狠狠地伤害了。 于是,他忧伤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捧着他那颗碎成了渣渣的心,慢慢地去旁边疗伤了。 郭况也不理他,反正他过一会儿又会活蹦乱跳的回来。 刘黄端着盘果子对刘疆招了招手:“疆儿,站着累了吧,过来,姑姑给你……” “报!”小黄门匆匆走了过来,对着刘黄做了个揖,“城门候来报,陛下已从东城入了雒阳!” 此时的雒阳城贵族们,还不知道,刘秀的归来将会带来多么震撼的消息。 是的,刘秀如今正值壮年,照世人的估计,谁都想不到,他会在眼看便要一统天下之时,突然想要禅位的。 正在嬉笑玩乐的太子和他的同伴们并不知道,再过数十日后,他们便要成为大汉人仰望、世家子所羡慕的存在。是的,只需要数十日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刘秀归来后,只匆匆在牛车中露了个面,便秘密使人将竹若、强华和严光请进了宫。刘秀定都雒阳城后,因大力推行佛教,强华心头是有些不喜的。但他深知若是和帝王赌气,只会得不偿失。他是个聪明人,并不会因为当年同刘秀有同窗之情,便自大起来。 而严光,他本就是士子尊崇的名士,生性耿直不喜功名利禄,却为了刘秀弄虚作假了一次,由此可见。他与刘秀的感情之笃。 而竹若更不必说,刘秀实现了他当日的承诺,将佛教推行了下去。如今刘秀相邀,他自然是允的。 刘秀这一次见他三人,是带了太子刘疆的。 这一日的未央宫,就连程立也只能在门外看守。这一日,除了刘秀、竹若、严光和强华还有那个不足两岁的小太子刘疆,无人知道,他们到底商量了什么。 只是第二日,强华打扮的十分庄重,手捧一本古书进的大殿来,对着刘秀行了大礼,将那本名为《赤伏符》的古书献上:“此《赤伏符》乃我云游时,偶然得之古书,只翻一页,因有天机,不敢再看。如今献于陛下,乃顺应天意之举。” 刘秀端坐上首,做出很感兴趣的表情:“大司徒,你来看看这《赤伏符》。” 邓禹领命,上前从强华手中接过那《赤伏符》,只轻轻翻开一页,便大惊,继而跪下:“禹不敢再看!” 这下子才是真正的让众人俱惊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书,才会让邓禹只看了一眼便反应激烈成这样!? 程立下了台阶,从邓禹手中取过书,然后双手举在头顶上,躬身上台阶交给了刘秀。 刘秀翻开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强先生。这是真的?” “我不敢怀疑!”强华道,“且,时间竟然是对上了,只恐。陛下……” 强华说罢竟然已头抢地。 满殿更加哗然。